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李叔来接方识晨。

余博衍让方识晨先去和陆源他们打个招呼，接着目送对方离开之后，他才独自回到了公寓。

那天晚上，余博衍失眠了。他忍不住回忆方识晨的那句“最好的朋友”，他想到了他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朋友，更别论最好的朋友。他还想到了遥远的儿时回忆——那里有一个他曾经自认为最好的朋友。

不过那个失眠的晚上，他想的最多的是：他和方识晨是朋友吗？如果不算朋友，肯定也不是普通同学。

他恶劣地想，如果他要和方识晨成为朋友，他便想做对方最好的朋友。因为他和方识晨永远不对等，方识晨的朋友很多，而他到那时候却只有一个……

余博衍觉得自己再度陷入了怪圈……

天气逐渐转冷，所有学生都开始穿上冬装。

方识晨见余博衍不吃糕点，他也同样觉得没什么新意，于是改为每天带一个保温杯——温热的、不重样的各色健康饮品，虽然最终照常进了他的肚子，但他依然乐在其中。

这天，方识晨拒绝了陆源他们的邀请，决定早点回去。方文宏前天感染风寒休息在家，他没有太多玩游戏的心思。

放学时间最容易堵车，方识晨在学府路口等待李叔到来。这时，他看见不远处，孔强臂弯里夹着一个小个子男生，笑声嚣张粗犷，身旁和之前一样，跟着几个男男女女，很难不让人注意。

方识晨看着孔强神情野蛮狡黠，猜到他是在欺负同学。

孔强也发现方识晨一脸正经、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自我的认为——方识晨如此直视他是在挑衅。他松开臂弯的男生、走近方识晨，咬牙切齿的：“你到底是谁？我他妈没主动找你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孔强明明肉眼可见方识晨是微仰着头看他，却莫名给他一种被俯视的感受，他心里突生怒意。

方识晨不紧不慢：“我只是对在学校附近敢公然挑战校规的人好奇。”

说完，他又想起余博衍讲述的、被孔强伙同赵力围堵之事，心生鄙夷：“你看着少说一米八五。”接着又瞅了一眼刚才被裹挟的男生，“我们校体育队好几个高的壮的，你怎么不去欺负他们呢？是不想吗？”语毕，嘴角甚至不自觉带上讥笑。

孔强听懂了其中的画外音，他心生怒意想动粗，又看着来往的人，只能先双臂交握抱在胸前。“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觉得家里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么爱多管闲事？你和余博衍那杂种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吧？”

方识晨由衷地鄙笑：“你没钱不也为所欲为吗？你能到这里读书至少以前学习是不差的，现在的优点不会只有长得高了吧。如果你觉得我们是救世主，那你是什么，混世邪魔？”

言语时，他看着孔强面目逐渐狰狞，却丝毫不惧：“我很好奇，你们这些人真的能从欺负同学中获得乐趣吗？如果能，你们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面对他们的痛苦和父母的痛苦，你们真能无动于衷？”

方识晨想到了孔强母亲跪地哭泣恳求、没有尊严的模样，还是克制住了，没有当着众人之面过于直白，他并非顾及孔强的颜面，他只是同情一位母亲。

孔强愤怒地盯着他，表情彻底稀碎，捏着拳头喘着粗气。此时，后面一个跟班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上前拉住孔强咬了几句耳朵。

很快，孔强只是狠狠剜了一眼方识晨，便甩手离去了。

方识晨没有太大波动，继续用不屑的神情回敬孔强的眼刀。

待一行人走远后，刚才受欺负的小男生对方识晨怯怯道谢。

方识晨看着他，耐心劝道：“不用谢，我并没有真正帮到你。遭受欺凌默默忍受不是什么好方法，你可以告诉你的监护人和老师，实在害怕，你可以到百川楼高二3班找我，我可以帮你找年级主任，不行还有副校长、校长，无论如何都比放纵他们对你的欺凌要好，知道吗？”

小男生听着他如此说，仿佛多日来遭受的委屈此刻爆发，红着眼哽咽道：“我知道了……我，我叫曹斌，真的特别谢谢你，请问……请问你叫什么？”

“方识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方识晨的耳朵，他瞬间心情明朗，转过头去，是余博衍骑着摩托车、在十米开外的路口喊他，他赶紧挥了挥手，后又转回来对曹斌说：“我叫方识晨。我要先走了，记住，不要忍气吞声，有需要可以来找我。”随后便朝着余博衍跑去了。

余博衍正准备回家，他才驶了一小段路，便看见方识晨在和一个男生交谈，以往他会无视一切，如今却下意识在意方识晨以及方识晨周围的人。

所以他停在路边呼喊了方识晨，看着对方照旧小狗一般奔向他，他下意识满意得嘴角上扬。

方识晨过来后，他想把自己的头盔给方识晨戴上，却被对方拒绝了。

“衍哥，我今天不去你那儿了，我爸爸感冒了，李叔马上来接我了。”

听他如此说，余博衍收回了头盔：“嗯……刚刚，你在和谁说话？”

方识晨故意卖关子：“说来话长了。”

余博衍浅笑：“那你长话短说。”

方识晨见余博衍表情终于不严肃了，简单讲述了刚才的经历。

余博衍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头：“你们确实是偶然遇见的吗？”

方识晨乖乖回答：“是啊。”

余博衍若有所思，慢慢重新戴上头盔，在方识晨被遮挡的视线下，忍不住微微眯眼，目光冰冷。稍后，他看着方识晨上了李叔的车后，才继续驶回公寓。

几天后，余博衍在午间休息时，专程去了一次南苑的高中教学楼。

高三学生在教学楼最顶层，且孔强时常请假或者旷课，于是他决定去找赵力。到达在高二教室外的走廊时，他碰见了一个“熟人”。

肖涵还是一副轻微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看见余博衍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又喜又怕，想和余博衍打招呼却发不出声音。

余博衍也看见了肖涵，但他只是盯了两秒便收回视线越过对方，仿若无物一般，继续朝着1班走去。

肖涵见他欲离开，忍不住着急，声音听着都快尖锐起来：“余博衍，你，你就这么讨厌我？”

余博衍停下脚步，转头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漠：“你想多了。”说完再也不理肖涵，继续前进。

肖涵望着远去的背影，突然感到无比忧伤，他性格内向，初到高中便运气好，被安排和余博衍做同桌。余博衍学习优异、外形帅气、身材高大矫健，他很快喜欢上了出类拔萃的余博衍，虽然余博衍并不喜欢他、还扔掉他送的东西，但他依然暗恋对方。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直到后来，他在厕所被赵力一群人围着殴打，他只能捂着头，不敢反抗，男男女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恶不恶心，同性恋”、“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敢喜欢余博衍”、“叫你死皮赖脸黏着他”……那些人还威胁他，敢告诉老师就昭告全校他是同性恋之事。

肖涵本就胆小懦弱，于是只能选择忍受那些人隔三差五来找他的麻烦。

后来，余博衍在器材室发现了他被霸凌。余博衍像英雄一般赶走了那些人，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和道谢，却看见让他永远难忘的、喜欢之人冷漠、事不关己的眼神……

再后来，他被打得受不了了，他去求余博衍帮忙。让他惊喜意外的是，余博衍竟然同意了，带着他揍了那群人一顿。不仅如此，赵力他们还向他道歉，并受到了处分，在老师的特别关注下，他再也没受过那群人欺负。

经过这样重大的事，他以为自己可以和余博衍做朋友，但余博衍依旧不和他说话并转到了3班。当他主动去找余博衍想报答对方时，余博衍却直接拒绝，并警告他不要再去找他，语气永远冷漠疏离……

被拒绝的那个下午，他看着余博衍的眼睛忍不住心底发寒，他想起了赵力一行人猜测、言语羞辱他，说他是余博衍的兔儿爷。

如今，他望着余博衍忍不住自嘲，那人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余博衍很快到达1班门口，他默默地巡视却没有看见赵力。

许丹霓本正在座位上，刘露在和她聊天。突然，她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的余博衍，面露惊色，随即想起她之前和余博衍撒谎的和赵力绝交之事，而刘露是经常和赵力厮混的人。于是她赶紧让刘露回座位，然后稍稍整理了自己的头发，慢慢朝门口走去。

她从高一上学期就开始暗恋余博衍了。

余博衍发现赵力，正在思考是否让别人带话，却看见许丹霓朝他走过来。

“余博衍，你有什么事吗？”许丹霓轻微夹着嗓音，听起来确实温柔又悦耳。

余博衍再次确认教室里没有想找的人，这才看向许丹霓：“帮我给赵力带个话。”说着从羽绒服口袋拿出一个信封：“帮我把这个给他，告诉他，有本事和孔强下周六直接来‘金钻’找我。”

金钻会所是距离一中七公里左右的大型高档会所，很少人知道它是鸿瑞子公司产业。余博衍在学校一直独来独往，也从来不屑和任何人提及他的家室，只有部分学校领导知道他是鸿瑞董事长之子。所以，约在‘金砖’更方便余博衍处理孔强他们。

许丹霓接过信封后，本想说自己和赵力已绝交，但他看着余博衍无所谓的眼神，也无心圆谎了，只是空洞着声音答应。

余博衍并不在意，直接道谢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衍哥为小狗下定决心处理麻烦，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