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福拐弯抹角，想问问，他们是不是正常人。

阮生柔不忍心看张有福担心受怕的样子，便顺嘴“嗯”了一声。

这张有福才彻底安心下来，拍了拍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入夜，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程必胜果然来到了阮生柔的营帐，撩开门帘。映入眼帘，张有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温闲做的端正，在看书。

至于阮生柔坐在榻上，双腿交叠，手扒拉着玄微毛茸茸的耳朵，玄微自然是一脸黑。

看着程必胜走进，她伸了个懒腰，赖洋洋地开口，“说吧，你的心愿是什么。”

程必胜抿了抿唇，神色登时凝重了下来，“我想打一场胜场，让战友们往生。”

果然，如阮生柔猜想那样，他们执念太重，被利用困在了这里。想要打胜仗，几乎是不可能的，历史不能更改。

就算战争胜利，执念散去，往生也是极其困难的，因为有阵法压制他们，想要解脱需要找到阵眼，并破解。

“这就是我的愿望，你若帮助我，我会信守承诺，告诉你赤炼珠的下落。”

虽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好，可他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

她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应下：“成交！那现在你说说如今的情况。”

程必胜一颗心悬着，怕阮生柔拒绝，见她答应这么爽快，登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天启国这一年灾难频出，很多百姓活活饿死，朝廷供给不够，外加天灾，水灾，多地方大桥冲断，百姓苦不堪言。

很多百姓揭竿而起，自立称王，小门小户不必太过在意，可架不住，有权有势人造反。

他们□□军，率领十万大军平叛逆贼。前期几乎战无不胜，到了关凌后。

占据关凌，自古占据北方即有天时地利。

地势由北向南，由南方起兵进攻北方最后获得胜利，少有先例。

他们占据北方的关凌，是个极大的优势。

只是，应对的敌人却颇为棘手。

住在他东边镇江的是刘鸣，西面是符雷。

他们能力出色，极其优秀，都曾经在朝廷做过官，又在军营带过兵，经验丰富。他们自立为王后，队伍迅速壮大，到如今强大到可怕，不容小觑。

□□军被东西两面夹击不说，

更关键的是，□□军北面的邻居是林左。

说到这里，铠甲士兵程必胜深深叹了一口气，可见林左有多难缠。

听着程必胜的介绍，东西两个敌人也许好对付一些，真正棘手的是林左。

“这三个头领都是什么人，你可了解？”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虽没有真正带过兵上过战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程必胜微微摇了摇脑袋，“我们到关凌头一仗，便吃了亏，根本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他们很厉害，像无所不能的神一样。”

神这个评价，可让从未上过战场的阮生柔，犯了难。

屋子里黑了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很安静

阮生柔却迟迟难以入睡，如今了解了状况，根据当前形势分析，□□军失败，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甚至不会有丝毫惋惜。

若是不能取得胜利，直接破阵也是一向不错的选择。可总觉得良心欠安，她翻了个身，睁开眼。

凭借着月光望着趴在几案前睡着的玄微，他生得一张好脸皮，白白的嫩嫩的，睡着时，长睫毛垂下，难得显示出乖巧与温和。

她薄唇轻勾了下，起身抿了一口茶水，在回头时，被吓了一跳。玄微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副深沉的模样盯着她。

一动不动，房间里登时静悄悄的，诡异的可怕。

阮生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心脏跳动都慢了半拍，她想听听这小狐狸嘴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可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玄微开口，给她自己倒是憋了够呛。

直到，狐狸紧锁眉头舒展，睫毛颤了颤，阮生柔心想他要说话了。

下一秒，狐狸竟头重脚轻地摔了下去，她一惊讶，弯得像柳叶的细长眉毛就高高扬了起来，长臂一探，柔软的身体被她捞进怀里。

不触碰还好，一触碰便烫得厉害。阮生柔眸底闪过惊奇，而后化为丝丝无奈，这狐狸白日赶路时，消耗了法术，让本不稳定的他，又高热了起来。

这狐狸……天生就是喝她血的。

她将狐狸放在床上，拿过桌面上的剪刀划破了手腕，鲜血很快流满了大半杯。

她的心都在滴血，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这个狐狸什么。鲜血入腹，她又不放心，时不时抬手触碰着狐狸的额头，直到快天亮时高热才退却。

玄微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便是躺在身侧的女人，她绝美的侧颜，面容露出憔悴之色，眼下黑眼圈严重，可见昨夜休息不好。

夜里他感受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时不时触碰着他，他还以为是错觉……

他不知不觉盯了好一会儿，时间长到自己都没有发现。直到，阮生柔薄唇轻勾了下，眼睛还没睁开，魔爪先伸了出来，一把将玄微揉进怀里，喃喃道：“我昨夜又救了你一次，作为补偿，你就变成狐狸为我解闷吧。”

玄微感受到阮生柔的气息，身体骤然僵住，四肢紧绷，耳根可疑地红了起来。

阮生柔薄唇轻勾，暗想狐狸终于学乖了，不在反抗她。她养个狐狸当宠物是很不错的。她正想的出神，一张小手“啪”地一声，拍在她的额头。

力道不轻不重，她眉头一蹙，睁开眼便看到狐狸阴沉的脸，他恨铁不成钢，道：“你个死女人能不能注意点，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与我同床共枕。”

被玄微训斥了翻，阮生柔不痛不痒地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了？抱着宠物睡觉不正常吗？”

玄微：宠……物？

他瞳孔乍缩，没想到，这死女人整日对他又搂又抱，竟然把他当成了宠物……他又好气又好笑，可心里闷闷的怎么回事。

阮生柔见玄微哑口无言，还没体会到胜利的滋味，只见玄微脑袋一扭，直接跳下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生气了？

阮生柔在军营里穿梭，让程必胜领着自己四处看看，特别是地理位置。

她深思熟虑，还是觉得破阵比打胜仗容易些。

“姑娘，走了小半天了，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了解军营生活，亲近一下士兵。”

他们身后跟着两个尾巴，温闲挂着一贯温润尔雅的笑，玄微一贯黑着脸，死盯着顺嘴跑火车的女人。

温闲感觉到身侧温度极低，他抖了抖肩膀，问道：“祖宗，昨夜睡的好吗？”

一提这个问题，玄微脑袋下意识想到阮生柔睡着的面庞，柔美乖巧。乖巧？这个女人才不会乖巧。

温闲不知怎地，感觉更冷了。

阮生柔与程必胜谈得甚欢，一回头便撞上那深沉愤怒的眸子，吓得整个人身子僵住，屏住了呼吸。

这狐狸今天抽什么风？

难不成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阮生柔收起嘴角的笑意，跑到玄微身侧，将小小的他从地上抱起，手指着城墙外，“看外面风景多美！”

风吹过，漫天黄沙，除了吃一嘴沙子，根本看不清风景。

阮生柔尴尬地讪笑了下，抬手揉了揉眼睛，“看那边的河水多清澈，环境宜人，是一块风水宝地。”

玄微顺着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道：“那是敌人刘鸣的老巢，你想去当俘虏。”

阮生柔：……

哄了半天，也不见这狐狸露出笑颜，只是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别说一句话，连一个字都不理她了。

狐狸心，海底针。

她抱着狐狸的手，都抱酸了，目光扫过城墙根下的石头上，她轻笑了下，连忙奔过去，她可以坐下休息会。

可她刚坐在石头上，“咔”一声，石头竟往下落了一截，毫无防备，让阮生柔心里陡然一惊。

玄微眉头微蹙，道：“过来。”

阮生柔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怕触动了军营里什么机关，或者脚下突然裂开，底下是钢叉。

她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起身，直奔玄微跑去。她想象中的危险没有降临。

周遭什么也没有发生，让人出乎意料。这石头会动，难道是巧合？并不是机关？

玄微：“这大概是阵眼之一……”

阮生柔：“阵眼？”

没想到阵眼会设在这种地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寻。阵眼找全后，她该怎么做才能让整个关凌人解脱呢？

玄微：“你今天都和程必胜说什么了？”

阮生柔：“我想问问程必胜，他有没有阵眼的线索。”

玄微：“所以，你想直接破阵，散去他们？”

阮生柔垂眸迎上他的眸子，他的眼睛很漂亮，深邃又迷人，四目相对时，被戳中小心思的阮生柔，眸底闪过一丝虚，“我只是有想法，觉得已成败局，再多努力也是徒劳，不如直接散去他们，让他们解脱。”

她已经做好玄微训斥她的话，数落她冷漠，残忍，一系列不好听的词汇。

可她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玄微的毒舌话语。她有些惊奇，“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玄微抿了抿唇，扭过头朝着营帐走去，漫不经意回了句：“你尽力就好。”

毕竟如今这种形势，失败已经成为定局，程必胜要求分明是强人所难，他无法高高在上，站在上帝的视角，指责阮生柔的决定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