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夏油杰看着手中那些熟悉的黑色圆球，心跳再一次加快。
这个“妖怪”，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会是那个人吗？
那个指引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人？
“不吃吗？”
“妖怪”歪头问道。
“……明天再吃。”
夏油杰的眼睛有点酸涩，他低声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不太想吃难吃的东西。”
他抬起头，认真地说：“谢谢你。今天下午打败那只纽扣妖怪的，也是你吧。”
这算是……特殊的生日礼物吗？
“Bingo~答对了哦。”“妖怪”笑嘻嘻地说，“不过当时着急去拿通知书，所以就接着赶路了。”
夏油杰有些疑惑，这个人去东京的途中会路过他的学校，难道他的家就在附近吗？
直接问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
满脑子问号的夏油杰看到“妖怪”抬起头，看向了墙上的钟表。
“太好了，还没有到0点。”他抓住夏油杰的手腕，开心地说，“我们去给你庆祝生日吧，杰！”
“欸？等等！”
夏油杰被拽着跑向窗户，犹豫道，“今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学……”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过分自来熟的“妖怪”委屈巴巴地说。
夏油杰：“……”
忽然、忽然有点不忍心拒绝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你是不敢来吗？”那家伙挑眉说道，“怕我是坏人？怕上当受骗？不会吧？”
夏油杰：“…………”
谁怕了啊？！
他当机立断打开书包，把书本倒在床上，将今天的五颗黑球全部塞进去，往肩上一甩，下巴一扬：“说吧，去哪？！”
大不了一次性吞掉五颗，补充一下战斗力！
“噗……”
那家伙又笑起来，竟然就这样双脚离地凭空而起，白色蜻蜓般轻盈地一点窗棂，像一只真正的妖怪那样飞向了深蓝色的夜空。
“跟上啊，杰！”
他爽朗地笑着，像是挑衅、又像是怀念地说，“你应该已经调伏过那条魔鬼鱼了吧？”
夏油杰目光一凛：竟然连这都知道？
真的有必要搞清楚这家伙的身份了！
他打起精神，召唤出粉红色的飞行妖怪魔鬼鱼，向着那个半空中的白色身影追了过去。
……
夜风很凉，血却很热——夏油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
那家伙，是真的在飞啊！
没有凭借任何科学或者不科学的力量，独自一人悬停在半空当中，就像是从《bleach》漫画里走出来的死神。
这也太酷了吧？
那所没听说过的学校，真的是日本的魔法学院吗？
“哇哦，真是好久不见啊。”
那家伙飞过来，摸了摸魔鬼鱼的脑袋，“让我也坐一下吧？”
没等夏油杰回应，他就直接坐了上来。
夏油杰：“……”
他把这件事放到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家伙果然再一次get到了他的话，笑嘻嘻地回答：“你问这个啊……嘛，猫头鹰本来不就是会飞的吗？”
夏油杰：“……喂。”
有完没完啊？都说不是霍格沃茨了，当然也不存在什么猫头鹰妖怪。
“是我的术式。”
再次发问之前，那个人就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术式’？”
夏油杰重复着这个词语，疑惑地打量着这个神秘的白发少年，“你该不会真的像我想的那样，是个除妖师吧？”
“……差不多。”
夜风扬起雪色的白发，露出比星空更为璀璨的眼睛，像是能看破一切的神明之眼。他就这样认真地看过来，说：
“我是咒术师，杰。你也是。”
咚！
咒术师。
你也是。
夏油杰的双眼缓缓、缓缓地亮了起来，心中仿佛有万千枝叶在簌簌舒展。
我是，咒术师。
而他，是和我一样的咒术师。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和我一样的人，原来我并不是孤身一人……
那个瞬间，夏油杰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以至于不得不吞咽口水，将那种莫名的心情强压下去。
“那所学校……就是培养咒术师的学校吗？”
已经开始向往了，怎么办？
“是的哦。”白发的少年咒术师说着，熟练地调整着魔鬼鱼的飞行方向。
“日本有很多咒术师吗？”
“超级——少！”
“欸？这样啊……
“为什么叫做‘咒术师’呢？‘咒术’是什么？
“你下午使用的那种蓝色的光芒是咒术吗？”
黑发的优等生越凑越近，等白发咒术师转过头来、笑着看他，他才发现自己距离对方过于接近了。
“咳……”
夏油杰清清嗓子，坐直了。
白发咒术师笑着说：“我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教师？”
“呃，那倒没有。”
夏油杰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以为是自己冒犯了对方，有些尴尬地说，“抱歉，我的问题太多了。”
对方却摇摇头：“不是哦。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夏油杰有些看不懂，又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不太想说那些。而且我们的老师另有其人哦。”
夏油杰一愣：“‘我们’？”
“啊，是的，我们是同期啊，杰。”白发咒术师看着他，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愿意入学高专的话。”
原来真的是同龄人啊！夏油杰有点高兴，不过听他那句话说得……
他皱眉问道：“那所学校，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啊，抱歉，我不问了。”
“哈……”
白发咒术师摇摇头，露出浅淡的微笑，“等你去看过就知道了。”
也对，与其听别人说，不如自己亲自去调查一下。
夏油杰这样想着，再次开口：“最后一个问题。”
“尽管问吧。”
夏油杰指指身后：“那只乌鸦，是妖怪吗？”
他回头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白发少年笑了起来：“那个啊……你就当它是我的式神好了。”
毕竟以后会常常见到的。
“原来如此。”
夏油杰由衷地说着，露出羡慕的神情，“‘式神’……好酷啊。”
“……噗。”
白发少年再一次低声笑起来，笑着扶住了额头。
夏油杰：？
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白发咒术师顶着他那狐疑的目光坐直了身体，眼中还有未褪尽的笑意，“没什么。你冷吗，杰？”
夏油杰沉默片刻，云淡风轻地清清嗓子：“稍微有一点，不过没有关系。你冷了吗？我可以减速的。”
刚刚脑袋一热就跟出来了，早知道就多带两件外套……
“我不冷哦，一点都不冷。”
夏油杰瞥向对方的衣着，欲言又止。
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嘴硬的人。
算啦，就悄悄地减个速好了。
白发咒术师看着夏油杰的表情，笑了起来：“是真的，因为我开了无下限。”
夏油杰：“那是什么？”
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
“来，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白发咒术师向夏油杰张开双臂，夏油杰才刚刚将信将疑地抬起手，就被那家伙伸手一捞，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夏油杰：“……？”
这是在做什……等下，好像真的不冷了？
他靠在白发咒术师的肩膀上，双手从对方手臂下方穿过，五指张开，却没有感受到夜风的穿梭，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结界挡住了一样。
“好神奇——！这也是你的‘术式’吗？怎么做到的？”
对方的一头白发同样靠在他的肩上，低沉的声音从肩头传来：“这个嘛……是个数学问题。你知道阿基里斯悖论吗？”
国中三年级优等生夏油杰不明觉厉：“欸？你说说看。”
这个词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很难的样子！原来这位同期也是一位优等生？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吧！
白发的咒术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直起身，看向那只一直缀在他们身后的乌鸦，抱怨道：“喂喂，太吵了吧？给我们留一点私人空间啦。”
夏油杰诧异地扭头去看，那只乌鸦果然乖乖飞走了。
很吵吗？可是他并没有听到乌鸦发出声音啊？
他狐疑地皱起眉头，却听到白发的咒术师说：
“无下限的事情下次再说吧，我们快要到了哦，杰。”
夏油杰猛然反应过来：糟糕，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当中交付信任、完全跟随这家伙的指引了。他现在低头去看，地面黑乎乎的，隐约可见一片连绵的山峦，山上覆盖着幽深沉静的森林，远远看去，像匍匐在山脊上安睡的巨兽。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像是不安，但更多的却是振奋和期待。
“是个神社，很老的那种。”
两个人落到地面上，在这个只有星光、没有月亮的黑夜里，一排斑驳的鸟居高高矗立，触目惊心。
夏油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里面，似乎有个大家伙！
“轰隆……”
像是感受到他们的到来一般，地面微微一震，惊飞了山中的鸟雀。
“去吧，杰。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夏油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笑了出来：“喂，这是‘高专’的入学测验吗？”
“欸？”
白发咒术师噗嗤一声笑道，“和那个没有关系啦。非要说的话……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夏油杰微微一怔。
这才是真正的生日礼物吗？
这家伙真的好奇怪，说着“庆祝生日”把人拉出来，最后却是让人去打架。
但是……
他竟然觉得这样好有趣！
“那么，”夏油杰单手将蓝色的制服书包甩到背上，认真地说，“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愣了一下，再次笑了起来：“啊。当然。”
夏油杰给了他一个“等着瞧”的眼神，头也不回地步入了鸟居——
这个夜晚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黎明之际、彼谁之时，看起来很像字母C的弓张月姗姗来迟地爬上东方的天空，一身狼狈却神采奕奕的夏油杰终于回来了。①
15岁的第一天，他收获了一个珍稀的“咒灵”，和一个更加珍稀的名字。
与此同时，他成为了一名“咒术师”，一名拥有同伴、不再孤单的咒术师。
那是2月4日，是春天到来的日子，也与过去告别的一天，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卒业式；
他被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引领着，进入了全新的世界。
……
“杰？”
白皙的大手在夏油杰眼前晃动，然后开始拨弄他的刘海，“又在想什么啊，怪刘海！跟老子说嘛，老子现在超——无聊的！”
夏油杰：“……”
他的神魂从回忆中脱出，落入夏日的高专，落到对面那个一看就很幼稚的家伙身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那个成熟稳重高深莫测的白发咒术师，是怎么变成眼前这个张口“老子”闭口“怪刘海”的幼稚鬼的呢？
“在想，第一次见你的那天。”他缓慢地说。
“欸？生日那天？为什么？”五条悟的整个上半身趴在矮桌上，闻言抬头看他，“啊，是被老子帅到了，所以念念不忘吧！”
“……”
夏油杰无语地看他一眼，“是被你装到了才对。”
第一次见到装得那么深沉的家伙，而且竟然还装得很像，搞得好像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过去一样，弄得他连话都不敢多说。
“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笑起来，“所以现在是幻灭了吗？”
夏油杰也忍不住笑起来：“啊，超——幻灭！”
“哈哈哈哈哈哈……”
幻灭吗？
没有吧。
虽然悟这个人哪里都好，可是，他好像更加喜欢现在这个、虽然有点奇怪但不那么沉重的悟。
“嗡——”
伴随着电力的恢复，浅草色的风扇终于再次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