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临海市下了一场雪。

李清梦刚刚结束了今年的第三次月考，从考场里走出来，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眼神迷离。

修整片刻，她打算快点回家。

冬季的暮色来得匆忙，刚出校园天色就暗了下来，学校外面的路灯坏掉了两盏，昏黄的光芒照耀着这个城市，给人以孤寂和冷清之感。

“呵！”身后传来一个男生的笑声，是那么轻佻和邪恶。李清梦眉头皱起，回眸望去——

只见在不远处站着几个男学生，为首的那个长得挺帅气，染成金黄色的短发，戴着耳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脚蹬黑皮鞋，双手插兜，斜靠在墙壁上，嘴角勾勒出坏坏的微笑。

在李清梦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李清梦，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她的全身。

“你就是李清梦？”他走到她跟前问道，眼神却没有半点收敛。

路灯照耀在雪地上，留下斑驳光影。

李清梦的脸色很阴沉，对于陌生人的搭讪并不喜欢，而且，还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像是要把她扒光了一般

“嗯！你找我有事吗？”

男孩挑了挑眉毛，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劝你，离沈星河远一点。”

听到这句话，李清梦愣住了，她抬起头，疑惑地盯着这个男生，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

男孩的脸颊微红，显然说出这句话和女孩的注视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别误会，我可不是追求你，而是……警告你！”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被逼急了的小狗。

李清梦淡淡一笑，转身朝前方走去，没再理会身后的男生，那男生立即跟上来拦住她的去路，眼中充满敌意。

一而再被阻挠，李清梦停下脚步，心里有了一丝不悦，她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尤其讨厌别人纠缠。

别说她跟沈星河没什么关系，就算是有怎样的关系，难道还需要经过别人的允许吗？

“请你让开。”李清梦语气冰冷。

“你别想说不认识他。”男孩的语调明显提高了许多，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像是随时都会爆发，“沈星河他……”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他就是个大坏蛋！”

闻言，李清梦怔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骂沈星河，“哦。”李清梦淡漠地应了一声，表情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

她越是这样，反倒激怒了对方，男孩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臂，手刚碰到女生的衣袖，身后就忽然响起一个男性嗓音——

“你们两个干嘛呢，放学了还不回家。”

这个声音中气十足，吓得男生赶紧将手缩了回去，脸色煞白，连忙回头望去。

只见，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的男子走了过来，严肃的五官在昏暗的路灯下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气势。

“怎么又是你”，于统的脸色异常严肃，他的视线落在李清梦身上，眼中闪烁着寒冽的光芒，“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懂不懂什么叫自尊自爱，天天跟着男生混。”

这会是这个人，上回是沈星河，再上回是高望辞，一连好几次都被他撞见，于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李清梦愣了愣，原本想要解释，但是看到于统的表情，她就知道解释也没用了。

于统又瞥了男孩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地命令：“以后少跟这些小混混接触！”

“知道了。”李清梦闷闷地答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留下来于统和男生大眼瞪小眼。

直至李清梦消失在视野中，于统才把视线移开，目光凌厉地注视着男孩，问道：“你哪个学校的，跑三中门口干什么？”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不良少年会是他们三中的学生，因此态度非常差。

男孩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模样：“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不仅不害怕于统，甚至带着嘲讽的语气。

于统一听，火冒三丈，指着男孩的鼻子训斥道：“臭小子，敢顶撞老师，懂不懂尊师重道啊，信不信我替你爸妈揍你！”他词严厉□□吓唬男孩。

“哼，谁怕谁啊！”男孩昂首挺胸，嚣张地看着于统，“有本事你试试！”他毫不畏惧，一脸挑衅的表情。

教书这么些年了，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学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于统忍不住扬唇，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男孩不甘示弱，准备迎战，却突然看见于统这诡异的笑容，怕他憋着什么大招，气势瞬间蔫儿了。

哟，还是个纸老虎，到底还是个孩子。

“行了行了，不管怎样，你先回家吧，以后不准再来三中门口捣乱，好好学习功课，听到没有？”于统语重心长地劝说，尽量使自己保持和蔼。

男孩撇了撇嘴，虽然很不服气，但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不甘心地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矮墙下，蒋欣意正愤懑地拿着扫把打扫积雪，看见于统出现在不远处，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假装没看见他。

上回违纪被抓，她本以为没什么事，没想到这个老师竟然让她打扫积雪，扫不完不准回家，蒋欣意咬牙切齿地拿着扫把，眼中充满憎恨与不甘。

雪花纷飞中，于统慢悠悠地踱步到蒋欣意面前，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你一节课的时间就扫了这么点儿地方？”于统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堆积雪上，语气中透着一股不满。

他觉得在大街上随便找来一个奶娃娃来都比她能干，扫雪这么简单的工作，竟然拖拖拉拉整整一节课还没搞完。

不知道早点干完早点休息吗。

可是，他忘记了天空正飞舞的雪花，根本就不可能完完全全打扫干净，在蒋欣意眼里，于统这就是在故意为难人。

她扫这点儿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蒋欣意的脸色逐渐僵硬起来，心里暗恼这个老古板的严格，不过她也不傻，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跟他争辩，否则受罪的肯定是她自己。

“差不多了，回去吧！”

他也不可能真的让一个女生来打扫干净，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蒋欣意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好的，谢谢老师。”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一句。

“嗯。”于统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早点回家”然后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蒋欣意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双手握成拳状，指甲狠狠陷入掌心之中。

那晚的事情，她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迟早有一天，是要报复回来的，不过……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

“回来了？”李清梦刚踏进屋内，母亲温柔慈祥的声音便传进耳朵，她冲李梦清招招手，笑眯眯地问，“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条吃。”

自从上次把李母带回临海市，她就搬进了李梦清的小公寓跟她一起生活，李母的厨艺相当不错，每天晚饭都会做两菜一汤，而且味道都极其美味。

有了李母的照顾，李梦清已经很少点外卖了。

“不了，我吃饱了，今天太累了，想洗澡睡觉。”李梦清揉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李母看她神色倦怠，也不忍心再继续逼迫，于是点点头，嘱咐道：“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叫你起床。”

她确实精神不佳，李母也不再勉强，叮嘱她几句后，便去厨房收拾碗筷。

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李梦清眼眸微黯，等李母收拾好碗筷回房后，她才立刻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浴室里，她脱掉衣服躺进热水里，舒适的感觉顿时包裹住她，李梦清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困惑。

李梦清泡了一会儿，便起身擦拭身体，穿戴整齐后，她将湿漉漉的发尾吹干。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米色的针织衫套上，然后拿着手机走进卧室，关灯上床睡觉。

黑暗之中，李梦清静默许久，然后摸索着爬起来，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阳台外面，白雪皑皑，寒风呼啸，刺骨的冷风刮进来，卷起李梦清额前的刘海，她的眼眸忽闪，仿佛有星辰坠落。

“叩叩——”敲门声响起。

李梦清放下窗帘，打开房门。

李母端着一杯热牛奶递给李梦清，温柔地嘱咐道：“喝点牛奶暖暖胃。”

李梦清接过牛奶，轻轻抿了一小口，没有喝完。李母看着她乖巧的样子，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早点睡吧，晚安。”

“妈，房子的事……”

女生的话未说完，就被妇人抬手打断了，她摇摇头，认真地说：“不用你操心，妈妈会处理好的。”

她垂眸掩盖住眼中的苦涩，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担忧。

“你怎么处理？”李梦清皱起秀眉，担忧地望着母亲，“这种事情你怎么处理？”

“放心吧，妈妈心里有数，这件事你别管了。”李母安抚般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温柔地看着她，“倒是你，赶紧去睡吧，明天早上还要上学呢。”

“你是不是想放弃？”李梦清追问，她的语气很是笃定。

她不怕拿不回来，就是怕自己的母亲先放弃，毕竟，那是爸爸走之前唯一留下的东西。

李母闻言怔愣了几秒钟，她似乎没有料到女儿会说这样的话，不禁叹息一声，“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吧，我们……”她欲言又止，眼中流露出悲伤和无奈。

那房子是李父出事后，出车祸昏迷期间，她把房子抵押出去了，凑够了二十万给他治疗，可是最后还是因为医药费交不起而无疾而终。

她一直觉得，如果那天不是她执意要自己的丈夫去进货，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件事，一直是李母的一块心病，这段时间她一直闷闷不乐，李梦清看在眼里。

“你真的决定了？”李梦清深吸一口气，坚毅的眼神望向窗外的茫茫白雪，“如果你真的决定了，那我支持你。”

窗外依旧大雪纷飞，鹅毛大雪越飘越急，仿佛永远停歇不了。

夜幕降临，繁星点缀，城市里霓虹闪烁，一派繁荣景象。

听见女儿的话，李母诧异地转头望着她，眼中满是惊讶，似乎不敢相信女儿真的会同意。

李梦清微微颔首，表情平静，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