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转了千十百个圈后化成一股风戳向了胀着气的花骨朵。
果真一下子就泄了气。
杉晓瑟的眼角耷拉下来,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又松开,像是把刚才的期待都放走。
“你想要我怎么夸你?”纪知颜收敛了笑意开口,害怕自己一笑又让她怒而摔门离家出走。
眼前少女却只看着自己交叠着放在大腿上的手,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头发垂到脸旁,和白皙的脸一起好像一幅清淡又饱含意味的水墨画。
突然让人有些看不透。
“你——”
“你能不能叫我一声晓晓?”
少女的声音忽得响起,打断了纪知颜略显慌张的话语。
“晓晓?”纪知颜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只见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眼中少见的有些恳切。
“嗯……不是这个语气,要再低沉一些。”
“晓晓?”纪知颜把嗓子向下压了压。
“不是。”
“晓晓?”直接成了有些矫揉造作的油腻的所谓的御姐音,让她自己起了些鸡皮疙瘩。
她还是摇摇头,最后抿起嘴唇牵扯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意。
“怎么了?”纪知颜的眉头堆起,又关切地看着眼前人。
“嗯……没什么,单纯觉得你声音好听。”
杉晓瑟又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像是天突然放晴,被风雨摧残的花终于见了太阳。
“我饿了。”她眨了一下眼睛,手捂上肚子,做出一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模样。
她这是怎么了?
纪知颜心里还是疑惑,左手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下巴,面上眉头却松开,又温柔地笑起来。
“那你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嗯……回家,你做饭好吃。”
——
像之前几顿一样,纪知颜早早地放下碗,只捧着一杯水在嘴边,嘴唇搭在杯沿,欲喝不喝的模样。
若即若离得像是在轻柔地吻着杯沿。
她一贯吃的少,一米七多的身高也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又因为清瘦,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北清大学的论坛有个帖子叫“纪教授私服记录。”
里面大多数照片是趁她在讲台上的时候拍的,因为放大而有些模糊的画质配上她本来就出众的气质,让身上原本不贵的衣服蒙上了一层滤镜,显得像是大牌似的。
其他老师有些时候看到会说纪知颜太好看了,学生都无心学习了。
对此她只能笑笑,毕竟学生们也没发到其他地方去过,也没有影响到她自己,学生们要学的还是学,该挂的还是得挂。
这听起来北清大学的学生好像很垃圾一样。
她微微提了嘴角,一个浅淡的笑容被掩在了水杯后面。
视线落到对面的少女脸上,残余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让她感受到就被铃声打断。
舒缓的钢琴曲悠悠从手机里流淌出来,像是本来就该为这一顿饭做背景音。
“不接吗?”
杉晓瑟咽下最后一口饭,目光被音乐牵引到手机上,看见绿色的圆饼跳动,好像在请求她的触碰。
纪知颜把水杯放下,拿起了手机,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不想接怎么办?”
她挑眉看了一眼杉晓瑟,看她有些发懵,便只又摇摇头,伸手接了电话。
她从椅子上站起,抱着手臂走到了客厅的窗户前,清瘦的轮廓被阳光细细描摹,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情绪来。
“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却不是她熟悉的声音。
“纪老师您来看看漾姐吧!漾姐她……她真的很想你。”一个带着些哭腔的年轻女声从手机里传来。
不过这个声音她也听出来是谁了,是程漾身边的助理小袁,跟了她将近十年了。
纪知颜眺向窗外,看见不远不近的地方挂着一个巨大的海报,海报上的女明星面容精致,气质温柔,不难让人生出好感。
海报上的人就是程漾。
“嗯?”尾音微微上挑,带出些疑惑。
“漾姐拍戏的时候骨折了,现在在医院,刚做完手术。”小袁的声音透出些心疼,抽泣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现在麻药劲儿还没退,一直叫您的名字。”
小袁在床边守着程漾,听她迷糊中一声一声叫“知颜”,心中因为她受伤而起的心疼就又带了些酸涩。
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都念着的人,醒来如果看到会高兴的吧?
于是她拿程漾的手机打了电话,想让纪知颜到医院去看看。
纪知颜看着楼底的车流不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们在哪个医院?”
“北清大学附属三院,病房号我发给您,定位要吗?”小袁看她打算去,语气中带了些高兴。
“不用,等会儿见。”
她挂了电话,手臂抱在胸前,一只手捏着手机的一角,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晃荡。
她在放空的时候喜欢做这个动作。
腰却又被人抱住,这回她不需要回头都知道是谁了。
“我说过了,这个动作不能随便做的。”她说着把腰上的手轻轻扒下去,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杉晓瑟。
“你不高兴吗?”
眼前的少女这回倒没有因为被扒开就耷拉下脸,反而有些关切地看着纪知颜。
“没有,不是不高兴。”
“那是什么呢?”
“嗯……可能,算了,我也不知道。”
她歪歪头,又看着杉晓瑟开口:“可能你得洗碗了,我要出去一趟。放心,晚上会回来。”
眼前的少女乖巧地点点头,看着她走向了玄关,俯身穿鞋,又把挂在墙上的外套往身上一套,在关门的余韵中出了门。
杉晓瑟把碗收进了厨房,哗哗的水声响起,油花漂在水面上。
她歪歪头。
为什么油和水不相溶呢?
——
“嗯,我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漾姐刚才清醒了,现在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可能您来了还得等一段时间。”
怪不得她打程漾的电话还是小袁接的。
纪知颜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后就站在住院楼的一楼等电梯。
叮的一声箱门打开,从里面推出一张病床,一位老人躺在上面。
推床的不是医护人员,而是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衣服上印着殡葬公司的名字。
结果不言而喻。
“妈……妈……”
一个中年妇女跟着被推着的病床走,其实说是走,倒不如说她是挂在病床上,像是竭尽全力想要拖拽住母亲已经被宣判终结的灵魂。
她的称呼喊得很轻,不像是电视里演的那样哭天抢地的,让人觉得她害怕母亲嫌弃她吵闹。
就像她小的时候一样。
纪知颜退后一步,微微低头表示哀悼。
但就因为这一步,电梯已经又重新关上,让她不得不等下一趟。
她的身影投射到电梯的箱门上,模模糊糊地照出些轮廓,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她要是死了也会有人这样吗?或许有,或许没有。
废话。
——
病房的门被推开,发出微弱的声响。
小袁把水杯搁到床头柜上,俯身对程漾说:“应该是纪老师来了。”
“你……告诉她了?”
程漾的左手打着石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得像是从雪里出来的,整个人都染上一层冰霜之色。
她的声音轻轻的,不知道是因为没力气还是故意压低了。
两人说话间纪知颜已经从门口走到了她的床前,略微皱着眉看她打着石膏的左手。
“怎么弄的?”明明是关切的话语,声音却毫无波澜,像是在做一场报告。
还是和她自己没有太大关系的报告。
“就是威亚出了点问题,摔下来了,就……这样了。”程漾扯出一个笑容,右手的指尖却在微微颤着。
因为伤口颤,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人颤。
“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纪知颜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理了下头发,最后把目光落到程漾身上穿着的病号服上。
“我……”
程漾微微瞪大了双眼,想要动弹却被左手传来的疼痛硬生生止在原来的位置,还疼得她泛了泪花。
“我……”
能告诉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改了个自以为有趣一点的文名,结果晚上一看就掉了两个收藏QAQ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这下更向贫穷靠拢了呜呜呜
我火速改回来了所以那两个小可爱能回来吗(咬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