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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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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乌修平背着沈曙雀钻出下水道。叶生光早早带着孩子们打扫出一片空地。

此刻,整个仁爱院看不到一个人影,孩子的声音完全消失,就连不能自控的小婴儿哭声都停止。

整个院落沉入种可怕的死寂。

乌修平掀开防水布,找出提前藏好的纱布和碘酒,大块大块倒出来给沈曙雀止血。疼痛的刺激下,沈曙雀发出一两声呼喊,没多久又重新昏死过去。

不明不暗的天空,尚未熄灭的火烛在各路神仙面前摇晃,沿着转角与楼梯口投射下深潜交替的光影。

一个人影从屋内脱出来,穿着黑白色的修女服,嘴唇干瘪,极为虚弱。

“我来吧。”她伸出双手,语气坚定,“我不碰到曙雀,这个距离还在我的施法范围内。”随着一段乌修平听不懂的哼唱,火烛被奇诡的风吹灭,它所带来的光芒辉辉分散开数块,漂游着汇聚到沈曙雀面前,沈曙雀的呼吸也变得有力起来了。

明修女。

仁爱院【攻击、防御、治疗】三姊妹中的治疗职业者。

她所有头发都梳到修女头巾里,结束施咒后双眼疲倦,依旧站在楼梯昏暗处与二人对话,“姥姥把事情都和我说了。抱歉,我现在才赶回来。”

乌修平诚惶诚恐,“您没有下去吗?修女,你还好吗?”

修女停顿,随后说道:“死不了。”

珍妮道姑去世后,代替道姑下副本赚钱的人就变成了明修女。在乌修平的记忆里,明修女没有固定队伍,哪里能赚钱就去哪里。大概在五年前,在一次副本攻略中,明修女受了重伤,下副本次数下降,却又不得不下。

童姥姥需要照顾孩子,用技能保护孩子们不被人贩子拐走。乌修平和沈曙雀赚得那点钱吃喝都不够,更别提治疗修女了。

明修女本人也不喜欢过多谈论自己的伤势。简单和乌修平交流后,她错开身体,露出楼梯下一道更加幽深的缝隙,“拿到东西就去找安生吧。我的治疗对他没效果。”

乌修平赶快前去。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沈曙雀的血,他早就该这么去了。若不是沈曙雀只能由他照顾,乌修平第一个要跑向平安生。他迫不及待将戒指贴在平安生黑峻峻的油质薄膜上,眼睁睁看着那层薄膜融开。

黑色薄膜竟然像新娘头盖一般,给乌修平带来中诡异的期待感。

他紧张得无法说话,直至平安生的脸完全地展露在空气中。

他依旧紧闭着双眼,死了一般,躺在摇篮床中。

乌修平真想在喊一声平叔。可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办面对平安生。整个仁爱院里,明修女与童姥姥赞同他的行为。

——乌修平肯定,她们要知道自己内心最阴暗最不为人知的想法,肯定和曙雀、叶生光一样不赞成自己的行为。

他确实对平安生抱有别样的心思。

沈曙雀看透了他那点肮脏心思。穴鼠更是抄起东西,胡乱砸在他头上,要狠狠拘束他。

“平……”乌修平不敢去看,声音也变得渺小。他头上的头盔还没有完全摘下来,肉包子和鲜血带来的油膜叫人看不清面前的存在。

“修平。”

平安生忽然沙哑地喊了一句。

乌修平完全被冻住了。

他眯起眼,试图在头盔之外好好看着面前的男人。可是他又害怕摘掉头盔后,平叔被他的脸吓到,最终呆愣愣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说。

平安生只能扭过头,用一种难以掩饰的绝望目光看着他。

“修平。何必呢?”平安生下巴已长出不少凌乱的胡须,因失去手脚,眼屎也没有办法自行擦去。整个仁爱院上下不是傻子、疯子、瞎子、瘸子就是比那些更可怜的人,饶是童姥姥、明修女也最多帮平安生每日洗漱一次。更多的卫生她们分身乏力,根本顾不上。

“何必为了我……”空气中多了几个叹息。平安生道:“杀了我吧。”

乌修平:“不要。”

他的声音在头盔里闷闷的,因过于狭窄。乌修平唯恐外面的人听不到,他掀开头盔,重复一遍,“不要。”

“有什么意义呢?”平安生仰面看着天花板。乌修平只能看到他的鼻尖、两腮说话时肌肉的弧度,“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乌修平不愿意听到这种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扑上去,狠狠抓住平叔的胳膊——如果能够称之为胳膊的话。但那其实是没有骨头的一段肉,双掌拍上去,只有一阵肉感的波纹。乌修平将平安生从床上拽起来,他的嘴唇距离对方青色的胡茬仅有几分。

“你在说什么胡话。”乌修平脑子里出现得并不是多么温馨的画面。相反,在此时此刻,他想起曙雀、穴鼠、想起过去那些欺负自己的男同学们。他们用石头猛烈砸着自己,用削尖的铅笔戳自己的伤口,他们大声地嘲笑,一切都是那么糟糕,那么恶劣。

乌修平必须要用一种不容刻缓的姿态,惩罚他们。

他在梦里这么幻想过。

而这种对强大者的恶意在战斗后,被他毫不客气地宣泄出来。

“平叔。你在说什么胡话。平叔。”他的手指擦着平安生的嘴唇,好像那样就能抹除掉那句话,“我和曙雀在为你战斗啊。我们大家,仁爱院所有人都在为你战斗。”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杀了我吧。”平安生轻轻咬下乌修平,那是他唯一还能自主控制的地方。但乌修平却有那么一刻幻想,权贵们将平安生的咽喉也割掉。这样他就不能再从这张嘴里听到任何“去死”的妄念。

他不愿意,也不甘心平安生这样死去。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乌修平道:“我不允许事情就在这里结束。我不允许!要我做什么,你才能活下来吗?非要这么做吗?”

可是什么才能让平安生有活下来的希望吗?

爱?不。仇恨。

乌修平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战斗后咚咚作响的鼓膜,再次震动起来。一个可怕又充满欲望的想法在他脑袋中产生。他看向平安生的身体,手上的戒指闪烁着光芒,他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光芒,“平叔。”

他的平叔,好像在这一刻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乌修平亢奋的精神注入他的大脑,叫这个失去四肢的成年男性完全活了过来。他在乌修平手中拼命挣扎,竭力试图大叫,乌修平攥起手指抵住他的口舌。

坚硬的牙齿。

柔软的舌头。

被挤压到无法呼吸的空间。平安生身体竭力颤抖起来,乌修平能感受到涎水从手指缝隙慢慢流淌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占据对方身体部分的快感冲上他的大脑,他简直无法言喻这种掌握对方生死的妙处!

他这样的脸,这样的身,这样的等级,这样的心注定无法得到的“爱”。

那就恨吧。

每天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在面前,平叔就不甘心死去吧——就像他一样,被这种强烈的不甘心折磨着,痛苦地折磨着——直到死亡!

一阵强烈的电流从下蹿上来。乌修平感觉脊背到脑门冰凉,他低下头,理智重新席卷上来。原本抓着平安生的双手空空如也,只有戒指不断闪烁着诡异的光。

平安生还是那个黑峻峻的32寸行李箱模样。

乌修平握着戒指,简直无法呼吸。

前方那不再是他亲爱的平叔,而是罪恶的大门。房间里充斥着他急促的狗喘气,直到一只脏兮兮的花布小老鼠钻出来,黑豆豆眼死死盯着乌修平。

乌修平吓得失声尖叫。无数阴谋诡计涌入他的大脑,终于让他无法释怀的对自己的唾弃,变为对某个人的恶意。

“是你。”乌修平牙齿碰着牙齿,“是你吗?是你吗?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拿来。”花布小老鼠发出穴鼠的声音,“我就知道男人管不住下半身。一道锁看起来还不够。”

乌修平微弱地发出挣扎,“不。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花布小老鼠在脚下吱吱乱叫,气上头蹦跶到乌修平鞋子上狠狠踩一脚。可惜它就是个碎花布头缝起来的小布鼠,力气远不如真人,“我早该知道……你刚刚在幻觉里看到什么?是我,还是床上这个死人。”

乌修平发不出任何狡辩。他攥成一个拳头塞住自己的嘴巴。

坚硬的牙齿。

柔软的舌头。

被挤压到无法呼吸的空间。他的身体竭力颤抖起来,乌修平能感受到涎水从手指缝隙慢慢流淌下来,布头小老鼠索性自己窸窸爬上去,记号笔点活的双眼咕咚咕咚转着,尾巴勾住乌修平的手。

柔软的布尾巴发挥出千斤顶的作用。乌修平本就扭曲的手硬生生被撬开,他在惨叫,在眼睁睁看着小布鼠勾起戒指,好像那是一面胜利的旗帜,摇摇晃晃,招招摇摇地行进到摇篮栏杆上,轻快地跳到黑色薄膜上。

它用戒指碰了碰平安生,重复乌修平逃避的问题,“你刚刚在幻觉里看到什么?是我,还是床上这个死人。”

乌修平恐惧地哀求道:“不要。先生。不要这样对我……我知道错了。我梦到你。我梦到你。”

布头小老鼠忽得松开戒指,任由那戒指掉到缝隙里。它速速在栏杆上走钢丝,翘着尾巴滚到地上。布偶的脚步声古怪地发出窃笑,消失在一块旧纸板后。

它会和他的主人一起永远觊觎着乌修平,以及乌修平的那根。

乌修平完全想得到自己日后的悲惨遭遇。

他在地上跪行,爬到花布小老鼠消失的纸板后,狼狈翻找起来,“先生。先生。”

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在幻觉里想了想,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修平。”背后传来极为虚弱的声音。乌修平汗毛直立,他双手撑着地面,耳朵拔尖,听到被褥轻轻摩擦的声音,随后是什么东西反转过来咚一声。

“修平。”

是日思夜想的声音。乌修平盯着自己的裤子,手指正在不断收紧,他撑着地面的双手青筋也在不断膨起。许久,他缓慢地转过身,与摇篮床栅栏里透出的半只疲倦的眼对上。

“那是谁?”平安生问,“他在威胁你吗?”

“没。”乌修平努力维持声音的平衡,他小心翼翼,害怕多说一句,不正常的喘息就要冒出来,“平叔。”

更强烈的电流扎入体内。

乌修平再也忍不住,整个跪在地上,双手攥成拳头轻轻打击起地面。

地上的石头轻微跳跃起来,吱呀旋转地电风扇上抖下粉尘。

一架印有企业标志的直升飞机掠过上空,对准仁爱院开启扫射。保镖狰狞到口水随风乱飙,“给我打!把这片全部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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