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被朱夏发现好不了一点，两人被罚围着战士营的操场跑圈。
“俞子衿五圈，裴廿青三圈。”
俞子衿不服气：“凭什么他比我少？”
“因为他只是打架，而你，”朱夏指着对方的鼻子，又指了旁边的水瓶：“打架加浪费水资源。”
“那是他的瓶子。”
“你不打他，那水瓶子会自己跑那去吗？”朱夏压下嘴角，眼睛里也不带任何情绪：“少废话，跑不完不准休息，我会盯着你们的。”
正值中午，太阳往死里晒，大伙该干饭的干饭，洗澡的洗澡，睡觉的睡觉，只有倒霉的两人在操场上跑圈。
自古以来，一起挨罚的人大多都会变成要好的朋友。
可这次却相反，俞子衿单方面和裴廿青结下了梁子。
夜深后，宿舍早早熄灯，训练营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巡逻战士的脚步声，走近又走远。
这野外，有太阳的时候像火球一样烫，亮的人睁不开眼，到了黑夜，流浪的风吹过，夜幕上挂满星星，宜人的紧。
作为一名养尊处优的少爷，俞子衿不负众望的失眠了，他躺在床上，小腿的肌肉还在发酸，他不得不坐起来轻轻揉捏。
昨天他还在软绵绵的床上缩成一团做美梦，而现在连回家都无望，俞子衿耸耸鼻子，有些心酸。
月亮推开云帘，探进透明的玻璃窗内，照在熟睡的大家身上。
人本多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易思乡，不想还好，一想前有朱夏，后有裴廿青，俞子衿哇的就有了泪珠。
小少年委屈落泪就算了，偏偏还要侧头擦眼睛，这一侧，和裴廿青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一瞬，俞子衿仿佛看见了一对深绿色的眼睛，黑黢黢的瞳孔，和血盆大口。
“你在哭吗？”
俞子衿默默擦着眼泪，尾声还带着点鼻音：“……是我看错了吗？有东西从动物园里跑出来了。”
裴廿青白眼一翻，坐起来道：“看来我也有幻听，猪在开口骂人。”
“猪也比你强。”
“……这也能比？”
俞子衿扬起头，斜眼看着裴廿青：“反正我比你厉害。”
“我一八六。”
“？”一米八二的俞子衿：“我比你帅。”
“我比你高。”
“我比你有钱。”
“我比你高。”
神经病，俞子衿呼出口恶气，白天的战斗太激烈，此时倒有些有气无力，他平躺盖上被子道：“我告诉你，今天我累了，咱们明天再斗。”
“这么弱？”裴廿青挑了下眉，摇摇头：“你不行。”
“激将法没用。”
“也不知道朱少校说蠢这个字眼时，谁要冲上去丢丑。”
“反正不是我。”
裴廿青耸耸肩没再说话，他把手枕在脑后，屈膝靠在床头沐浴月光。
这个姿势只能看见对方高挺的鼻梁，看来是睫毛很短，俞子衿心里哼哼，又找到一项把对方比下去的东西。
他偷摸从被子里伸出手，抚动自己的睫毛，没曾想裴廿青开口，吓了他一跳。
“你不应该这样做。”
妈的，人吓人吓死人，道歉也不挑个好时候，这黑灯瞎火的要说话也不吱个声。
俞子衿的心脏疯狂跳动，在无声的氛围中好像很明显，他忙掩饰道：“什么？”
“这是错误的。”而且朱少校提出来举报这件事，肯定不会是有奖这么简单。
裴廿青挥了挥空气中少量的灰尘，把它们打乱，顺着一粒偏过头，看着床上装睡的人：“你不应该这样做。”
俞子衿满头黑线，这什么，在教育他不应该随便打人吗，如果这是错误的，那他不知错了多少年了。
况且，你不也动了手。
俞子衿：“那你打了我怎么说。”
“气上心头。”
哈，俞子衿真是气笑了，这北国来的确实怪，他睁眼坐起来，也看向裴廿青，竖起来中指：“妖魔鬼怪尽管来。”
“……”
“不论高矮。”
还押上韵了，裴廿青愣了一小会儿，噗呲一声轻轻笑出来。
有病，俞子衿心里想，骂他，他还笑，真的有病。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共戴天。”
裴廿青微微停顿，思考几秒，问：“为什么？不是扯平了么？”
你告状，我动脚，两人还打了一场，不都抵消了吗。
“扯平？有本事你也去给大家拜早年。”俞子衿几乎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想到上午那尴尬的场面，他就害羞。
“你脸红了。”
“我没有。”
裴廿青斩钉截铁：“真的红了。”
“我也觉得红了。”
“没红没红没红。”俞子衿恨恨倒在床上，又猛地弹起来。
卧槽，后面那句不是邻床的声音，他往床尾看去，就见到一张娃娃脸，大大的眼睛正看着两个人，听的津津有味。
“我靠，你大半夜不睡觉，装什么朱夏呢？”
筲年听到这个名字，本还蹲着的身子往前凑了一点，道：“朱少校怎么啦？”
“他偷看，还少校呢，尽干些见不得光的事。”俞子衿看了裴廿青一眼，随意地说道。
“哦，这样呀。”
“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赞同我的说法。”
“你好凶啊。”筲年撇撇嘴，他撤回了往前的步子，重新蹲回床尾：“你们打架有眼睛就能看见好吧，朱少校他人很好的。”
哪里好，俞子衿回忆了半晌，否定了这个说法。
裴廿青犹豫良久，弃权。
“平票，睡觉。”俞子衿是真累了，一天下来，除开训练，他中午跑了圈，晚上又和裴廿青耍嘴皮，灵魂都要碎了。
“好吧，拜拜。”筲年挥挥手，然后蹲着走到俞子衿对面的床上，打开被子躺了下来。
原来也是个邻居，得，邻里关系好，爸妈见了笑的合不拢嘴。
俞子衿困倦得裹着被子，蹭了蹭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和周公见面。
裴廿青沉默须臾，也躺下来，朦胧月光中，那条曲着的腿放了下来，主人也合上眼帘，沉醉入梦。
本以为陌生的少年们聚到一起，会大吵大闹，没曾想都累的沾床就睡，第一晚的十人宿舍里面安静的吓人。
这一晚，俞子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在校园，带着一群小弟和别人打群架。
这是一条窄巷子，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人，没有血流成河那种恐怖场面，
不好带啊，他揉揉手腕，看了一眼后面的人，摇摇头，捡起地上的木棒子扛在肩头，顺着路往外走。
忽然，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人，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他手里也拿着一个木棒子，对着俞子衿就是一下，被俞子衿躲过去了。
而这个冲出来的人长了一张裴廿青的脸。
俞子衿被吓得一颤，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邻床那张帅脸。
我去你的。
俞子衿下意识就想给他一脚，及时收住后，他坐起来醒着瞌睡，宿舍外就响起来了哨子声，接着是朱夏的大嗓门。
“小朋友们，给你们十五分钟，原地方集合，迟到的受罚。”
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有路过的鸟向前飞，过了一会儿，又飞回来，停在为数不多的小树上。
那树枝被压的歪垮，哭丧着脸控诉鸟儿，稀疏的树叶被黄沙侵染，有着野地特别的味道。
不过这里也不全是黄土硬沙，往训练营外围走一段，就可以看到绿油油的草地，连成一片，向大山延伸。
清晨露水重，趴到草丛里，可以嗅到水汽的芬芳，随着风扬起来，又淅淅沥沥滴落，润入土壤，周而复始。
一列队伍踏入黄绿边界，由朱夏带队，俞子衿背着大包小心地避开草里的小虫，往前一跳，不小心踩到了筲年的鞋子。
“啊！”筲年叫出声。
“不好意思。”
筲年摆摆手，把鞋跟重新穿上，顺带着扯了根长草，把它攥在了手里。
队伍因为小插曲停下来，朱夏走到两人面前，看了看俞子衿，对着筲年道：“怎么了？”
“没事。”筲年嘴浮现浅浅的笑容，他把草放进口袋，指了指自己的脚踝，“好像是崴到了，有点痛。”
朱夏蹲下来，一只手轻轻碰上少年清瘦的脚踝，他大声让众人原地休整，然后把筲年单独拎出去了。
什么鬼，俞子衿一脸不解，什么崴脚，他慢腾腾地坐下来，看着朱夏拿出喷雾对着筲年的脚一顿喷，接着开始揉捏。
真是一位好少校。
俞子衿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睛也开始捶腿，早起换衣服时他们都有了统一的军绿色迷彩服短袖与工装裤，鞋皮是布，鞋底是很硬的黑胶，走久了非常疼。
“喂，你想不想回家？”
！
直戳心灵的二字，俞子衿转头，就看见一张眼熟的脸，顶着一头黄毛，不大的眼睛挤在一起有些辣眼睛。
“……想，你有方法？”
“我没有。”黄毛摇头，他对着朱夏努了努嘴，道：“但他有。”
“什么意思？”
“他不是说，举报有奖吗，拿到手机还不愁怎么回家吗。”
俞子衿皱着眉，品出其话语中的意思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道：“举报什么的，算了吧。”
“为啥，找不到举报内容？”黄毛不解，他看了眼四周的众人，往俞子衿身边凑近，轻声说道：“看到那边的娃娃脸了吗，他根本没崴脚，装病呢。”
“哦？”
怕对方不相信似的，黄毛表情认真，连连点头：“真的，我亲眼所见。”
呵呵，我也是亲眼所见，俞子衿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这么做。
“切，随你。”
对方顶着黄头发远去，说起来，好像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知道他是邻床的同班同学。
不一会儿，朱夏扶着装瘸的筲年回到队伍，后者甜甜地说了句谢谢。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俞子衿站在筲年后面，悄声与他耳语。
后者沉思片刻，道：“我刚才有破绽吗？”
“没有，反正我没看出来，你还真是有天赋。”
“谢谢，我会再接再厉的。”
好厚的脸皮，俞子衿无语地想，刚才就应该真把他踩瘸。
众人继续向前，直到快正午了才停下，朱夏指挥着大家围在一起，每个人都从包里拿出了水瓶与压缩饼干，开始吃午餐。
其实他们走的并不远。
这里的草都很短，没有高于脚踝，至少可以肯定他们还没有深入，从战士营和在此处眺望大山，感觉距离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温度引热气入大地，到处都很火辣，连青草的颜色都刺眼。
可宁愿烫也要坐着，有些少年躺着吃，饼干碎子掉在了草地里，被朱夏喊起来后，两两开始背靠在了一起。
筲年眨眨眼，跑去朱夏那边复诊。
俞子衿吃不下那干巴的东西，只喝了几口水，他拿包垫在脑袋底下，整个人闭眼懒懒地躺在了地上。
啊。
他呼出一口长气，这难受的步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朱夏也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地往前走，受不了。
这天气就应该在家吹空调，或者戴着墨镜和朋友们一起飙车，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真是够了。
“我回来了。”
“哈？这么快？”俞子衿看了眼筲年，又转头看了眼朱夏，对方脸色不太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筲年撇撇嘴，神情有些小难过：“朱少校把我赶回来了，说不要轻易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