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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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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的风从身边一阵一阵刮过,余光中,雉黎似看到高处有火光冲天。忽然,火光变得模模糊糊,她的眼睛闭上。

额头一角慢慢流出血。

不远处,一四十多岁的男人抱着一男童,心急如焚,找路飞奔而来。

身后两头驴也看了看方向,原地踏了两圈,跟着主人的气味走下山坡。

还好,驴能走,便也证明这山坡不算太陡峭。

……

雉黎睁眼之际,已经被男人扶着找了个石头靠着,旁边的小娃娃则埋头吭哧吭哧砸草药。

这种草药要砸开了,弄出汁液,才有止血之效。

雉黎已经隐隐约约闻到了属于草药的味道,下意识摸了摸额头。

睁开眼睛,“嘶。”

头太疼了。

雉黎便又闭了眼。

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

定定看着前方。

她发现触目是大片火光。

愣了愣,忽而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很快她眨了眨眼,手上全是风沙,沙子被弄进了眼睛。

身上薄薄的羊毛毯子渐渐披不住,坠下雉黎一边肩膀。

她所处的情形现在真是乱七八糟。

伸手把羊毛毯抓起来。

却和旁边男人的手碰到了。

男人也正想替她披好。

雉黎看了看他。

她面容白净,原本是最好的美貌。曾经,也是因为这副美貌,她才会在和亲之时被选中。可此时额头往下流着血,她看着竟有些吓人。

雉黎哑声,“我……”

头太疼了。

她摔懵了都。

没人知道,她现在处于一种完全想不起来身边这个人到底是谁的状态。

不过随着肩上的毯子又往下滑了滑,再次披了披这块羊毛毯,凭直觉,雉黎知道他总归是一个熟人。便喘了口气,略略趴在身后的石头上,她实在有些累。

男子看她状态,也知她情形不好。便先递了些干净的水过来,“您先喝一口水。”

雉黎只是拿着,暂时没有喝。

男子便看一眼埋头吭哧吭哧还在砸草药的小娃娃。

夫人就是为了救小郎君,才摔下了这山坡。

小郎君只有三岁。最近因为日夜赶路,吃不好睡不好,小小的他人都累懵。刚刚坐于驴背之上,便是因为太困闭了眼,头往下一栽,才直接摔了下来。夫人下意识扶住,没想到因为动作过大,原本路就难行,夫人踩歪了脚,不小心摔下山坡。

而这底下,不巧又是一条干枯的河道,有零零星星的石头没有规律的铺在河床上,把夫人撞出了血。

好在这条山坡不算太长,在滚下来的过程中夫人虽受了擦伤,但不伤及性命。

邢伯再次看了看埋头的小郎君,小郎君依然在卖力的锤草药,邢伯忍不住过去摸了摸他乌黑的脑袋。

同时,空旷的山谷里里忽而有他的声音,伴随着远处因为干燥,正起的山火。好在这边的山光秃秃的,山火烧不到这来,他们不用担心葬身火海。

邢伯:“夫人,若要东进归家,必使郎君亲至。”

他口中的郎君,便是雉黎的兄长,卢家大郎。

当年雉黎十六之龄被选为宗女,送至匈奴和亲,雉黎的兄长那时便在送嫁队伍之中。所以,卢家大郎至少是知道雉黎出塞的路的。

这片草原荒山离中原实在太远太远了,无人接应,邢伯和雉黎怕是要走上五年十年,才可能真正回到中原腹地。

又或者,他们其实根本走不到。

塞外多风沙,想找点吃的都难。眼看过些月份天气又要变得更暖,到时雪山融化,冰雪融水汇成河流,河水重新占满河道……不说走路更难吧,但绝对的,会比现在绕的路要更远。

归家之日,越期盼,越遥遥无期。

但难就难点吧,最后要是真能回到家里,那也行。就怕走不出这个草原,在归塞途中便因条件恶劣离开人世。

邢伯盯着东边的方向看。

那是故乡,是落叶归根的地方。

当年,他作为留塞之人,为保雉黎安危,一直守在她身边。

他再也没回去过。

雉黎看向邢伯。

此时,雉黎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她也望了望那个方向。

邢伯提到了郎君……脑海中有了几个字,雉黎也想起了兄长。

还有那时的离别,那时的种种。

可塞外与中原,远隔千里不止。

她要如何让家里知道她已经脱离了匈奴,正一心向着东边的方向,想要回家?

要重新再联系上家里人,难于登天。

抿了抿干涸的嘴角。

风沙吹干了她的脸。

雉黎却说:“好。”

缓过了那阵疼,雉黎的脑袋现在已经很清明。到底,刚刚只是因为一时疼痛才处于有点混沌的状态。

雉黎道:“中原虽远,但边塞可及,我们再走走,待到了边陲小镇,送一封信,请家中人来接应。”

邢伯也是这个意思。现在他们处于塞外之地,这时说给中原送信,也不现实。

不由得点了点头。

雉黎看向西边的火光。

没有雷电天气,但却起了山火,证明起火的那座山绝对有人烟。

还好,当时是选择了这条路。

在回到中原之前,在塞外遇到的人越少越好。

撑了撑手臂,但一个不小心,雉黎牵扯到了胳膊上的擦伤。雉黎是不太能忍疼的,一下便皱了眉毛。邢伯见状便想上前来搀一搀,顺带,看了一眼小郎君。已经有一会儿了,小郎君应该已经把药捣烂了?

的确,小小的需壬捧着草药,走到雉黎这。但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绊,需壬跌到雉黎腿上。

需壬麻利的又爬起来,举起手中已经捣烂的药。

“母亲。”

“我砸好了!”

可以敷了,敷上就不流血。

需壬仰头说话的脸肉嘟嘟的。

只是,肉嘟嘟的脸上却又灰扑扑,看着有点脏。

还有他的眼睛也不似平时乌黑明亮,看着灰扑扑的。

雉黎:“……”

有点愣。

需壬怎么脏成这样?

他的衣裳怎么也破了一个大口子?

忘了先敷药,手指下意识抚了抚小小衣裳上的破口,“也摔了?怎么破了?”

“疼不疼?”

需壬没摔跤。

只是雉黎摔下山坡他被邢伯抱着飞奔下来时,途中被一道枯枝给扯了衣裳。

仔细看他的脖子,其实当时脖子也擦伤了。

但他哪里顾得上这点擦伤。

需壬管都没管,才追了下来就在邢伯怀中扑,着急要看雉黎。

邢伯知母子连心,但需壬太小,什么忙也帮不上,邢伯放他下地扑到雉黎那去,那不是添麻烦吗?

邢伯郑重的从怀中拿出草药,让需壬去砸。

也是因此,从头到尾他才砸得那么卖力。

中间手酸了都没停。

需壬大声说:“不疼。”

“母亲,我再也不瞌睡!”

他以后再也不在驴背上睡觉了,不然母亲就不会摔下来。

肉肉的小胖手摸摸雉黎的脸。

“不疼不疼。”

小手乱拍。

拍完雉黎他忍不住又往自己脸上揉了揉。

他自己也知道脸上很脏,不擦一擦现在实在难受。

可他一擦……其实肉嘟嘟的脸更脏了。

脸上的灰尘快要被他抹匀了。

雉黎:“……”

哭笑不得。

伸手摸摸孩子。

但手上有药,倒是不好碰孩子,便低头还是先把药敷上。

这种草药止血有奇效。

“我也无事,不必担心。”雉黎敷好,把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

摸摸他的额头,“睡吧,今夜不赶路了。”

她现在的状态赶不了路,必须得歇一歇。

“我们明日天快亮了再走。”雉黎低声说。

需壬抬头看雉黎。

而后,忍不住往她怀中钻了钻。小小的身体肉嘟嘟,雉黎轻声笑了笑。同时用羊毛毯子裹紧自己和孩子的身体,免得需壬生病。

已近深夜,气温明显变低了。不裹着,人是扛不住的。

邢伯也裹紧了身上的羊毛毯子。

这是离开匈奴大帐时就一直带着的御寒之物。近年来,中原兴盛,匈奴被打的一退再退。几月前,中原大军终于长驱直入,灭了匈奴主力,残余匈奴远遁。

但当时夫人并不在单于庭。

自几年前夫人诞下需壬,因小郎君一点不似域外长相,只像卢家人,单于便对夫人有所冷落。后来随着中原屡屡大胜,更是怒的将夫人遣去了草原荒芜之地,以表对中原的不满。

夫人自那之后便一直未回单于庭,与那边几乎没有音信往来。

也因为距离单于庭远,倒是导致后来单于庭都败了,这边却过了一个月才得知消息。随着消息一道来的,是追缴匈奴的小股兵力。

兵力虽不多,但算得上是一方精锐。

两方对上毫无悬念,最后这支匈奴小贵族也败了。

可那次,他和夫人因再度被转移,却依然没能与那些将士们碰上面。后来待他想方设法杀了看压夫人的人紧赶慢赶想去追他们时,将士们却已乘胜追击奔向另一支匈奴贵族,势要将匈奴的残余势力绞杀的再成不了气候。

他和夫人试过去追上他们,但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消失在茫茫的草原后,他和夫人再也没能遇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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