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本质是什么？

是固体形式的熵增，无序度的增加，将任何独立精琢的物件还原为细碎碎、乱糟糟、完全分不出个儿的一团。

比方说，沙漠中那些亘古挺立的群山，经过长时间的风蚀，就被雕刻为一片片嶙峋的怪石林。有一定观赏性，但最终会被无情的风沙侵蚀殆尽。

其他远比山要小的物体就更不要说了。车辆驶过的轮胎印，十几分钟内就会被风沙抹平。停在沙地上的超级跑车，一个小时就土得跟电影《疯狂麦克斯》道具车似的。

帕斯利母女俩坐在玛莎拉蒂里干等着。尽管吹着空调，车里还有零食饮料，但一老一少也被渐渐升高的太阳烤得浑身疲倦。

不知道帕斯利太太如何应付，加拉强迫自己望向皮卡车消失方向的上位，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因为据她所知，那艘携带时间虫洞的货运飞船随时都会路过地球，然后被监视员任务飞船发出的求救信号骗到地表来。

就像一名排老长的队就为了一口美食的老饕，或者一位在诊所等了好几个小时、见到主治医师后被几句话打发了的病号，当母女俩等来的事件一瞬而过时，两人完全没有任何准备，除了被吓一跳之外什么也没看清楚。

母女俩就觉得眼前一道闪光、一声巨响。然后，就见车前方一公里左右的沙漠中，腾起了大量的沙尘。

两位女士都有不错的心理素质，并没有尖叫起来。

“贝西！”帕斯利太太紧张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科幻事件吗？太可怕了——若是咱俩没有往回开这么远，弄不好就要被波及了！”

加拉注视着前方，发现沙尘散去之后，沙地上连一口地坑都没有留下，更没有见到被袭击的潜水艇形飞船和发动袭击的球形飞船。

“一切都发生在隐形状态下，”加拉领悟道，“而球形飞船现在应该已经拖着被击伤的货运飞船，往西边更远的核掩埋场方向去了。”

“仅仅一个周之前，”她皱着眉毛，继续寻思着，“那座核掩埋场还是骷髅帮在沙漠中的巢穴，但现在应该已经被警方一扫而光，很快就要永久封堵起来，但目前处在一个既无人看管又空空如也的特殊状态。魁罡驾驶球形飞船，将遇袭的货运飞船藏匿在天然洞窟，就是趁着当下这个窗口期进行的！而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泰勒·德尔顿不在那里。”

“咱们要去爆炸现场看看吗？”帕斯利太太好奇的提问，打断了加拉的思索。

“不必了吧，”加拉长舒一口气，“咱们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泰勒·德尔顿身上。”

“那现在去哪里？”母亲问。

“往城里开吧，妈妈，”加拉笑盈盈转过头，“等我继续想一想。”

“也许，”帕斯利太太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漫不经心说，“之所以咱们和警方都迟迟找不到这个泰勒·德尔顿，恰巧是因为对方压根没有在刻意躲藏。他也许正在若无其事地履行自己的日常，也许正在逃亡绿袖城以外的地方！”

姜还是老的辣。原主母亲一番话，让加拉茅塞顿开。

“当泰勒·德尔顿被皮姆代入时，”加拉寻思着，“那么他就是骷髅帮的领袖头目。骷髅帮在沙漠中的老巢被警方一锅端了，但是他们的成员应该已经撤退了。原因无他，4月11日决战之夜，皮姆在跟他控制的骷髅帮演完苦肉计之后，就带着我、已故的胡安·加西亚、小女孩米娅驾车逃脱了。这说明，核掩埋场已经被暴露了，应该立即快撤。所以，警方后来查到了的核掩埋场，已经是人去楼空的所在。”

“换言之，”加拉进一步分析，“剩余的骷髅帮分子，已经转移到了他们另一处据点。后者应该不在沙漠中了，因为沙漠中已经没有第二处核掩埋场为其藏身充当幌子了。”

“不在沙漠中，”加拉接着想，“那就只能在绿袖城里了。而到目前为止，皮姆登入泰勒·德尔顿之后，曾经在绿袖城里的一个十分可疑的场所里，度过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再姗姗来迟地跟我在帕斯利庄园外面汇合。而这个场所，就是‘红磨坊’夜.总会!“

“假如皮姆想离开绿袖城，”加拉继续分析，“那么他不会去火车站，而是会前往‘上楼’的通道，也就是通往第三层‘工业时代绿袖城’的方法。而具体的方法，我第三次穿越的时候就已经从宴会主客的对话中获知了，就是找到吸食AX-3药剂的窝点，然后像哮喘病人的吸入器那样，吸一口AX-3药雾。”

“尽管穿越方式很奇怪，”加拉思忖着，“但这的确是前往20世纪绿袖城的必由之路。而且，根据我上次听到的，吸入AX-3后会在当前时空陷入昏迷，意识则随机附着于一个世纪以前的某个原主身上，完全没有一架设备椅及地下室里成排的电脑主机，来让玩家选择代入对象。而皮姆一度过夜的‘红磨坊’，岂不是聚众吸食违禁药品的重灾区？所以，应该过去瞧瞧！”

加拉想到这里，便打算让原主母亲回城后把车开去红磨坊歌舞厅。猛然一抬头，竟然已经见到绿袖城的天际线。自己想事情这功夫，玛莎拉蒂已经开到市郊了。

“去红磨坊？”帕斯利太太像个网约车司机似的回问，“现在应该处在闭店休息状态吧。那地方营业时间就是‘晚五朝九’，从下午五点到次日上午九点。”

“嗯，”加拉肯定道，“因为咱俩并不是去蹦迪的。”

……

作为绿袖城最大的风月场，红磨坊歌舞厅的主体建筑呈光秃秃的长方体。看起来，更像是一间拥有复杂流水线的工厂厂房。

内部分为男宾区和女宾区，相对应的服务人员则分别是“公主”和“绅士”。两个区的入口并排开在主路旁边，下午五点不到就会排起长龙。

当然，在中午时分，当母女俩开车抵达时，两个入口全都大门紧闭。

“找找员工通道，”加拉提示说。

帕斯利太太便将车子开进了辅路，绕到大楼背面，但是背面的窄巷不能走车，两人便停下车，往巷子里张望着。

楼背面果真还开了一个门，不断有人进出，门口还有一个上身明显呈倒三角形的壮汉看门。进进出出，都要被他看一下工牌。

“哎哟！”帕斯利太太望着看门人的身材，不禁叹道，“这家伙，弄不好是女宾区的‘绅士’来替班的！”

加拉侧目看向自己原主的母亲，以一个女儿的口吻问道：“难不成，妈你还光顾过这里的女宾区？”

帕斯利太太的脸一下子红了，支吾道：“我就随口一说，想当然罢了！”

加拉坏笑道：“咱们现在就上去跟人家说说话。”

母女俩就推门下车，按钥匙锁车，然后进了大白天也昏沉沉的巷子。还没走到门口，看门人就伸出两只大手，并且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双管齐下地拦住了两位女士。

“两位，”他满脸尴尬说，“你们确定来对了‘时间’和‘地点’吗？”

“其实最关键的要素是‘人物’，”加拉回道，“我们俩听朋友说过AX-3的神奇效果，特来体验一下，请问是走这里吗？”

看门人又打量了两人一番，点了点头，似乎肯定了这里的确会提供相关服务。

但他马上又拼命摇头，说：“那你们俩来的也不是时候啊！要进去，肯定得全面搜身。现在是下班时间，根本找不到女保安给你俩搜身。”

帕斯利太太笑道：“你给我俩搜不就行了？”

壮汉一听，原地怔住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说：“那我可就真上手搜身了——如果你俩现在真想进的话。”

两位女士便自觉地将双臂展开端平，跟达芬奇画作《维特鲁威人》一样标准。

看门人便弯下伟岸的躯体，给母女俩全身上下搜了。尤其是帕斯利太太还穿了一袭优雅的长裙，需要将手伸进裙摆里搜查，以免携带武器或是针孔摄像头啥的。

不过，壮汉的动作都很干净利落，看不出有揩油的意思。

“现在可以进了吗？”搜完身，加拉问道。

“还要向GM通报一下，”看门人说。

“GM，总经理？”帕斯利太太问。

“其实在我们这里，”壮汉答，“GM的意思是Game Master, 游戏主持人。”

说着，他就在门旁边的可视门铃上按了几下，很快接通了。

“GM，”壮汉对着摄像头说，“两位女士想体验一下AX-3，已经搜过了，没问题。”

“放行！”对面简明扼要说。

壮汉便来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当母女俩走进去时，他叮嘱说：“晚上来的话，会有引导员带你俩，但这会儿你们自己得去地下室，B314房！”

“谢谢！”母女俩说着，就进到了偌大的长方形建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