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探一下价格吗?咱们又不会一直赔钱卖货,要涨价至少得知道涨多少合适。”
他伸出筷子,压住对方夹住的竹笋,用眼神扫了桌子上的几道桌,
“估一下,这一顿饭大概多少钱?”
秦槊收回筷子,打量桌上菜式后,与上次在福顺酒楼结账时的经验对比,
“十两银子?鹿肉和猴头菇算稀有食材,其他我们铺子有售,加起来不到一两,还得看在食肆不错的份上。”
“其他几样这么便宜吗?不会是你知道采购价低,所以才这样估价吧?”
梁佑蹙眉,虽然菜价跟食材采购价已经悬殊,但他若是在猎户们挣钱的基础上,自己还能挣一道,这个价格就差了点,只能靠量。
而且他选这家店吃饭,就是看上“珍馐馆”的招牌,如果在这里都卖不上高价,在其他食肆小店会更低。
“等下结账时自然知晓,我们才在这个县城吃过一顿饭,哪弄得清详细价钱。”
梁佑闻言不再多想,礼尚往来,夹了一块猴头菇放进对方碗里。
吃饱喝足,跑堂的像是掐着时间过来,给两人添茶,并收拾碗筷。
“两位客官可以在此处乘凉休息,也可在园子逛逛赏景消食,离开时在门口迎客厅结账。”
见他转身欲走,梁佑叫住人问道,“你来说一下,我们这一餐费用多少,详细到每一道菜。”
跑堂的被问地愣住,来他们珍馐馆用餐的食客,极少有这样询问价钱的,就是要问也该在点菜的时候。
他再次快速瞄了两人装扮,虽不像有些富贵人家佩戴明显的贵重饰品,但是衣着也算讲究,气质也显贵气。
“不知道?”
梁佑见他愣在那里,还以为对方只负责领路传菜,不记菜价。
秦槊以拳抵唇,略尴尬地低咳一声,不过,能神色如常地在这种场合询价,他也佩服。
“公子,小的知道,您这餐饭八两半银,八宝鹿丁二两半,红烧猴头菇四两半,挂炉鹧鸪两百文……”
梁佑听完,心道跟秦槊估得差不多,如果不是熏鹿肉,而是新鲜的,应该能有10两银。
谢过跑堂伙计,梁佑沉思片刻,便打算结账走人,他们还有事情要做,不便在这里多做耽搁。
“你刚才那样问价,跑堂伙计会担心你付不起饭钱。”
两人走在回廊上,梁佑听秦槊这样说,不甚在意道,
“那有什么?我都没嫌他们连个菜单都没有,报菜名还要考验我记忆力,饭都没吃呢,先拉低了用餐体验。”
现代人吃饭都是明码标价,配图清晰,想吃什么来回翻看。
现在点个餐,但凡不确定又记性差,只能让伙计反复报菜名,简直是双向折磨,太不人性化。
“公子,请留步!”
身后有脚步声,两人并未在意,出入这里的都是食客,有人一同行走很正常,此时听闻呼唤,两人互视一眼,转身回望。
看他们转身,后面的人一愣,随即面色一喜拱手施礼,
“原来是秦公子和梁公子,没想到你们会来此用餐,深感荣幸!”
“梁东家?!”
来人正是望轩珍馐馆的东家梁望轩,双方一番寒暄,当对方邀请两人一叙,梁佑欣然同意。
对方叫住他们,定是有话要讲,梁佑也有一些想法,正好可以跟他聊聊。
他们离之前的听风亭不远,便又退了回去,跑堂的刚打理好出来,见到东家和刚离去的客人一起过来,很是惊讶。
梁望轩让他再去沏茶,三人在亭中落座。
“两位公子休怪,我刚才听闻你们用餐体验不佳,便想了解一二,没想到遇到熟人,那我就直言请教,不用客套了。”
梁佑暗道,看来这位梁东家性格如此,擅长直球,喜欢直奔主题。
“梁东家不怪我挑剔就好,贵店服务热忱,环境优雅,不过,也确实有一些不便之处。”
“梁公子请讲!”
距上次相见没隔几天,梁望轩对之前的交谈仍印象深刻,觉得这位哥儿言之有物,见识颇广。
此时见他并非随口抱怨,而是真的能提建议,便作洗耳恭听状。
“能到贵店用餐的食客,想必多是殷实家庭,有着如此景色,文人雅士也该不少。
如果制作一份菜单,供客人翻阅挑选,应该没有看不懂的顾虑,若配上菜品绘图,就算目不识丁,也能看图选菜。
再则,外出用餐,身上银两未必充足,在菜单上标注价钱,客人少了询价尴尬,却又食之有数,岂不周到?”
梁佑有事在身,也想直奔自己的主题,说到见解时,一股脑倾倒而出,见对方陷入沉思,又道,
“此想法乃在下一点拙见,仅代表个人用餐感受,经营一道,隔行如隔山,贵店有自己特色,且生意兴隆,梁东家听听便好,不必入心。”
“妙啊!”
梁望轩忽地击掌赞叹,面露惊喜,听闻梁佑后面所言,忙道,
“梁公子心思缜密,思虑周全,奇思妙想,这么好的方法还真非一般食肆能用,配我这珍馐馆却相得益彰!”
梁佑略一想还真是,现代菜单制作简单,在这里制作几份图文并茂的菜单,请画师就要不少钱。
“梁公子,可还有其他意见要提?”
梁望轩直勾勾盯着梁佑,眼含期待,秦槊见状,眉心微蹙,便转移话题道,
“梁东家,我夫夫在清河镇开了一家山货铺子,怎么没有看到贵店的采买?”
闻言,梁望轩微讶,虽觉得他这说法奇怪,还是忙解释道,
“恭喜二位喜开旺铺,管事的昨天去了青牛镇,今天便没有到清河镇去,往后一定让他光顾贵店。”
说着,他又叹口气,“你看我这食肆表面光鲜,实则经营起来不易,我从州府请的厨师,力求美味,食客却奔着‘珍’字而来。
可是咱地处小城,哪来那么多珍稀食材?普通山货固然比自种的少见,但是各店都有,做不上价格,尤其在这里,吸引不到顾客。”
梁佑瞅了秦槊一眼,没想到他随意问了一句,正好引到自己想要的话题,便接话道,
“顾客固然有猎奇心理,可越是有钱也越爱惜自己身体,食材普通,可我们换个角度赋予它价值,一样会得到追捧,我有一个主意,你可要听听?”
本就希望他多提一些建议,见他在这方面也有想法,梁望轩正襟危坐,并亲自倒了茶水请教。
两人免费食一餐饭,被望轩珍馐馆的东家亲自送出大门,并约好近几日后再来拜访,才驾着马车离开。
秦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梁佑,在对方投来疑惑眼神时,跃跃欲试地提议道,
“不如我们也开一家食肆吧,你哪是隔行如隔山,而是非常经营有道,不自己干着实可惜。”
梁佑无语,他那哪是经营有道,只不过后世大把经验可以借鉴而已。
“踏实经营咱的山货铺,步子别迈太大,以防扯蛋。”
秦槊:“……”
两人按着梁望轩说的路线,前往牙行。
这牙行就是古代的中介,不仅可以介绍买卖,代招人手,还转接工程,例如秦曾,就能从这里接一些装修类的活计。
牙行的掌柜很热情,知道他们来意后,让伙计叫了一个中年男人过来。
中年人把他们带到后街一个大院子门口,边开门边道,
“两位爷,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最近频频天灾,卖儿卖女甚至卖自己的都很多,这院里有很多新来的,可供挑选。”
大门打开,梁佑就见不少人在院子里做着活计,男孩在舂米,推磨,女孩在缝补浆洗或织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常人家做事,只是人多的不正常,那些已经加工完,高高堆在一起的东西,说明他们在待售之前还要帮着牙行创收。
见有人过来,这些普遍年纪不大的男女,停下手里的活计,似期待又似害怕地盯着他们。
“都出来,站齐整了,看看今天是谁有福气,被爷挑中,往后就衣食无忧咯。”
屋里又陆续出来一些人,虽然都看着面黄肌瘦,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倒是还算整洁。
“公子?!佑公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一道震惊的清脆女声响声,接着一道娇小的人影窜出人群,向着梁佑扑来。
秦槊迅速挡在前面,那女孩竟然不管不顾,猛地推他,哭喊着去扯后面的梁佑,
“呜呜呜呜,公子,我是桃花啊,我可算找到您了!”
梁佑已经反应过来,对方虽然一脸菜色,身子骨瘦弱,这模样确实是记忆中的丫鬟桃花。
听她报出自己名字,秦槊就已让开,前天晚上,梁估还说要让许昭帮着找人呢。
中年人见状,生怕误会,忙上前道,
“这位爷,你们认识?这姑娘是自卖,今天刚到,除了同批的几个,其他都在衙门入了册,可没有不正当手段来的。”
“我不卖了,不卖了!这是我家公子,我本就是他的丫鬟,只是走散了,为了生计才来这里。”
桃花说着直往梁佑身后躲,生怕再跟丢了人,中年人一脸为难,
“可是,你都在契书上画了押……”
“不必多说,找到她我也高兴,等下算在我要买的人里即可。”
梁佑刚说完,就被身后的桃花拽了拽袖子,他低头去看,却见桃花正瞅着秦槊,
“公子不用买奴仆了,姑爷家的仆从就在城外的破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