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再来一个！”
一个黑色的大铁锤黑压压的压下来，钱岚瞪大了眼睛，呼吸不畅。
不要啊！
她是在一阵胸闷气短中睁开眼的。
额头上渗出了薄汗，吓得她以为真的在大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
第一时间慌忙的摸了摸胸口上被刺的窟窿，那里除了衣服破了个洞，其余的完好无损。
就好似昨晚的战斗不逞发生一样。
要不是在正前面躺着一具干瘪尸体，她真的要怀疑自己了。
冬日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身上压在的人儿，感觉压在身上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雪白的白兔。
很想揉一揉那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再凑近看冰美人安静熟悉的眉眼。
要是宁湛她……
钱岚立马打断什么要是不是的，她眼眸中的光片刻沉下去了。
推掉身上熟睡的人，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尤其是黑斗篷，把帽子戴上，谁都认不出来她。
该说不说，这斗篷质量真好，在修仙界可以称得上天阶上品法衣，坏了还可以自动修复。
胸口那里的破洞在短短的一息时间内完全修复，完好无损，看不出曾经坏过的痕迹。
来到城主面前，踢了一脚，再拔出插在胸口的破邪剑。
宁湛醒来便看到黑斗篷人手脚利索的拔出剑的画面，甩掉了剑身上的血渍。
是她救了她吗。
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恭敬弯腰行礼，“多谢相救。”
钱岚将破邪放入剑鞘之中，回眸看了醒过来的人一眼，“这里鬼魂还需姑娘自己解决”。
转身面对宁湛，“在下先走了。”
擦肩而过时，停下片刻，靠近了在宁湛耳边说：“有缘再见。”
“你叫什么名字？”宁湛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想要抓住这个陌生的黑衣人，可是忍住了。
眼中露出了惭愧神色，对不能还清人情让她很苦恼。
钱岚没有停下，挥挥手，“有缘自会相识，下一次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许久，宁湛才收回眼神，冷不丁说了一句，“好。”
临江城的事还需上报宗门处理，上万人变成万魂幡里的鬼魂。
宗门要派弟子到道馆里常驻一年半载安抚人心，还要重新派一个新城主。
等宁湛解救师弟师妹们，已经下午了。
天边泛出金灿灿余晖，屋檐的雪慢慢融化，今年真是瑞雪兆丰年。
——
“你们可算回来了。”钱岚从福来客栈跑下来，大大的松了口气。
“担心死我了，一晚上没睡好觉。”她重新打起精神，露出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笑，“不过你们都好好的真的是太好了。”
宁湛：“邪修之事解决了，钱姑娘还有什么要告别的人吗？”
钱岚眼睛亮了亮，激动的上前一步，两只手在胸口握成了拳头，“宁仙子这是要带我去修仙界吗？”
“正是。”
一瞬放下了手，她低垂着头，眼睛盯着灰扑扑的地面，“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别的亲人。”
“抱歉。”宁湛眼里有着自责，不应该提起这个的。
“没关系。”钱岚重新抬起了头，释然的一笑，露出两颗大白牙，脸上有着浅浅的梨涡，“以后我也想像仙子你们这样，除魔卫道！”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就和冬日的暖阳一样。
千言万语，宁湛只轻轻“嗯”了一声。
“师姐。”一位相貌五十多岁的妇人拱手。
“何事？”宁湛温柔看向这位外门师妹。
老妇扣了扣手指，眼睛四处游弋，“是这样的，我恐怕再无筑基的希望，所剩时日不多，想回到故乡看看后人可在，然后再游历凡尘。”
“李师姐，不要啊。”何木小小的一个圆球挤出来，可怜巴巴的牵住了老妇的手，“我们可以多寻寻秘境机缘，不要离开好不好。”
可是又有多少时间去寻找呢，花了一生时间去寻找终是无果。
短暂的一生就这么蹉跎了，错过了家人、朋友、良缘……
有些人到了临终前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执着于长生，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何师弟，修仙界的景色你替师姐去看看可好？。”老妇笑着抽开了自己的手。
吸吸鼻子，何木瘪着一张小嘴，眼睛里蓄满了泪。
一同前来做任务的其余两位心底也不好受，突然一位师姐就这样要离开了。
明明在任务堂领任务的时候还一起有说有笑，出宗门的时候还在说贡献点要怎么花。
“不回去了吗？”有人问道。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不回去了。”
就像是在和一辈子都在苦苦寻求长生的自己告别，嗯，真的不回去了。
宁湛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枚下品灵石，打上一个能抗衡筑基期全力一击的法印，“这个你拿着，天底下无不散宴席，后会有期。”
这算是作为师姐给师妹临走前的一个礼物。
女弟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过了，她双手捧着那枚灵石，嘴巴嗫嚅着。
凌云宗一板一眼，清冷无比的大师姐，谁都不敢怎么靠近她，可谁都没想到她人会这么好。
她抬起头，脸上笑容僵滞。
大师姐眉眼间的疏离感一点都没有减少，她还是那个冰冰冷冷，看谁都一样的大师姐。
道谢的一长串话，改成了一句，“多谢大师姐。”
“嗯，一路小心。”
钱岚看了一眼那个法石，虽然是匆匆制作而成，但里面内含着宁湛的大半灵力，受到攻击不仅能防御，还能反杀。
说实话还挺想要的。
多一份保障，多一份安全。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打断了他们几个磨磨蹭蹭的离别。
“宁仙子，天快要黑了，我们是要明天在去修仙界吗？”
想到还要回师门禀报这次任务，宁湛不多做停留，“不，就现在。”
“师姐，你们刚好可以赶上宗门在凡人招收弟子的飞船。”那位女弟子看了钱岚这个凡人一眼，有飞船在，师姐他们轻松一点。
带着凡人飞行确实不容易。
宁湛温婉点头，提了提手中的剑，“多谢师妹，我们先走了。”
“嗯。”
何木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位年迈苍老的师姐一眼，豆豆眼中有种晶莹眼泪，这是他第一次尝试这世间的离别。
……
一路到落水镇的郊外，宁湛向路过这个方向的凌云宗飞船发出信号，收到信号的弟子匆匆把船停下。
掌舵的人是一名刚到筑基期的女修，她鼻梁□□，眼窝深邃，五官立体，有着一半的胡人血统，是个混血儿。
“大师姐，没想到是你们。”她连忙从飞船上三步并两步的跑下来，脸上露出了惊喜。
宁湛微微点头。
人人都认识她，可她并不认识所有人。
女修毫不介意，她生性洒脱。
高洁如明月的大师姐每次都是在宗门召开大事的主峰大殿上远远一瞥，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近距离接触。
回去和同门师姐妹说说，倍儿有面子。
甲板上的凡人孩子高高的俯视着下面一切，一眼便被白衣女子所吸引。
她很符合他们对仙人的幻想，高风亮节，不染凡尘。
“师姐，飞船上刚好有几间上房。”
宁湛：“劳烦了。”
“没事没事。”女修疯狂摆手，表示一点都不觉得有被麻烦到。
感觉这位师姐和远远看到的第一眼一样，是一个生疏的，永远都走不进她内心的人。
眼睛瞥向了师姐身侧的蝉衫麟带少女，眉目间顾盼生姿，眉目如画，百媚千娇，是个美人。
她对她莞尔笑了笑，回之以礼，她也浅浅笑了一下。
不管是凡人还是船上的其余弟子，看到钱岚的第一眼就是心醉神迷。
钱岚像一个受惊吓的小兔子般躲在了宁湛身后，小心翼翼的用手牵着对方的袖子。
“宁仙子，我怕。”
她眼神嫌恶的偷偷看着船上的一群人，这些人可真是有够意志不坚的，修仙之人就这心性，趁早回家种地算了。
宁湛拍拍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磁性，“我带你回房。”
“可……可是……”钱岚身体忍不住的发抖，眼神里充满了害怕，“宁仙子，我怕他们敲我的房……就像……就像……”
那是她不好的回忆，身世可怜的她没少被人骚扰吧。
宁湛眼眸之中露出了疼惜之色，但很快就掩藏于波澜不惊的乌黑瞳孔里。
“那就和我一起住吧。”
“真的吗？”钱岚眼睛亮了亮，可很快又暗淡下来。
“宁仙子累了一天，和我挤在一间房肯定会休息不好，还是算了。”
“不会的。”宁湛竟然有些激动，情绪微微起伏，心底顿时传来一阵绞痛，让她稍稍蹙眉。
她咬着牙坚持说道：“不会休息不好的，钱姑娘和我一起住吧。”
“宁仙子！”钱岚吸了吸鼻子，眼泪快要抑制不住的流下来，“要是我没有长这张脸就好了，就不会麻烦宁仙子你了。”
不知为何，一股浓浓的绿茶味飘荡在何木他们四个人的鼻尖，久久不曾散去。
“坏女人，又在欺骗大师姐的感情。”何木瞪了钱岚一眼，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较弱可怜的人儿。
他只敢在心里蛐蛐钱岚，万万不敢大声说出来。
哼了一声，他大步走到了飞船上面去。
钱岚轻佻眉峰，只是一眼，她在船上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
阿娘。
嘴巴微微张开又闭合，抿了抿唇角，“宁仙子，我们上去吧。”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