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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那无依无靠的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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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莫羡手持禅定印盘腿坐在蒲团上,夕阳洒满全身,单薄的白色僧衣仿佛遇光雪融,又浮出一层暧暧金光。

渐渐地,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心的重莲粉意逐渐加深,突然闪现出灼铁般的火红流光,跳动了下后,又恢复了沉寂。

随着最后一丝光芒从身上离开,也带走了身上最后一丝暖热。

冲击修为的失败让全身经脉酸痛不已,空虚的胃不断叫嚣着,更是扰人思绪。

三天了。

他把自己关在乾霄宫中三天,没有吃食,只靠喝汤水,撑过了三天。

昨日四长老又拿了一袋米登门拜访,这回,他连门都没让人进。

从怀里拿出许音石,又一遍听着向遥临终前断断续续的话。

从始至终,向遥的话,都那么温柔。

揩去他脸上的泪痕的时候,也是那样轻柔,仿佛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我走后,莫羡……别哭,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我那么地想你。

再次注入灵气,许音石亮了又暗,再没有声音传出来。

闭眼内视丹田,自身的灵气早在刚刚冲击金丹期已经濒临枯竭了。

听不到向遥的声音,内心的荒芜,又开始无边蔓延开,肆意生长。

好冷。

他抱住自己的手臂,任由黄昏剥夺了身上最后一缕清辉。

莫羡本想尝试着仅靠这几日突破筑基期,不都说悟化果能给食用它的人极大的气运么,生死之际,便应当给予他这样的气运。可这两日,他一次又一次地运转灵气,越是心急,越是因饥饿而分心,他越是不可能突破。

自从吃了那果子以来,唯一的一次气运,恐怕就是能与向遥相识相知了吧。最后,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被他害死了。

太上长老说的对,他害死了向遥。

向昊说的对,他胆小懦弱至极,连悟化果都帮不了他。

他们说的都对,他自私自利,不愿意舍身帮助他们增长修为,难怪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昌盛鼎旺的宗门之内,一个吃过大陆最厉害灵果的修士,即将要饿死在这。

何其可笑,又可悲。

转着佛珠,心中默念了一遍《六冥离脉法》,饿到迟钝的意识总算清醒了些。

起身去厨房,倒出一碗绿色的汤汁,那是宫内路边种的观赏仙草,他挑了肥硕的几棵,熬出的汤汁不过比普通的水更好些,却仍不能充饥。

喝了满满一碗,他整整一身白衣,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无异,打开了宫门。

山昏燕酣,他费尽了气力走到外宗门派的休息处,按照院外挂着的木牌,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这次联宗大比,玉禅宗也有来,前几日他就在旁观席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谁在外面?”一个清和的声音边说边走近,打开了门。

“师叔,是我。”莫羡嘴角扯出一抹笑,这是看他长大的佛修实惕,“住持在么?”

“不在,”实惕把自己挤出来,反手关上院门,“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心虚地往外看看,门外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俩的身影。

“这样说话合适么?”莫羡看了眼紧闭的门。

“咱们进去说吧。佛子在旁院休息,你别惊扰到他。”

两人进了屋,莫羡遇到自己的亲人,心中升起别样的滋味,“师兄师弟们近来还好吗?”

“那些人啊……都不在外门了。”

“这样。”莫羡拨弄着佛珠,眼里话里无不透着一股落寞,“他们之前修行就刻苦。”连自己脱离宗门的最后一面,他们都无暇见一下。

但短短三个月,能直接突破到筑基期,进入内门?

实惕慌乱的眼神没去看他,转了话题,“听说乾霄宗掌门亡故,你……最近怎么样?”

说起这个,莫羡手下一紧,面露几分窘迫,“师叔,有斋饭么?”

实惕忙应说有,松了口气赶紧钻去了厨房,拿出中午吃剩的馒头,犹疑地在厨房来回转了几圈,想不出个所以然,目光一横,似是下了甚决定,这才回到屋里。

莫羡没注意到他为何去那般久,急迫地抓起一个馒头,又怕惊到他,小口小口地吃着。

实惕温和地感慨道:“过午不食,如今你连这习惯都改了。”

莫羡低着头,看着白花花的馒头,把自己的眼泪偷偷逼了回去。

再抬头时,他已经吃完了手中的馒头,又拿起一个,沉寂道:“师叔,我想回玉禅宗。”

“回来?!”实惕好像听到了甚了不得的事情,声音顿时拔高起来。

“对。”莫羡坚定道,乾霄宗已无容他之地,他想回到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这里有呵他护他的师兄,有活泼耍宝的师弟,有宠他的师叔伯,哪个都比乾霄宗这些道貌岸然之辈来的好。

“师叔有何难言之隐吗?”他咬了一口馒头,白瘦的脸颊鼓了起来。

“难言之隐说不上,就是……你都已经入了乾霄宗,若按照凡间习俗,你就是乾霄宗的人,没有再回来的道理。”他这个提议,着实把他惊得不轻。

“可掌门他……已经不在了。”

“你怎如此薄情寡幸,他之前救宗门于水火,更保你性命无虞,他才刚不在,你就想着回来!”

莫羡嘴唇张了张,沉默地咬了口手中的馒头。

实惕发觉自己这话苛责意味过重,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个外门管事,我也不能决定这么大的事情。”

“能否帮我问问住持?”他强忍鼻间的哽咽,仰起脸,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求您了。”

“不是我不帮,你该明白……”

莫羡木着一张脸,颤声问:“我若回来,是不是会连累宗门?”

当初各大门派围堵玉禅宗的一幕,他还历历在目。

实惕不答。

真相已经明明白白。

“我若待在乾霄宗,可能、可能就要没命。”莫羡一把跪在他的身边,哀哀乞求着,“师叔,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就帮我问问,就问住持他老人家一声。天下人人都争我,我修为增长很快的,若回了宗门,玉禅宗壮大指日可待。”

“回宗作甚?扰乱佛门清修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这么快就到筑基巅峰的!”

莫羡的脸色猛地涨红起来。

就像妓子与恩客放浪形骸,转眼见到自己的亲爹在屏风后看着,他的脸面,尊严,霎时间荡然无存。

这是来自最亲的人嘴里的羞辱。

实惕师叔,鄙夷这样的他。

“师叔是忘了,当初是你与住持苦苦逼我还俗,让我与他人结为道侣,那时我连乾霄宗掌门是何模样都不知。”苦涩的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不是他不知道去细究,他犯下的孽连累了宗门,他还俗,与禅宗脱离关系,是他应得。

但他们的做法,实在让人寒心。

玉禅宗与世无争,遇到事情,同样遵循这个道理,只要把麻烦撇开,那便万事不沾身,一点抵抗的想法都没有。

各门派刚围山,他就已经听到风声,他们只想把他丢出去,连护山法阵都没开,生怕外门别宗误会玉禅宗想帮他出头。

围困的那个月,不过是在讨论他该被送给谁,宗门才能拥有最大的利益,得到日后最安全稳妥的壮大机会。

在他们嘴里,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外门弟子,一个待价而沽的物件儿,一个与上三宗交好的机会。

他在与外人诉说这段过往时,还尽力掩盖修饰那些行径,好像如此,他的身后真的有个宗门可以依靠。

实惕挥开拉着自己衣角的手,仿佛他是角落里见不得阳光的陈污烂臭,避之不及,怒喝道:“别把何事都推到别人头上,当初你若不贪心,没去吃苍生悟化果,如何会有今时的境地,甚至险些连累宗门。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没吃……”莫羡的话几乎淹没在泪里,他到底还要说多少遍,“我真的没有吃,当时我都没想下崖。”

苍生悟化果生长在无相崖底,当时三宗五门九派悉数围在悬崖之上,各门各派的弟子接连不断跳下去,强盛的红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崖底惨叫声不断,却始终没一个人上来。

心中惶惶不安,在住持命令他们这批人也跳下去历练、争夺灵果的时候,他悄悄躲在了一旁。最终,他还是被实惕发现,一把拽了领子,丢下了崖。

他记得清楚,还未到崖底,最后一声惨叫过后,悟化花的红色光芒尽敛,一颗红色的圆果飘在黑暗的空中,静谧而惊怖。转瞬落地时,还未反应过来,那灵果已经飞进了他嘴里。

此刻耳畔,实惕的指责还在接连不断从嘴里出来,“你还好意思提当初没下崖的事情!禅宗怎会有你这般懦弱胆小的人!”

“世间之道万千,各成性格,各有活法,我天性如此,不爱争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这不是你一直教我的禅门教义吗?为何……为何你当时非要逼我,把我丢下去?”

“少了你一个,苍生悟化花如何结成果子!”

话音刚落,实惕脸色一僵。

莫羡看出他的心虚仓皇,“这是何意?”

实惕转过脸,呛声道:“你自己懦弱无能,指责我逼你下崖作甚!”

“为何不能少了我一个?”

实惕见他紧追不舍,气红了眼,掀了袖子吼道:“你本就该死了,在坠崖的时候,你的血肉魂魄就该被花吸收,彻底没了,你就是个该死之人,知道了吗!”

“该死的……我本该死的?”莫羡怔然重复着,又看向他。

“所以,其他宗门的那些修士,都不是自相残杀而死,而是被苍生悟化花吸收了血肉魂魄?”

实惕察觉自己失言,补充道:“也不是……”

“所以,师叔,当初你挑我参加离沧大会,不是因为想带我去见世面,而是想让我去死?”

“你不是也得了大机缘了么……”

“所以,随行那些师兄弟,全都死了,一万多人……外门养的那么多弟子,师叔,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养大我们这些资质不佳的外门弟子,然后去送命?”

“你别胡言!”

莫羡已经平复了心情,泪水早已流干,僵硬的脸上遍布湿痕,此刻只是心平气和地问他一句,“你们还算正派仙家么?”

眼看苍生悟化果成熟,他们就网罗一群普通人,许以成仙之诺,养上十几二十年。倘若有缘,便入内门,若资质太差,便待在外门。等时机成熟,哄骗了他们参加盛会,劝以锻才之机会,让他们心甘情愿跳下崖。

原本以为是修士间的斗争,九死还能一生,却原来是让他们当催熟苍生悟化花的养料,只要下崖,就毫无生还的可能。

那日,一群高高在上的天尊长老,指挥着自己宗门的外门弟子,跳下悬崖,满目的兴奋期待。

他们是知道的。

知道崖底会发生甚事。

不单单是动手的宗门,连没动手的,也沉心静气,屏息等待灵果成熟的那刻。此刻回忆起来,那时的他们,眼里完全没有为了天才地宝甘愿豁出性命的狠辣。

一切彬彬有礼、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只有他们这些人,被蒙在鼓里,白白葬送性命。

而他,一颗侥幸存活的棋子,得了苍生悟化果,显而易见地成了最大的罪人。

“你不准到处乱说!”实惕警告道,“这些、这些不过是我的片面之词。”

“出家人不作诳语,师叔。”莫羡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变得木然,“你敢发心誓,说刚才所言的一切,都是假的?”

实惕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一切情绪归为平静。

“十万年才发生一次的事情,没人会在意的。”

“侥幸没死的人,那些外门弟子,还有不知情的人,总要知道真相。”

“那他们在乎你的死活吗?”

莫羡嘴角一僵。

实惕叹息着伸手去拍他的肩膀,被莫羡闪身躲过。

“莫羡,你若还惦记着点宗门养大你的恩情,就永远地闭嘴吧。”

“可……”

“这般痛苦地活着,有何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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