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萧霖拿着一杯咖啡，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把手机扔给闻知：“行了，黎景行安全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还让我发小给你带个画，还挺诗情画意的，给你骚得。”

闻知看着那辆熟悉的车驶入夜色，这才砸在了椅子上，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心脏的过快搏动，简直要上不来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捋平呼吸：“老板，谢了。”

何萧霖瞟了他一眼，呵呵两声：“哪敢呢？毕竟我们军方的人都是粉饰太平的一把好手，善于堵住所有人的嘴。”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刚求着人大半夜地劳烦在当地的军方熟人，闻知相当识时务，赔笑道：“是我头发短见识短、以己度人、小人心肠、斤斤计较，要不怎么说老板就是老板呢？有气概、有胸襟，我辈必唯老板马首是瞻。”

何萧霖：“……”

倒也不必，多少有点肉麻恶心了。

何萧霖的手机响了两下，他哆嗦了一下才长吐一口气：“父亲。”

闻知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点，被手机那边的声音冻了一下，感觉何萧霖估计是从小在西伯利亚长大的。

明明人都不在跟前，何萧霖也根本没有从军，可他还是站得笔直，下颌都崩出了紧张的棱角，可见家教之严。

“是，父亲，监测到曾经攻击我们防火墙的信号源发出了一道指令。我们怀疑其中有什么危害社会的交易勾当，所以我紧急请您调了几位休假中的军官前去救援，报告完毕。”

所幸这位大佬看起来没有深究的意思，或者说是比较信任自己的儿子，也就没接着问。

何萧霖将手机放下，不动声色地抹了把头上的汗，长长吐了一口气。

“所以说何将军是怎么养出你这种离经叛道的败家子的？”

有些人过河就拆桥，看来是想被扣工资了，何萧霖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闻知闻弦歌而知雅意，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再说就扣工资。”

“我猜你会说扣工资。”

何萧霖：“……”给他机灵的。

闻知抱着手臂敲下一串指令：“所有的黑心老板都喜欢这样威胁下属，多少年了，就不能换个新潮一点的方式？”

何萧霖点了点头，快被这怨种下属气笑了：“行，我换种方法，白天我就不和官方说那个逃杀综艺给黎景行发邀请了。”

闻知：“……”

“爸爸我错了。”

这位滑跪的速度如此之快充满着社畜的熟练，完全不像个高逼格的技术大牛——至少虽然之前闻知也没架子但也从来没喊过别人爸爸。

这几十年内，电视剧里的“爱情”愈发畸形无脑，可社会形态下的恋爱味却越来越淡，爱情仿佛成了人人都要提一句酸臭味隔着屏幕喜闻乐见的东西但真到了自己旁边就是叶公好的那条龙。

何萧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我说那个黎景行有什么好的，才一个月，他连你真面目都没见过你就死心塌地地替人家肝脑涂地？”

闻知看着屏幕的连接中的波纹，眼睛也被这夜视护眼蓝光晃出了莹润起伏的水波，带着些奇异的美感：“一个月吗？”

椅子啪的一声，何萧霖俨然一副看着孩子要顺着岔道滑坡的家长：“我以为你身为这个项目的研究人，应当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模拟的。”

闻知笑了下：“真的是虚幻模拟的吗？”

何萧霖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苦口婆心：“那难道你觉得不过是脑电波的传递链接共享，就能代替真实吗？”

闻知没回答他，调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视频：“喏，这是潜入医院的那个杀手。这是从犄角旮沓里搜出的他在第三起案件中的录像。因为涉及政要，被屏蔽了关键词，向大众披露的罪行中也没有这一段，但通过智能模拟分析，他和之前公开的犯罪录像中的‘付荣’有99.99%的行为模式重合，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何萧霖嘴角抽了下，幸亏这小子没有扮演高智商反社会杀人狂魔的兴趣，不然以他的技术与头脑……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下，顿时皱紧了眉头：“这是他在前面那两起犯罪后的第几年？”

闻知示意他自己看详细信息，何萧霖的眉头简直能挤出一条楚河汉界来：“仅仅一年。”

“是的，仅仅一年，他就从一个全凭蛮力与残忍犯罪的混混进化成了一个体系完整的杀手，有没有用模拟训练不好说，但一定有什么组织找到了他，让他训练。”

何萧霖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闻知继续说道：“而景行，一个初中时候的野路子‘高手’，但高中大学后基本没打过架还住了一个月的院刚刚复健不到一周的病人，在十分钟内从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手下算是全身而退。”

何萧霖骤然看向他，只见闻知神色苍白淡然，眼中却仿佛有着幽深的旋涡：“所以你还坚持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吗？诚然，通过这种脑电波链接方法获得的知识等在醒来后的吸纳程度因人而异，绝大多数人在不到5%，但也有少部分像是景行这样的人能够达到30%甚至更多。”

“甚至，这是能够训练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景行他那‘二十年’的脑电波经历里有六七年在边境卧底，如果这种吸纳率能够达到百分之百，那么即使他大病初愈，这个付荣也无法全身而退。”

“所以你理解了我为什么对官方的决定并不赞成吗？诚然，技术需要大胆，但如何让它不发展成灾难才是重中之重。贪心不足和得寸进尺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性状，一个人一觉醒来就能屌丝变学神，一个战五渣醒来后就能成为绝世高手。当人们发现这种高效的方式后，你觉得离各种试图让吸纳率达到百分之百的实验还有多远？离由此引发出的各种动乱还有多远？”

“人类疯狂起来是能把自己灭绝的啊，何总。”

何萧霖二话不说，回去修改明天会议的草拟协议去了，闻知一碗毒汤将老板送走，完全忘了追问自己和黎景行的关系，他自己却不由得想起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