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广场上的比武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莫羡算了下日子，三十几个宗门家族比试，每个门派至少出战百来名金丹期以下修为的修士，每日从早比到晚，少说也要小半个月时间才能决出胜负。

在这期间，太上长老那些人是无暇顾及他的，自己可以趁着这段时日抓紧时间修炼。

莫羡去了功德殿，窗下一个管事正在写写画画，他和气地唤了一句，“曹修士。”

管事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莫羡升起一股不安，以为他没注意到自己，走到窗下，又叫了他两声。

“叫魂呢，没见着我在忙呢，呦，是掌门夫人呐，失敬失敬。”曹修士笑道，“夫人可有事？”

“小僧来领俸额。”莫羡和善道。

每月十五，乾霄宗都会发放十个下品灵石以及一个黄品中极聚灵丹，给弟子用以修炼，若是想要中品或者上品灵石修炼，可攒够下品灵石，来功德殿处交换，若嫌不够修炼，还可领了功德殿的任务，完成任务后，自然可以得到相应的灵石丹药奖赏。

曹修士见他面白软糯的样子，抻了抻腰，语气不禁打起了太极。

“这个嘛……不是我故意克扣，你也晓得，掌门天尊近来亡故，给了宗门极大的打击……”

“曹修士但说无妨。”莫羡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再次冒头。

“宗门用度紧张，恐怕没办法给夫人相应的灵石丹药。”

“少些也可以。”

“不是少不少的问题……”他语气为难道，似乎在斟酌着字眼。

“一个都没有？”莫羡咋舌。

“一个都没有。”

“怎么可能？”他皱起了眉，偌大的宗门，给不出一个下品灵石和丹药？

“这你就要问五长老了。”曹修士道，“我只是个打杂的，上面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你是掌门天尊的道侣，到他老人家面前说说，如何都比我的面子大，不是么？”

这不是逼他去找五长老么。莫羡满脸愁容踌躇着。

这时，几个外门弟子走了过来，曹管事立刻让底下的弟子准备灵石丹药。

等那群人领了俸额离开，莫羡又走到窗口，曹管事见他还在，脸上有些挂不住，解释道：“那些人领的是任务奖赏。”

“小僧也接任务。”莫羡道。

“夫人三思，那些妖兽不比寻常，你一个修为低下的佛修，这身细皮嫩肉如何受得住？”

对方的手抬起就要抓过来，莫羡侧身避开，道：“能不能对付得了妖兽，小僧自己能决断，你把悬赏任务给小僧瞧瞧。”

曹修士见他不死心，老神在在地抓了一大挂玉简，丢在他面前。

“夫人别白费气力了，这些都是金丹中期以上才能接的任务，你硬要接下，就是白白送死。”

“之前不是有筑基期的任务么？”他来功德殿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都瞧见筑基期的人物很多。

“都让别人领走了。”曹修士往木椅上一坐，发黄浑浊的眼睛迸射出一股精光。

“夫人，时下艰难，若要走正常的批示领取俸额，我办不到。但是，我掌管功德殿这么多年，手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宽裕的，能暗中接济夫人一二。”

莫羡讶然抬头，满腔的感激之心刚升起，又被对方目光中明灭的狡诈之色湮没。

曹修士枯瘦的手慢慢摸向他，“只是，夫人，何时让我也过一把当掌门天尊的瘾，与夫人销魂一度……”

“你放手！”莫羡吓得面容失色，将他的手甩开，连连后退数步。

“你要想清楚，到底是五长老那儿好说话，还是我更好说话。”曹修士也不介意，手指搓搓唇上的两撇胡子，“五长老若是松口，你每月最多也只能领十个下品灵石和一粒丹药，但若是跟了我，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我也不贪，只要……”

他不死心地再次伸出手，“你用你的苍生悟化果，好好帮我度过金丹期。”

“这般毫无廉耻的话，你怎好意思说出口！”

莫羡平日里见他待自己客气又有礼，没想到心里竟然也含着这般龌龊心思，胸中愤懑至极，又不禁委屈地红了眼眶，再恶毒的话语他说不出口，只能愤愤地转身离开。

“想要精进修为，必须要灵力丹药，我等你求我的那天。”曹修士冷笑，“现在尽管高傲，凭着这点修为，以后还不是躺在床上张开腿的命。”

莫羡从未听过如此露骨下流的话，面色涨红，气得浑身颤抖，脚下步伐更快。

曹修士不过掌管着发放下品灵石和丹药，见着内门随便哪个弟子都点头哈腰，如今敢开口说出这种话，无非就是仗着他修为低下，在宗门内无依无靠。

宗内一个小小管事如此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五长老，当初他带着向遥的尸身回宗，当晚这位人前慈眉善目的长老便夜访乾霄宗，劝他与之双修。

得到他的拒绝，第二日这人便换了一副脸色，说他蓄意害死向遥，联合其他几位长老和向昊，一起叫嚣着要把他捆去执法堂。

自从向遥亡故，往日言笑晏晏、善业在身的修士，全都换了一副嘴脸。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全都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之徒。

若是向遥还在，他们哪里敢待他如此。

心中郁气翻涌，莫羡擦擦眼角，缓下了脚步。

既然五长老故意克扣为难他，难说别的堂口也如此。

没有灵石丹药，这段时日无法更快提升修为便是，可若连吃食都被克扣……

金丹期才能辟谷，此时他才筑基巅峰，一日两餐避免不了，没了灵石，短时间内突破不了，吃食问题却更加紧迫。

回到宫内，他打开粮缸盖子，里面的米只能吃两日了。

再看灵蔬灵果，更没剩下多少。

他怅然地瘫坐在地上，将吃食分了又分，也最多只能支撑五日。

五日之后呢，他该如何？

花楞窗外的竹影从火灶爬上白墙，莫羡思虑再三，还是去了四长老掌管的经业堂。

山峰下的灵田种着绿油油的仙米，风吹过，稻浪翻滚。得了侍童的话，莫羡前往山上的一处院落，找经业堂的管事问好。

好在这里的管事好说话，说是手底下的弟子疏忽，今日之内定会把米和菜送至乾霄宫处。

莫羡不愿为难他人，说主峰山路难行，明日送也不碍事，还让管事别苛责送米菜的弟子。

从经业堂出来时，天色已经落幕，三三两两的弟子从宗门广场上回来，他避开人多的地方，从小路回到了主峰。

沐浴熏香，木鱼敲响不到一刻，宫门外响起了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是谁？”

“经业堂，给掌门夫人送粮食。”

莫羡诧然，他都说了明天也可以送，天黑路难行，竟还执着地今日送来。

心下不免有些触动，这些时日以来，还是头一回碰见对他尊敬客气的修士。往日只当是寻常本分，如今已是点滴的恩情。

打开宫门，外面却是另外一个人。

“四长老？！”

莫羡正愣神，四长老已经从打开的门间隙中挤了进去。

“这么晚了，长老有何事？”

四长老慕岱解开藏行披风，露出一身长袍和那张雄俊的脸，常年在田地和妖兽园中做事修炼，带着一身虬结肌肉和草莽气息。

见莫羡蹙眉的神色，他道：“放心，这一路，我都隐匿了行踪，旁人不知晓我在你宫里。”

“长老来此是为何事。”莫羡又问了一遍，不动声色地绕道后退。

“白日里我听掌事说，你宫里的吃食不够了？都是我的疏忽，底下人懒散了。”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袋米，示意他过来拿，“今夜特地为夫人送粮食，顺带赔罪。”

“劳烦跑一趟，时候不早了，长老快回去修炼吧。”莫羡绕路到门口，把门打得更开。

门轴方动，一只大掌高举过他的头顶，直接把门合上了。

莫羡心中一震，立刻转身，背抵着门，浑身寒毛竖起，满眼戒备地看着来人。

壮硕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佛修瘦削的身材笼罩其中，四长老雄浑的嗓音变得低沉而危险。

“夫人，这米的价钱，还望夫人今晚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