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的时候。郁辰安背对着滕野侧身躺着，一动不动。
逆向标记。
这个词这些天无数次的在郁辰安的脑子里出现。
关于逆向标记的报道，论文，新闻，郁辰安看了整整三天。
那是一个在七年前还合法，但是因为副作用过于致命，在五年前被立法禁止使用的信息素治疗手术。
那是在多年前被研发出来的技术。
当Alpha和Omega结束关系，需要清洗标记。常规的治疗手段都是让Omega进行清除手术。风险小，效果好。
十年前，Alpha的逆向标记手术进入临床阶段。
当Alpha单方面要和Omega解除标记，可以服用一种靶向药物后，进行腺体手术，彻底断开他们的关系。
但是靶向药物有一定的副作用，包括让服用药物的Alpha记忆混乱，易感期频繁，甚至有部分受试者在服用药物后死亡。逆向标记临床的这几年，□□一例接着一例。
但是这都无法阻止，那些并不爱Omega的Alpha，那些无法说服Omega清洗标记又想要摆脱这段关系的alpha一意孤行的进行这类手术。
……
三年前，逆向标记的治疗在国内被立法禁止。滕野长期服用的TI系列药物，就是当年靶向药物的衍生产品……
郁辰安看过所有的新闻报道，也看完了公开的和中心医院非公开的论文数据。
几乎所有主动接受逆向标记的Alpha都不喜欢自己的Omega。
所以。
梦境里的滕野，照片上的滕野，或许做过逆向标记的滕野……
是真的并不喜欢自己。
而逆向标记这么凶险的手术之所以让这些急切摆脱关系的alpha冒死去承担风险，还有一个原因：那些被切断标记的Omega会不可逆的忘记这个Alpha，从此天高路远，一别两宽。
每一次的推论逻辑推理闭环到这里，都让郁辰安很不开心。
他有想过，他喜欢滕野吗？
梦里的自己是喜欢的。梦里的自己一直都在笑，那股子的青涩和快乐，每一次都会延续到他醒来。
现实里的自己，喜欢滕野吗？
郁辰安不想承认。
因为虚虚实实的感情，不可能完全的掰扯干净。
花少也在信息素治疗前就提醒过他，CG药物的副作用里，是包括OMEGA对被治疗的Alpha的信息素依赖。
郁辰安安慰过自己，自己现在的这些感情只是动物的本能。
但是郁辰安是喜欢和滕野生活在一起。
他不希望滕野那么早的失去生命。
他们两个在城北的这个家里，明明一直相处的很好。
滕野会包容他各种奇怪的想法。
滕野会在易感期的时候那么的依赖他。
滕野会在夜深睡着的时候，不自觉的翻身抱着他。
滕野也会在每一个清晨温柔的把他叫醒。
在他在车里睡的不舒服的时候，给他做人形枕头。
仿佛，只要郁辰安不说，滕野不说。
他们就能那么自然默契的一起生活到永远。
只是……
郁辰安并不是一个执拗的人。
他尊重滕野。
特别是一次又一次说不喜欢他的滕野。
过去和现在，都是不喜欢。
这个人也不能一直被自己欺负。
所以，要做一些未来的打算。
每当逻辑思绪走到这里。
郁辰安就会进入很长时间的发呆。
因为他不想进行未来的打算。
如果可以。
他想一直住在城北的这个房子里。
不大。
但是温馨的。
家里。
于是，他会矛盾。
会纠结。
会进入一个思绪怪圈里。
怎么也走不出来。
如果郁辰安把自己的思绪困境告诉好友柳明旭。柳明旭会直白的告诉他：哥们，你这是失恋了。
但是郁辰安没有。
于是郁辰安继续失眠着。
而滕野主动找了沐天磊。
“郁辰安最近失眠很厉害。”沐天磊给在付驾驶坐上百无聊赖刷着短视频的柳明旭递去提神的咖啡。
柳明旭眼皮都没抬，随意的弹掉手上快抽完的烟头，接过沐天磊递来的灌装黑咖啡。还是热的。
“这人以前也不拧巴。这些年读书读太多脑抽了？”柳明旭看完短视频里擦边Alpha主播的腹肌和勾人的长腿，单手打开了咖啡，灌了半杯下肚。清醒了一点：“都一点了，上面的会还没开完？”
两位助理两个小时前就在楼下车库等着接两位老板下班，硬是两个小时过去了，还一无所获。大概是实在等得无聊了，一直不出声的沐天磊难得主动的开口说话了，找的话题还是两人都熟悉的人。
沐天磊平时很少出声。但是他的声音非常好辨认，低沉的像是深海里的波浪的声响。反正这个描述是柳明旭心里的描述。
“哎，你怎么知道郁辰安失眠？”柳明旭刷短视频也无聊了，咖啡灌下肚，正好开口换个事情打发时间。
沐天磊低沉的声音传来：“滕总让我去找头部按摩比较好的技师。”
“给郁辰安按头？”柳明旭开始吐槽自己的老板：“再好的技师都按不好抽风的大脑，让他放弃幻想，面对现实吧。”
沐天磊说：“滕总要自己学。”
“卧槽。”柳明旭发自肺腑的来了一句。
这小半年来，发小郁辰安的神操作柳明旭越来越看不明白。
郁辰安和他之间没有秘密。所以柳明旭更加的迷惑。
他并不懂得郁辰安在滕野身上想要得到什么。虚无缥缈的少年时期相爱过的证据？如今郁氏风雨飘摇下的庇护？还是单纯的只是找个看的顺眼的P友？
柳明旭不是郁辰安，但是他看的出郁辰安自己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到底是想到P友的时候，柳明旭没忍住的抬眼去看了身边带着耳机呆呆坐在驾驶坐上两个多小时的沐天磊。
柳明旭只觉得可惜。只可惜，身边这位和自己眼缘，和自己上下班时间都配一脸的天选P友人选，偏偏有个未婚妻。柳明旭也是爬了几次沐天磊的床才知道人家名花有主，年底结婚。
天涯何处无帅哥。短视频和夜店里的alpha一样秀色可餐。
柳明旭可是答应过郁辰安好好做人不搞事，不乱添麻烦的。
只是挺可惜的。
沐天磊这人除了身材好，床上功夫好，长的也是柳明旭的菜外，还有一个天大的优点——话少。
柳明旭天生讨厌废话多的人，从小到大呱噪的alpha追求者实在是把他烦的半死。那些追求他的时候骚话特别多的他很不喜欢，那些追求的时候话少，但是在一起了以后逼逼叨叨废话特别多什么都要管的他更不喜欢。还有那种最烦的，就是在床上，没完没了骚话不断的，会被他踹进医院。难得见到像沐天磊一样，这么一个半天没有一个声音安安静静，床上埋头干活不废话，这么和胃口的。
哎，是挺可惜的。
还好，这个沐天磊也是个聪明的人。两人好聚好散，平时工作的起来还能互相搭把手。
“我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你有吗？”沐天磊的话拉回了柳明旭发散的思绪。
“什么？”
“合适的技师。”沐天磊提醒。
“网上教学视频一大把，你随便搜一个给他就行。对了，你知道你们滕总什么情况？不是对郁辰安没感觉不喜欢吗？怎么还关系他睡不睡觉？”柳明旭发自肺腑的看不懂。
原以为，沐天磊这种一问三不知，半天翘不出一句废话的人不会讨论他老板隐私。
谁知今天晚上的沐天磊大概是等人等烦了，话格外的多。
“谢谢你。”沐天磊说。
“谢什么？”柳明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谢你告诉我去哪里找技师。”
柳明旭楞了一秒：“上网搜那个？”
“恩。”沐天磊拿出手机真的在短视频平台上搜起了按摩教程。
"卧槽……"柳明旭一度以为沐天磊熬夜加班神经错乱了。
谁知道错乱的还在后头。
沐天磊像是没有听到柳明旭的脏话，继续说：“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或者爱上一个人？”
柳明旭摇摇头：“啥？”
沐天磊已经把一个点赞最高的教程转给了自己老板，抬头看着柳明旭，挺认真的：“富兰克林效应，认知失调，路径依赖，和沉默成本。”
柳明旭：“……”
沐天磊低沉的声音很认真道：“一个小女孩问父亲，怎么样可以让男生爱上我？父亲说，你每天让他给你买一个冰淇淋。女孩问：就这么简单吗？父亲说：对，就是这么简单。第一次男生没有意识的会去买冰激凌，一次又一次，付出了时间和金钱，男生就会开始琢磨女孩的动机。这就是富兰克林效应。时间久了男生会想为什么我要给女孩买冰激淋，因为她可爱？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她会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进入认知失调，持续给女孩子买冰激凌。一旦重复的选择，就会变成路径依赖，好比走上了一套不归路，就会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强化，变成惯性，再也走不出来。这就是爱。”
沐天磊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不快不慢。声音沉沉，不带太多的情绪。
墨镜后的眼睛并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看着柳明旭。
沐天磊似乎是在分析他们两位老板之间的情感。
柳明旭好奇：“哦？所以你分析你们滕总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家这位郁家二少爷？”
沐天磊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刚刚我说的理论的意思是，人们更习惯帮助曾经帮助过的那个人。这是喜欢和爱的起点。”
柳明旭：“然后呢？”
沐天磊：“刚刚你已经帮过我一次。”
柳明旭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卧槽。你……”
柳明旭记得他和沐天磊之间床上床下都说的无比清楚。
只走肾不走心。
这人看起来冷漠沉稳，还有个未婚妻，看着还挺传统，怎么说起骚话来一套一套的，不会是遇到海王了？还是那种深藏不露型的？
或许，这是沐天磊变相的约炮信号？
看不出来嘛，之前找自己坦白有未婚妻的时候那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这些alpha……一个个的都一个德行。
柳明旭心里嫌弃着，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