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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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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瞪圆了双眼,手指无力地在空中举着,最终扭头,不甘心般断了气。

沈确踢了两脚,确认他真的断气后,俯身,在他的怀里摸了摸。

一个淡绿色的精致荷包,小巧玲珑,还缀着几朵淡黄色的小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正是江绾依那夜给大汉的钱袋。

沈确做贼般四处巡视了一眼,镇定自若地将荷包塞在了自己怀中,只是在京城洒脱恣意的小霸王,脸颊带有几分红晕。

“嘎,嘎。”

林间传来乌鸦呕哑嘲哳的叫声,沈确忽然恢复了清明。

怎么四周会如此安静,江绾依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现在的模样定是狼狈不堪。

沈确低头瞧了瞧,他的身上血迹斑斑,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大汉的。

如此可怖的模样,定会吓到她。

“呲啦。”

沈确撕下衣襟处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料,仔细的将脸上,手上的血迹拭去。

江绾依躲在草丛中,像只刺猬一般紧紧蜷缩着身体,身体止不住地战栗。

刚刚她看到大汉将沈确踩在脚下,那柄有着胳膊那么长的黑色长刀,高高地举起,闪着寒光,就像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刽子手。

她紧紧闭上眼睛,缩在一角,将自己尽量藏起来,她不知道现下情况如何,她也不确定沈确是不是还活着。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绾依呼吸一顿,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她的脸色煞白一片,眼中也已经有了薄薄的水雾。

她攥紧了手中的琉璃钗,钗头磨成尖尖的菱角,锋利无比。

哗啦啦,有人在拨动树枝。

江绾依屏住呼吸,直起身来,蹑手蹑脚的藏在几支枝繁叶茂的树枝后,来人刚露了个头,江绾依狠狠将簪子刺下去。

她的手腕被抓住,来人用了恰到好处的力气,虚虚攥住她的手腕,既让她动弹不得,也没有捏疼她。

江绾依没反应来,只是呆呆的瞧着面前的人。

来的人正是沈确。

少年高悬着马尾,墨发飞扬,眸中光滑如流星划过,闪烁着欣喜,白玉般的面庞尽显俊俏,他咧着嘴傻傻的笑着,一颗虎牙若隐若现,正如冰川融化的山泉水,那般干净纯澈。

“我还以为你是乖巧的兔子,原来你也有锋利的爪子。”

沈确目光流连在那锋利的簪子上,阳光下闪着光泽。

面前的少女仿佛被吓坏了,她双眼空洞,仿若灵魂出窍般听着沈确一个人在面前喋喋不休。

沈确疑惑地在她眼前摆摆手。

江绾依仿若从冰冷的河水中抽离没回到了人间。

见江绾依又了反应,沈确勾勾嘴角笑了笑,却见眼前的少女一个猛扑,扎进她的怀里。

江绾依的脸埋在胸口,嚎啕大哭,也不再管什么规矩礼数,好看颜面,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下来,打湿了沈确胸口的衣衫。

“对不起,对不起。”江绾依语无伦次的道歉。

是她不够勇敢,她看到了那把长刀举起时,她什么也不敢做,她只会捂住嘴巴,像个胆小鬼,蜷缩在角落里。

沈确却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微凉的指尖抚摸着她的长发,轻轻地摩挲着。

江绾依晕过去前,听到了沈确低低的嗓音:“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

头好疼。

江绾依睁开眼睛,只有灰灰的一片,她努力挣扎身子起身,仿佛全身被关了铅一般,沉重而无力,连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轻微的颤抖。

她慢慢回想着发生了什么,但意识像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着,模糊不清,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庙宇之中。

庙宇看起来不大,贡品台上摆放着鸡鸭鱼肉和各种水果,案牍处一层厚厚的香灰,室内萦绕着淡淡的香火味,想来是百姓足够虔诚,日日叩拜。

庙宇的正中央,正是一尊菩萨的雕像,虽是水泥塑成,做工有些粗糙,可通体光滑,一看就是有人精心保养。

菩萨体态修长,面庞圆润,神情庄重,弯眉细目,慈祥和蔼,俯视着芸芸众生。

江绾依静静地凝望着菩萨,菩萨也慈眉善目得回望着江绾依。

“你醒了。”沈确惊喜道,“你睡了整整一天了,吓死我了。”

沈确附身,殷勤的将手中的碗递到她嘴边:“你先喝口水润润喉。”

江绾依还没回过神来,愣了片刻,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沈确心中懊恼,就算是在京城,他也不是没听说过金陵江家的名声,富甲一方,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为精巧别致的东西,江绾依一看就是自小教养长大的小姐。

再看看他手中粗糙劣质的土瓷碗,怎么配得上她,他悻悻地摸了一下鼻子,在他身边总是吃苦,他愧疚道:“你放心,我用开水烫了三次,你先喝几口,身体要紧。”

少年有着最诚恳的目光,让人不忍拒绝。

江绾依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嘴唇也一寸寸干裂,她拿过碗,一饮而尽。

沈确担心道:“别急,还有。”

江绾依饮连三碗,才缓过神来,沈确自始至终,一直在旁边乖乖给她倒水。

“阿弥陀佛,江施主,你终于醒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白髯僧人,穿着月白色的僧衣,手中扣着一串木质的佛珠,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沙弥,圆圆的脸蛋,藏在师傅的身后,好奇地弹出一颗脑袋,打量着二人。

是这间寺庙的住持常念大师和他的弟子一菩。

两人施施然向江绾依行礼,江绾依急忙起身,恭敬的回礼。

沈确道:“你身体还没好,无需这么多礼数。”

江绾依悄悄拽着他的衣角,眼神带着嗔怪,低声道:“你怎么能对住持大师如此无礼。”

在江绾依无声的催促下,沈确弯腰抱拳,恭敬道:“多谢大师。”

常念大师微笑地注视着面前说悄悄话的两个人,少年虽然不情不愿,但仍乖乖听少女的吩咐,认真行了一礼。

一菩好奇地观察着面前的漂亮姐姐道:“你终于醒了,我师傅还在诵经,就被他直接绑来给你瞧病。”

“每个时辰就要问我师傅五六七八次你什么时候醒。”一菩苦恼地掰着手指头,也没算清楚到底问了多少次。

“他还把我们寺庙所有的茶碗都找了出来,要挑一个最漂亮的,那壶水都温了三次呢。”

一菩每说一句,江绾依的头就低一分,最后都恨不得埋到地下,她的面颊绯红一片,犹如新开的桃李,娇俏艳丽。

她愧疚道:“给大师添麻烦了。”

常念大师仍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一菩奶声奶气道:“姐姐这么漂亮,我也愿意把最好的都给姐姐。”

江绾依扑哧一声被逗笑了。

沈确朝他做了个鬼脸,佯装凶神恶煞道:“就你话多,小鬼头。”

一菩朝他吐了吐舌头,藏在了常念的身后。

沈确也没再废话,对着常念大师道:“我来取回东西。”

常念大师点点头:“我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说罢,他将一册书卷,从怀中取出,郑重地交到沈确手中,声音带上了一丝丝恳求:“一切就拜托施主了。”

言毕,深深朝沈确鞠躬,身后的一菩也学着师傅那般,毕恭毕敬的行礼。

沈确神色认真:“定不负所托。”

等二人离去,沈确打开卷宗,细细看起来,没几眼,少年便怒火中烧,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恶狠狠道:“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过了良久,沈确方平复好心情,瞧着静静陪在身边的江绾依道:“抱歉。”

江绾依摇摇头道:“无事。”

沈确面带愧疚:“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把你送到京城。”

他低垂眼眸,补充道:“现下的事情我无法向你诉说,但是我保证,事关百姓,绝不是作奸犯科等恶事,等风波过后,我定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

江绾依与他对视,眼波流转间,露出浅浅微笑:“我信你。”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有种得天独厚的默契,仿若能看透对方的内心世界。

带着暖意的微风徐徐袭来,裹挟着袅袅的香火气息。

江绾依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不由得感叹:“我母亲也信佛,她总说只要心中足够虔诚,菩萨定能实现她的夙愿。”

苏婉清特意为菩萨打造了一座佛堂,专程请了金陵最负盛名金门寺的住持开光念经,每日斋内鲜果供奉,日日香火不曾断,苏婉清虔诚地跪在软垫上诵经祈福,从不间断,她的身上终日弥漫着沉香和檀木的香气。

沈确却不以为然:“这天下求菩萨的人多了去了,岂能人人如愿,不过是人心痴念而已。”

江绾依目光灼灼:“你不信?”

沈确微抬下巴,轻轻挑眉,眼神透露出自信的锋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只信自己。”

沈确从不相信什么鬼怪乱神,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他自小高傲,肆意狂傲,偏偏又满身才华,养成了轻狂肆意的性子,自负天下事无可不为。

每次父亲出征,母亲总会跟一群女眷去寺庙求平安符。

世人真是可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尚,如何去护佑处处都是刀光剑影的沙场平安,还不如手中的剑来的实在。

沈确平时只敢在心里肺腑两句,要是让他娘知道了,肯定会火冒三丈地拿戒尺抽他。

听了他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江绾依却笑吟吟地看着他。

沈确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她母亲这么笃信神明,想必她也深受影响,他却在她面前胡说八道硬扯一通。

“这是松烟镇最灵的菩萨,香火最旺。”沈确道,“来都来了,你也许个愿吧,菩萨见到这般花容月貌的姑娘,定会让你如愿。”

“是么。”江绾依若有所思。

她踏着轻盈地步伐,端端正正跪坐在莲花软垫上。

她抬头仰望着菩萨,菩萨仍不悲不喜,对世人一视同仁。

江绾依双手合十,清声道:“那愿菩萨也去看看外面的春天。”

“春日明媚,且莫辜负。”

少女弯弯的柳眉之下,是一双明净清澈,灿若春华的双眸,她平静的注视着菩萨,没有期盼,也没有欲望,如同与最亲近的好友倾诉着日常。

沈确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心脏跳窜地不能自己,眼神牢牢锁在她的身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江绾依转头,对上沈确灼灼目光,她露出了浅浅的笑,梨涡若隐若现,红唇轻启道:“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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