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嗖”的跳起身，然后便见千羽鸿幽怨的站在我身后。

“我说你，”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拿出师道尊严：“你能不能不总这么阴森森的出现行不行？”

说实话，我对这个徒弟愈发的难以接受，也不知该怎么弃之不用，如果可以我想回炉重造。

“师傅，我结义了……”

“这是好事啊。”

结义的话每天按照等级有结义值，可以换侠客卡片，不花钱的，很合算。他们现在不是我的附属品，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跟伊云松寒的小号……”

“哦，是么？”

我表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窃喜。

有什么事他总是不忘记我的。

“还有他结义的小号……”

在这里玩游戏的人大多会建几个号，分处两个阵营。伊云松寒跟他的结义点绛唇也是如此，在那边，他的小号名是洛飞寻，而点绛唇的小号则叫乌可可。

这么说，还是在一起咯。

我假装无所谓，打算岔开话题谈谈复仇的事，千羽鸿却根本没这个意思。

“结义的名称是‘飞寻可可’。”

什么？

我的心激灵一下。

“师傅，我觉得我在那里很多余，想退出……”又急急解释：“要是早知道叫这个名字我是根本不会去的！”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看着他，似笑非笑。

“我，我想有些事需要告诉师傅。”他语气嗫嚅。

我冷冷一笑。

因为我们心灵相通，我那点心思他知道，而他想的是什么也瞒不过我。

他的确是对我有些想法，不过在我看来有点像恋母情结，大约因为我是他的制造者？可是，NND，我有那么老吗？我很慈爱吗？NND！

而他为了保持并加固进而攀升在我心中的地位，时不时的就来个挑拨离间。

当然，他说的是事实，而那个有关退出的想法正是我第一时间涌出的念头。

伊云松寒自是不知道在那个名唤玉流苏的游戏玩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无论我是真人还是仅是这里的一个角色，有种叫做“情感”的东西，无法更改。

“算了。”我深呼吸。

“为什么？”

见没有达到目标，千羽鸿不禁有些发急。

为什么？

刚结义就要退出好像我怎么样了似的。有些心思，是我的秘密，若他对我……也不妨让他知晓，然而……

说起来，我真不清楚伊云松寒的心思。若说喜欢我，却对点绛唇关怀备至，若说钟情点绛唇，却又对我体贴入微。

他到底想的是什么？就不能来点痛快的？

我来回转了几个圈，再转回时，见我那三个徒弟已应召而至。小徒弟的眼里充满着悲哀，看上去竟比我还伤痛，导致我胸口更闷。

我正打算让她从哪来回哪去，脚下忽然一震，紧接着就好像有扇看不见的大门无声合拢，始终充斥耳边的音乐戛然而止，一切仿佛陷入永恒的静寂。

更新，开始了。

好吧，我闭了闭眼……屠神圣帝，你们的好日子到了！

~~~

我心中有气，我的弟子们也受到了我的情绪感染，各个仇恨满腔，再加上上次复仇有了经验，也更放开了胆量，对着仇人一通十八般武艺，但凡能想到的酷刑一一来过，只恨刑具不全。

早前千羽鸿因为是铁甲的一员，对着同袍还有些同根相煎的愧疚，此番倒比谁都放得开，很多歪招损招都是他想出来的。比如说往屠神圣帝耳朵眼里灌水，在念你一世身上扎眼儿看他漏不漏气，再把狂暴凶残至极从大象坐骑的背上移到象牙尖上坐着。

狂暴凶残至极的菊花……

我简直有些不忍直视。

这个家伙，果然是变态的！

话说我制造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怎么就弄出这么个……玩意？

将但凡能寻到的仇人都收拾了个遍，我们就差高唱凯歌了。

我有些遗憾竟然没有找到ACE格调，搞不好是躲在哪个角落，我决定趁着有限时间来个地毯式搜索。

我正在踅摸，忽然一道神光射入眼角。

不错，就是一道神光，金灿而耀目。

我不由自主的望过去……

不远处，蝴蝶谷碧水湖的莲花台上站着一个人。脚踩紫色足印，头顶金色神符，那自上而下倾泻的光芒迷离了她雪色的衣衫，仿若天降神祗，风华万千。

即便不看她脚下那已被掩映得黯然失色的名字我也知道她是谁。

小白衣。

桃花派的首席弟子，我们这个服的灵魂人物，充满了神秘色彩与无以估量之能量的天外传奇。

正因她如此高不可攀，几乎所有人都对她产生诸多难以言述的崇拜与好奇，我也不例外。

在我眼中，她就是我们这一派的祖师爷。如是倒不是说年纪如何，而是她的成就。

大约因为玩得早，也是人民币玩家，她的一切修炼都进展神速，但从不骄傲从不炫耀，充分让人认识到什么是“低调的奢华”。

但凡对本服有利而普通玩家费尽气力也无法突破的活动，她都一马当先，比如每周六的古墓秘境，每次都是她带人去打老祖，为我们开启第七层宝藏。上回的华山论剑，也是她带队挑战成功，成为冠军服的我们每人都得了1000元宝。

她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在野外打野，她从来没有欺负过任何一个人，有人向她请教，她都细心指导，态度温柔又和蔼，不愧大家都把她当做女神。

她在游戏里结婚了，老公是和月清风，俩人经常一起看风景。

浮雪桥廊中，仿佛一对神仙眷侣。

原本她是荡寇的人，不过由于有些活动比如阵营战必须同阵营的人才能组合，夫妻组合还有抵消一部分伤害的效果，所以转到了铁甲，令我们这边的人遗憾好久。

我经常是犹如仰望神祗般仰望着她，也说过几句话，但是会紧张，所以只做偷偷的关注，那么，我是不是可以……

我斥退了徒弟们，小跑到女神跟前。

我们都是韩忆的角色，只是她现在台子上，我在水中，所以我就仰着脸看她。

她浑身都发着光，让人想要接近又不敢接近。

脸朦胧在轻纱般的光晕里，模糊又缥缈。

眼睛似凝眸又似放空的望着前方，仿佛有所思虑，又仿佛在做一个遥远的梦。

我静静的看了她一会，终于缓缓的伸出手，悄悄的碰了碰女神的发梢……

心中蔓延喜悦。

我后退了几步，再次认真而崇拜的看了她半晌，默默的在心里跟她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我意念方动之际，地面开始震颤，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像水纹一般波动。

维护结束了，更新即将开始。

可是我已收不住脚步，便于这瞬间卷入震颤。

以往，只是眨眼之际便可抵达目的地，可是现在我骤然置身于一片黑暗，似漂浮，身不由己。

眼前不断出现碎光，犹如电影断片。

我开始怀疑我将被运往何处，各种想象。

又一道碎光划过身边，竟好似裂痕，我透过缝隙，居然看到了我在现世的小屋。

我神思一动。

倘若我能穿过这道裂痕……

然而我的思维也前进到这，因为我已于瞬间置身于嘉兴，

我看看四周有些暗淡的房屋，只觉方才的经历恍若一梦。

音乐依旧在耳边悠然唱响，我呆立城中，过了好半晌才黯然一笑。

帮派里的情圣在吵吵囔囔的说要清理包裹，准备晚上迎接500、1000的大红包。

我就真忍不住笑了。

~~~

忙碌会使人变得充实，我不仅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别人的能参与我也参与了，否则要做什么？

期间伊云松寒带我去打野。

点绛唇也在。

我想起他们仿佛证明了什么的结义称号，又感受到点绛唇异常柔美的表达，出乎寻常的关切……短短的盏茶时间，我简直度秒如年。

我本想离开，可是离开似乎证明了什么，我的虚荣不允许我这么做！

回来后，我就站在蝴蝶谷的莲花台上一瓶接一瓶的喝红桥明月夜。

反正都是拿每天中午科举得来的文采值换的，搁着占地方，喝了也不浪费，喝！

千羽鸿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

这一回，他没有黏黏糊糊的向我靠近，而是看了我许久，方低低的唤了句：“苏苏……”

“你叫我什么？”

他顿了顿：“师傅。”

又笑：“其实不一样吗？我已出徒，我们现在是平等的。”

我不想理他。

红桥明月夜喝完了，我又开始解决玉笛听落梅。

“你以为这是酒吗？”

“你知道什么是酒？”我乜了他一眼。

他走过来，负手立在身旁，眺望对过的青山。

“纵然没见过，也听说过，好像会醉人，也好像能解忧。我还知有一句古诗，”他意有所指的看我：“借酒消愁愁更愁。”

“你也说了，这不是酒。”

“那又有什么不同吗？苏苏……我还是想这样叫你，还请师傅不要拒绝，我只想问问你，你真的喜欢他吗？喜欢他什么？”

是啊，我喜欢他什么？

是初识时的温柔，还是偶尔的悸动？是无意的关怀，还是时日已久的默契？

其实若论默契，我倒真不如他同点绛唇。

每每战斗，我都听到他跟点绛唇讨论攻略，有商有量，而他们的话，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所以，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比你有天分，你也不得不认输……有些人，就是比你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