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诺知道顾止今天会来医院给自己送换洗衣服，但没想到顾止来的时机这么巧，刚好在女孩跳楼的那一瞬间，救了他一命。
顾止深吸一口气，“我刚到医院门口，就接到我爸的电话。”
“顾叔叔？”姜一诺眉心微拧，“叔叔和阿姨不是去北城了吗？”
“嗯。”顾止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其他人，虽然知道他们听不到，却依旧压低了几分声音，“他让我们必须用最快速度去北城。”
去北城？
听到这句话，姜一诺呼吸猛地一滞。
他唇瓣张合，却不知道究竟该从嘴里挤出一句什么话。
顾止伸手轻轻握住姜一诺的肩头，企图以此能够为姜一诺传递些许力量。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管是顾止还是姜一诺，此刻两人心中已然都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姜一诺沉默很久，继而露出一个苦笑，“顾止，你说，末世不会真的降临了吧？”
“不知道。”顾止同样沉默了很久，作为一名信奉科学的科研人员，顾止从不相信实验数据以外的任何传言，和末世相比，顾止宁愿这只是个很单纯的传染病。
“挂了电话，我就直接跑进医院，刚好就看见你还有……那个女孩……”想到这里，顾止心里依旧还有几分后怕。
幸好他没有耽搁一秒，幸好他经常给姜一诺送东西熟悉医院路线，幸好他刚好就在姜一诺出现的那个位置。
但凡自己今天慢上一秒，姜一诺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想到这里，顾止握着姜一诺肩膀的手又紧了紧。
略感疼痛的姜一诺并没有挣脱，此时此刻，姜一诺也是有私心的，他需要感受顾止带给他的温度让他觉得自己依旧还好好的活着。
平静并没能一直保持下去，寂静中，靠近门窗的方向陡然传来一道急促而慌张的尖叫声......
一句话刚冒头，还没说完就被人紧紧捂了回去。
刚刚组织着大家一起堵门的大叔低喝了声，“想活下来就不要发出声音！”
大叔动作十分迅速，将其他人也正欲开口喊出的声音都给强行压制了回去。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安全的人全都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中盈满了眼泪，泪珠顺着眼眶滚落，却只能从指缝间泄出些许呜咽。
“我过去看看。”
顾止松开握着姜一诺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姜一诺没有说话，却毫不犹豫跟在了顾止身后，两人动作格外谨慎，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它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它们会嗅闻味道？”花臂大哥边说着，边警惕地盯着外面吞噬者的动静，默默拾起了地上的砖头。
见状，不少人都跟着捡起身边能用来防御的工具当做武器。
透过玻璃门的几块缝隙，屋里面的人能清楚看到正有几个怪物在外面毫无目的地游荡，
姜一诺手里紧紧握着一根铁棍，几乎用气音在顾止耳边询问，“你说这些怪物会不会冲到食堂里面来？”
顾止压低了嗓音，回答道：“不知道，但它们现在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躲在食堂里，只要不发出明显声音，应该不会把它们引进来。”
顾止话刚落，墙角处突然传来一道愤怒的质问声，“你的手怎么回事？为什么衣服上会有血迹？”
面对眼前几个中年人的厉声质问，穿着一身松垮衬衫的女孩惊慌失措地发着抖，发白的嘴唇像哑了一样，解释不出一点声音，“我……我……”
“门口也有！！”
就在女孩咬着嘴唇，吞吞吐吐惹得周围人都快急疯的时候，一个青年的声音猛然传来。
循着惊呼，姜一诺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被各种桌椅重物堵住的食堂大门，紧闭的门缝下，一条清晰的由几滴血渍连成的虚线，断断续续的从入口一路蔓延至躲在墙角的那个女生脚下。
“那些怪物估计就是顺着这些血腥味儿来的。”花臂大哥语气冷静地陈述着结论，只是在他微乎其微的叹气声中，掀起的是躲在这个食堂里所有人对女孩隐瞒实情的愤怒和指责。
“你是不是被外面那些怪物咬了？”
“为什么有伤还跟着我们跑进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这是故意想害死我们啊！”
此起彼伏的谩骂质问，一声比一声激烈，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的女孩崩溃地蹲在角落里，捂着头终于发出了声音，“不是的不是的，这些血不是我的，我的伤口已经被医生包好了，我不知道，这些真的不是我的血，不是我的血……”
“撒谎！”话音刚落，一个阿姨粗鲁地直接抓起女孩的手，一道刺眼的血珠刚好顺着女孩的手腕缓缓滑了下来，“都证据确凿了还嘴硬，你这个缺德的害人精，你是不是被外面的怪物咬了，就想让大家陪你一起死！”
“哐——！”
“哐哐哐！！”
没等女孩反驳，不知是阿姨的声音太大还是女孩流淌的鲜血，食堂外的门窗赫然出现几个踉跄的怪物。
它们眼眶黝|黑一片，没有丝毫眼白的眼睛正毫无聚焦地凝视着窗户里面，惨白的脸布满黑网，一眼望去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像饿了许久的困兽终于发现猎物，它们从刚开始迟钝的凝视，到惊醒般骤然疯狂起来，开始猛烈地捶打起食堂外的门窗。
而这些剧烈声响，无疑迅速吸引着更多的怪物发现这里。
一个接一个，数不清的怪物向食堂包围而来，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包裹住了一艘缥缈小舟，随时都能将这艘风雨飘摇的小舟掀翻撕碎。
“啊——”
屋子里的人瞬间乱做一团，绝望的哭声立刻传遍整个食堂。
“去，女人、小孩还有老人都往桌子底下躲。”花臂大哥沉着脸一边抻筋，一边在食堂里迅速寻找刀锤铁棍等工具，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今天它们要是敢进来，老子就跟他们拼了，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几个怪物当垫背的！”
“我跟你一起。”就在花臂大哥弯腰在一堆饮事工具里找能用的武器的时候，一个穿着平整衬衫的人也干脆利落地伸手从里面拎起了一把菜刀。
花臂大哥顺着手臂抬头，刚好对上顾止冷峻又沉着的眼眸，两个人对视几秒，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都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的准备。
许是受了顾止和花臂大哥的影响，陆陆续续几乎食堂里所有的男人都举起了武器，有些是为了自己壮胆，有些是没了退路反而豁出去了。
要门窗真的挡不住那些怪物，就像花臂大哥说的，死也要拉上几个怪物来垫背！
姜一诺握紧了手里的铁管，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悄悄来到了那个流血女孩的身边。
“别怕。”姜一诺对着惊恐的女孩轻轻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轻柔地抬起女孩流血的手臂。
仔细检查之后，姜一诺稍稍放了心，对着女孩旁边的人安抚道，“放心，我是医生，刚刚检查过了，她的伤口是之前的旧伤，不是被那些怪物咬了后留下的痕迹。”
听到姜一诺的话，其他人齐齐松了口气，至少躲在食堂里的这些人不会变异，不然他们才是真的一点活路也没了。
姜一诺揣着手里的铁管，迅速来到顾止身边，面对外面越来越多的怪物和越来越急地敲击声，被围在里面的众人就好像被架在火上的食物，被撕扯抢夺成为腹中之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儿，姜一诺下意识往前几步，把自己挡在了顾止身前。
站在人群前面，手拿武器，随时准备和破门而入的怪物背水一战的男人们，听着耳边越来越多的嘶吼声，看着门窗外越来越趴在上面的怪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咚咚咚。“这一刻，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心跳声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急促得似乎连全身血液都往头顶涌了上去
“砰！”随着玻璃被敲碎的声音，像是死亡的钟声也跟着响起。
一瞬间，姜一诺感觉自己周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血液倒灌，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冰凉，“砰”破碎的玻璃声音清脆地落在地上，吞噬者的嘶吼毫无屏障地冲到每个人的耳膜里，躲在桌底的女人和小孩终于憋不住，发出了凄厉的哭声和恐惧的喊叫。
“砰砰！！”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也同时响了起来。
世界好像在这几秒钟里陷入了静默。
紧接着，如滂沱大雨般的枪声开始在众人的耳边响起，所有人捂着耳朵，闭着眼，顾止下意识把姜一诺圈在怀里按倒在了地上。
枪声之下，没有人知道下一秒迎接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停了下来，食堂里没有人敢动，直到他们听到有人大力地敲了几下门窗。
有人颤巍巍地抬头看去，就见头戴防护帽身穿黑色作战服手持武器的人逆着阳光站在了门窗前。
“别怕，现在安全了。”
……
“诺诺，这儿！”
姜一诺和顾止刚跑出医院大门，就被一道强压着激动和后怕的声音喊住。
“舅舅，舅妈！”
看到站在车前的孟珩和林清，姜一诺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拉着顾止的手加快脚步，快步朝着孟珩和林清跑去。
“幸好你们没事。”
孟珩用力揉了揉姜一诺的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姜一诺身边的顾止，确定两人身上都没有什么伤后，长出了一口气。
林清则十分安静地站在孟珩身边，眼睛却也始终盯在姜一诺和顾止身上，就算没有说话，依旧能感受到林清神情里的后怕。
目光微移，她抬头看向四周不停奔走的人群，越过全副武装手持枪械的特警人墙，林清依稀看到医院大门不远处的地上散落开大片血迹，那些身上遍布着黑色蛛网的“人”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
虽然那些“人”都已经被警|察解决掉了，但侥幸在灾难中活下来的人，依旧战战兢兢十分谨慎地避开那些“人”躺的位置，生怕下一秒那些怪物就会突然从地上暴起扑到自己面前来张开大嘴撕咬。
看到这些场景，林清唇角微抿，放在身侧的手也微微紧握。
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沉声对姜一诺他们说道：“这里不太适合说话，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