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好看吗？”怪物继续问，带着急切的意味。
乌从简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看不见。”
既然还死不了，那就加速点。
对方沉默了一下，漆黑的环境再次陷入安静的氛围。
乌从简眨了眨睁得有些酸涩的眼睛，依旧不死心地作死开口，语气无比戏谑：“是怕你丑的惊天动地，吓到我？”
生怕死的不够快，脸上更是浮现出极其真诚的嘲讽表情。
“嗯。”
怪物沉寂过后闷闷地回答了一声，然后凑到乌从简耳畔低声嗡嗡哭了起来。
冷气一簇一簇地往耳朵里钻，乌从简下意识扭头躲，但整个头不知何时被箍住，动弹不得，只得被迫听着怪物惨兮兮的哭泣声，一抽一抽的。
好像他是那个抛夫弃子的恶毒男人。
“……”
他神情罕见地怔住，抽了抽嘴角。
这boss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一个心理脆弱的boss？真丑到人神共愤了？
乌从简脑瓜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轻轻的，温柔至极：“别哭了，我刚开玩笑呢。”
怪物哭声一停，似乎对他现在温柔的话很受用，不过下一秒一团柔软的东西倏地一下塞到他肩胛上，乱蹭一通。
乌从简眼皮一跳：“……”
跟条狗一样。
越想越好笑，乌从简冷不丁地笑出声。
怪物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试图性地轻轻舔了下他光滑的下巴，还开心地问了乌从简一句：“你喜欢吗？”
“……？！”
乌从简心头一阵恶寒，后槽牙咬的咯吱响。
毛茸茸的头抬了起来，见乌从简吃瘪的模样，像是笑了一声，然后将头一股脑地贴到乌从简的脸部，用力蹭着。
“……”
不过怪物这种行为很奇怪，在他的认知里，一般都是犬类或者猫科动物示好的行为。
难不成这怪物对他一见钟情了？
乌从简略微嫌弃地瞥开视线，大脑飞快划过一系列画面，随后垂下眼睑，凝视着未露出形的视线，嘴角含笑：
“你喜欢我？”
怪物更加亲昵地蹭着他，像是在热切回应。
这个行为让乌从简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心头多了一些生的希望，但转头一想，如果真是怪物的一时兴起，他也不能落于下风，死的狼狈。
乌从简更加放松，语气轻慢：“喜欢我的人都很听我的话，现在松开我。”
青年现在完全放松下来后，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魅力。
怪物顿住，但没有动静，不过乌从简感觉到周身的冰块明显松动不少，但四肢仍旧动弹不得，有点冻的发疼。
见怪物又不吱声了，乌从简语气冷了几分：“那就快杀了我，我不喜欢丑东西，嫌恶心。”
怪物像是一个敏感词提取器，一触发就委屈开口：“我不丑。”
乌从简懒得管他，轻飘飘地开口：“哦，开个灯看看。”
怪物掷地有声：“不开。”
这怪物看来对外貌很重视。
乌从简：“那给我松开，我很疼。”
怪物再次拒绝：“不行。”
乌从简有点恼怒了，他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你不给看也不给摸，难道我就愿意？”
怪物愣了下，但还是琢磨出另外一层意思。
他想要看他，想要摸他。
这是亲密接触，这是在向他示爱，这是喜欢他……
怪物越想越兴奋，再次靠在温热肩膀的头贪婪地嗅着对方的味道。
乌从简内心嫌恶，但也没太大的情绪外露，反正他反抗不了。
但他对怪物的行为实在是想一脚踢过去，恨不得拧了对方的头。
“离我远点。”
下一秒，他动弹不得的身体登时失去束缚，四肢因被冻的麻木直接往下一滑，幸亏他急忙稳住身形勉强站定。
一颗头咕咚一声伸了过来，凭感觉感到距离越来越近，乌从简下意识先甩了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空气中安静了下来。
乌从简也是心头一愣，对于这么张狂的动作有点莫名的心虚发憷。
还没等他思考什么，怪物又呜呜哭了起来。
黑暗里，怪物的视野异常清晰，猩红跳跃的视光痴迷地凝望着有些表情凌乱的乌从简，亲过他脸的手心还泛着红印。
他好心疼。
乌从简同样清楚怪物能看到他，神情自若地开口，黑暗中的怪物似乎也料想到他会说什么，微微启唇仿佛共用一个声带。
“我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怪物用哭腔回答。
“……”
如果不是他认定恐怖游戏里的怪物没一个好东西，他恐怕真认为这怪物真的不杀他。
不过此时此刻，乌从简诡异的发现他打不开弹幕了，只能无能狂怒地看着后台起伏不定的观看数量。
怪物大声地哭了几声，乌从简才拉回思绪。
旋即，他犹豫着伸出手凭借感觉摸向对方的头，怪物也是乖顺地仰头贴上手掌。
怪物的头发非常蓬松，摸起来乱糟糟却又软软的，忽地他手心处被什么东西鼓动一下，很烫，不像是头皮的温度。
怪物主动蹭的动作顿时一停，头不安分地缓缓扭动，试图让手远离那个位置。
不过乌从简的摸索能力很强也很快，手指一下子碰到什么，他毫不客气地捏了捏，怪物一下子钻进他怀里，乌从简下意识就要推开但还是忍下去了。
他注意力放在摸到的那东西上，是一对被硬埋在头发里的毛茸茸耳朵，感受到手指的揉捏，耳朵上的脉络像是萌动似的跳动着。
乌从简从开局到现在穿的是一套夏季蓝色丝质睡衣，很薄，所以从头到尾，他就没感受到温暖的温度，整个人处于又冷又高度集中的状态，几度差点崩溃。
胸口逐渐上升的温度让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结果一脚踩空直接掉了下去。
扑通一声，冰冷刺骨的水灌了他一口腔。
“靠。”
幸亏池子不深，乌从简扑棱了两下才稳住阵脚，气喘吁吁地趴在池子边缘剧烈咳嗽起来。
浑身冻的刺痛不已，肩膀冷的一抖一抖的，他难看地拧皱着脸。
怪物又凑了过来，舔了舔他冻的发红的鼻尖，相比于之前的让人感到无比寒冷的温度，现在却烫的惊人。
“开灯。”
乌从简也懒得管了，整个人都快被冻麻了，手指死死扣在池边上，睫羽颤动着，声音沙哑。
啪嗒一声，房间里的灯光倏然间打开。
头顶白晃人眼的光线刺得乌从简眼眶里冒出生理性泪水，一颗圆滚滚的水珠从眼角滑落，紧接着就被人卷掉了。
“……”
这狗东西。
等视野清晰后，乌从简才看清眼前的怪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怪物直挺挺地趴在池子边上，满头白发除了头顶那部分全铺在地上，顶光的照射下，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除了那张完全不匹配的脸。
被头发虚虚挡住的丑陋疤痕脸上晕染着两圈绯红，黑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紧张地收缩着，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倒不是乌从简想象中那种惊世骇俗的丑。
乌从简浮现出惯性的笑容，声音温和：“挺好看的。”
怪物一喜，两只手粗暴地拂开挡脸的头发，露出一个傻笑，紧接着像一条鱼似的利落地钻进了水里。
冷水打到他脸上，乌从简冷的打了一个喷嚏，连忙从池子里爬起来，但下一秒表情便彻底僵住。
他衣服和鞋子没了。
这怪物有病。
不过他还是镇定起身从水里爬了出来，顺便快速地环视了一遭周边环境，怪物的视线像是滚烫的火炉订在后背，但明显的对他没恶意。
乌从简的直觉向来很准，但他现在宁愿相信怪物是在度过杀人前的新鲜期。
他走到堆着一堆衣服的地方，随便拿了一件穿上，不过……这堆衣服是湿的，他胡乱地套上衣服，黏哒哒的很不好受。
“……呵。”
怪物心眼子还挺多。
从水里冒出头的怪物面无表情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见乌从简回过头，他又立马笑了起来。
“这是你家？”
乌从简自来熟地扯过一旁的凳子，翘起二郎腿，挑着眉，半撑着头看着在冰水里泡着的怪物。
这个房间除了多了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一的水池，卧室用品一应俱全。
“不是，我是被抓来的。”
怪物露出委屈的神色，一骨碌游到池子边，从下往上仰视乌从简，被束在脑壳上的耳朵也竖了起来，随着委屈的调调一晃一晃的。
乌从简看着这幅画面，莫名的感到满足。
不过想来也是应该的。
怪物：“当时那个人打我，还划花我的脸，让我一辈子都出不去，其实我出不出去没关系的，因为我有你，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待在这里。”
怪物泫然欲泣的模样着实让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除开那些疤痕，绝对算的上乌从简喜欢的类型，可惜被毁的太惨了。
乌从简浅笑询问：“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吗？”
怪物愣了下，眼珠子一转。
“我喜欢听话的。”
“隔壁9号床有个活东西。” 怪物扭头看向右侧，伸手指着说。
然后怪物又急切地说：“你看我就好了，那个东西很丑。”
乌从简：“你很在意我？”
怪物像是得到了什么恩典似的，迫切地从水池里爬起来，乌从简被怪物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一跳，连忙往后半仰。
他蹲下抱住乌从简的小腿，抽哒哒地说：“那是当然，我非常非常在意你。”
乌从简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会杀我吗？”
怪物认真且用极其真挚的目光仰头望向乌从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除非，除非你不要我。”
“我发誓，我发誓！”
看着怪物如此真切的模样，乌从简的求生欲一下子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