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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讲讲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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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归抱怨,Ethan总归是不会为难文璟的,他主动破冰,“Vincent,我20岁了。”

文璟没有深挖喝醉且应激的人的逻辑,只当他突然有感而发随口说了句,毕竟20岁确实是个值得感慨的特别的年龄分水岭。

20岁的Ethan迷茫又坚定,面对无数岔路,没有导航却可以无所畏惧地作出选择,好像对他来说这世间没有Dead End。

文璟已经记不清自己的20岁了,格式化的日复一日相似的生活模糊了大脑中的时间框架,他好像从来都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么走到路死,要么走到他死。

但没人能预想到第三种可能的出现,这条单一笔直的路似乎正在被迫卷进Ethan庞杂的迷宫陷阱。

“嗯,认识第一天你就告诉我了”,文璟说。

“对…我说过了…”情绪上涌,Ethan的鼻腔再次酸涩,“但你没祝我生日快乐,我今天才20岁。”

这是Ethan三缄其口喜欢七月的重要原因,他总觉得提前主动告诉文璟太显刻意,怕强加给文璟一个准备礼物或惊喜的社交负担,但又心痒想和文璟一起庆祝,想得到他的祝福,所以才总纠结犹豫。

“今天是你生日?”

“嗯!”

“生日快乐”,文璟在身上摸索了一圈,没带什么好东西,即便带了,买的时候没有赋予特殊意义的物件,他也觉得自己不会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小鬼,于是他卸下了自己的手表。

手表是百达斐丽定制款,刻了文璟名字的缩写,贵不是文璟对它青眼有加的原因,他有一展柜的名表,这并不是其中最值钱的那块,却是文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品牌方重视的贺礼),第一次成功,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从心底认可自己,在所有对文璟意义非凡的场合,他都只佩戴它出席,包括这场有去无回的旅程。

“20岁生日快乐,Ethan”,文璟郑重地又说了一次。

“谢谢!”如愿听到文璟亲口说的生日快乐,Ethan满心欢喜,没想到还有意料之外的礼物,“什么啊?”手腕贴上温凉的金属,想也知道是什么,Ethan的欣喜变成惶恐,哪怕他不清楚这表背后的意义,也知晓它本身的贵重,“这我不能收…”

怀里的人吸着鼻子抽搐了一下,不老实地推拒,文璟捉住Ethan手腕,不由分说地套上去将表带扣好,从不知忌讳的人现在却严肃认真地说:“退还生日礼物,很不吉利”,连带着手表和Ethan的胳膊,他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才放开,“白天再给你补个蛋糕,嗯?”

“白天…还能出去吗?”害怕产生的绝望情绪让Ethan没办法不消极。

“瞎想什么?”文璟用指关节扣了扣Ethan脑袋,“不会太久的,我保证。”

Ethan点点头,久不久的,能不能出去,都是未知数罢了,至少文璟在这里,是个巨大的慰藉,以至于他勉强可以容忍黑暗密闭空间的迫害。

安静几分钟后,Ethan说出了自己的执念,“Can I please have mango cake?”他的生日什么都可以没有,但芒果蛋糕一定不能缺席。

“嗯?”难怪摘了一下午芒果舍不得吃,原来是准备往蛋糕上放呢,文璟反应过来之后被像松鼠屯坚果一样的Ethan逗笑了,“of course you can.”(当然可以)

“买不到怎么办?”

“那我给你做一个?”

“啊…?”Ethan本打算自己做,但他现在很糟糕,真出去了,一定也没精力,可要买一个凑合的话,没有提前定,还真不一定能买到,“你会做蛋糕啊?”

“我不会”,文璟坦白,“但我学东西很快。”

“天呐Vincent…”这已经不是受宠若惊那么简单了,Ethan由衷地感叹:“你怎么这么好啊”,他嘴角一瘪,“好的让我又想哭了…”

文璟不想再让小鬼哭,也怕他脱水,于是捏住Ethan鼻子,手动将他的眼泪憋了回去,“不许哭,过生日呢,开心点。”

眼泪被迫收回的感觉像被挠了痒痒,Ethan忍不住发笑,“嗯嗯嗯!快放开快放开!要呼吸”,他的声音因鼻腔受压而变得扁平,鼻子重获自由后,他大口喘了好一阵。

“咳咳…”呼吸道黏膜开始泛起那种熟悉的干燥的不适感,Ethan知道这是应激反应的余威,刚变好一点的情绪迅速跌落谷底,“说点别的…我跟你讲讲我吧,好吗?”

“好啊,你说吧,我在听。”

Ethan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特殊的过去,连发小也仅仅知道个皮毛,但他现在就是很想讲给文璟听,他直觉文璟会完全理解和包容这段故事,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别人听到这个故事了。

“我家的关系很微妙,我弟弟的妈妈是我爸在和我妈那段婚姻里的外遇,我妈妈是我爸在和我哥哥姐姐的妈妈那段婚姻里的外遇,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弟弟有爸爸,哥哥姐姐有彼此,而我,是这个家里多余的存在,尤其在发现我是gay之后,我就彻底成为了异类,他们叫我怪胎。”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是另一个男生…我前男友,疯狂追求我,让我认清了自己的性向,或许,我是被他掰弯的也不一定。”

动了心的人听到“前任”两个字,就像手指扎了根刺,不挑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危险,挑吧,又着实不太好下手,不提倒也罢了,一提,人就总忍不住遐想,在那段自己永远无法涉足的时间里其他人参与过的痕迹,怎么会不吃醋呢?

文璟压抑着在心里叫嚣的嫉妒,他是专心听小鬼讲故事的,不是在小鬼的过往里乱找存在感的。

“That day, my dad kicked the door open and broke into my room while I was…with my ex. He dragged me out of my bed and punched me badly in front of him.”(那天,我爸踢开我卧室门闯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他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当着他的面狠狠揍了我)

那天Ethan卧室里的场景极度令人不适,他不着寸缕地躺在地毯上,被扔了一只靠枕遮羞,身体罩在橙得发红的夕阳里蜷缩着,嘴角挂着未干涸的血液,雪白的皮肤青紫斑驳。

惨象被Ethan用一句话带过,文璟的心就已经揪着疼了,不敢想若他得知全貌,要花多久才能不那么难受一点。

“他真的很荒谬你知道吗?”Ethan抓了两把头发,忿忿地说:“受教义约束的“性”让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对待同性恋的时候,他倒是个忠诚的教徒了,他的“主”还不让他乱搞男女关系呢!可他管住自己的裤子了吗?”

“从小我就被放养,长大以后我对自己的性取向迷茫不知所措,也没有人引导过我,等到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才想起来他是我爸。”

“I’m proud of not being a man like him.”(我为没有成为父亲一样的男人而感到自豪)

“教会提供同性恋治疗,我被他绑去,我想说,现实一点吧,同性恋是可以治愈的吗?是需要治疗的吗?这是病吗?”

“当然了,教会那种连科学都挤不进去的地方,能有什么文明的做法吗?没有的,他们逼我们承认自己有罪,然后当众宣读含有羞辱内容的认罪书,我拒绝,并尝试逃跑,结果被抓回去,挨了打,棍子打在身上真的很疼,相比之下,我爸的拳打脚踢简直就是闹着玩,我趴在地上求他松口,求他让我回家,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合法的地方,可他只是像看陌生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Ethan哼了一声,像自嘲也像冷笑,“我也是脾气上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说,我tm这辈子就要跟男人搞在一起!同性恋没有错!该治脑子的是你们!”

人的进退有度并非与生俱来,文璟自然懂得,但第一次听闻Ethan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也不愿变通的时候,他仍是百感交集。

按照大多数人稳定的生活轨迹来看,人这一生接触到的人是有限的,且基本处于相似的圈层,因此学会和人相处不难,可Ethan的轨迹是极不确定的,他遇到的人质量和数量随机,总能把自己嵌套进所有与不同人相处的千奇百怪的公式里,这很难。

文璟欣赏与他相识时没有刺的小鬼,却也心疼这份圆滑,不伴随痛苦的打磨过程,屈指可数。

“你知道我为什么有幽闭恐惧症,还怕黑吗?”

“为什么呢?”文璟很温柔,很轻缓地问。

“关禁闭,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被关了一周,所谓的治疗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净化,感官剥夺,放血,禁食,每天只提供剂量刚够维持生命的自来水(tap water)。”

简直要被不忍淹没了,文璟抬手轻抚Ethan脸颊,位置关系他用得左手,“I’m so sorry. I wish you didn’t have to go through this.”(我真的很抱歉,我多希望你不用经历过这些)

“也没有很难熬,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Ethan反倒安慰起文璟来,他自然而然地去够文璟的手,却摸到了他手腕上的疤痕。

文璟敏感地瑟缩了一下,想收回手,却被Ethan双手捧住,用脸颊贴着,蹭他的伤疤,小鬼总是很温暖,温暖到让人心悸。

但似乎…温暖过头了,好烫啊…文璟摸摸Ethan额头,又摸摸自己的,“Ethan,你发烧了。”

“嗯…”Ethan囫囵应了一声,一副破罐破摔不在意的样子,仍迷恋地贴着文璟的手腕,说:“信仰常用赎罪和解脱美化死亡,可只有亲眼所见才知道,死亡从来都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文璟没接话,“好了别说话了,你在发烧,休息一会。”

“Vincent”,Ethan直呼文璟的名字,用强调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死亡,从来都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文璟叹了口气,把因为发热又开始发抖的小鬼压进怀里给他取暖,低声回:“我知道的。”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铁轨,从小到大,我见过很多躺在那里死去的人,他们的骨肉和毛发黏在上面,腐烂的味道经久不散”,Ethan深吸一口气,憋了一会才吐出来,“就差一点,我也是其中之一。”

多亏护工来得及时,也幸好他坐在轮椅上,在轨道边心理建设了很久。

文璟呼吸一滞,从脊梁窜出的惊惧驱使他收紧环住Ethan的手臂,好像活生生的一个人一松开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一样,“为什么?”

就很不讲道理,明明这种想法深深扎根在自己脑海中,他却无法接受Ethan被它接近。

“不一样的…”Ethan也说不好自己具体在反驳什么,他描述不出文璟听了这件事的感受,但他又有一些理解,总归不将他的“求死”和文璟的混为一谈才能让文璟宽心,他解释道:“是创伤后产生的行为障碍,我站不起来了,也无法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每天只能用引流管摄入混了营养液的汤汤水水,持续了半年,这样待在不受待见的家里,是真的,真的生不如死,希望保留尊严…也是尊重生命的一种方式,病好了,我就好了。”

病好了。

文璟松了口气。

“Vincent,你刚刚,是不是在害怕?” Ethan借病不依不饶起来,他努力咽下反胃的感觉闷哼两声,“你就是害怕了,怎么就不能试试把这种感觉也放在自己身上呢?”

“不说了吧,歇一会”,文璟又要捂起耳朵缩进贝壳了。

在死亡话题上一直小心翼翼的Ethan,突然变得尖锐,无视掉文璟,拿出了敌退我进的气势,“我曾经,非常非常接近过死亡,能认识到这一点,是因为反复休克后,意识的回光返照,如果没有及时送医,那应该就是我死前的最后一次清醒,本来不想告诉你难看的事的…”

在文璟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话不说事不做就没机会了的紧迫感,心理阴影果然不会轻易克服,小鬼以为这是在交代遗言么?他打断道:“不想告诉就别告诉了,不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好不好?”

“没关系的”,Ethan摇摇头,“是败血症”,他说,“我至今都深刻地记着那种感觉,四肢不受控制,神经萎缩抽搐,肌肉和脂肪仿佛都在融化,人像是要变成一滩液体,散发出枯朽难闻的气味,血液和胃液会顺着食管返流,最后从口鼻喷出来,眼球像充气一样不断肿胀,我看不到我自己,但应该很像吓人的丧尸。”

当初在禁闭室能撑下来,全靠Ethan拿过去17年的健康底子和死神做交易,快三年过去,他依然没能养回曾经强健的身体,虽然那时候忙着长个,身上也没多少肉,但不至于像现在,抵抗力时常掉链子,力气不比从前,躯体也总有点不健康的影子。

“吞药会被呕吐物呛死,服毒痛不欲生,割…烧炭头痛眩晕窒息,跳楼卧轨抹脖子场面惊悚,我在想,比起总有机会尝试的人生,难道腐败腥臭会更有吸引力吗?人都会走到那一天的,死亡是世上少有的不用付出努力就一定会得到预想中结果的事。”

文璟在Ethan停顿休息的时候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你可能并没有那么清醒。”

“哈?”

他耐心轻柔地捋顺Ethan一撮打结的发尾,对有形象包袱的小鬼说:“不好的样子,是生理上的难受导致你在脑海中刻画了一个与之适配的形象,事实上,依据它的普遍症状和大部分病患的情况推断,你应该只是有一点苍白和消瘦,但还是好看的。”

被突然打断施法,Ethan一时词穷,他舔了舔嘴唇,没想好怎么接茬,磕巴道:“你…哄我啊…”

“是在哄你”,文璟大方承认,“放松点,你太紧张了。”

文璟的直球“轰”一下引燃了Ethan的火星,连烧带炸,将他拖进一片滚烫的火海。

不是阴冷的黑暗就好。

烧成灰总好过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悄悄发霉。

Ethan像考拉一样,泄了力趴在文璟身上,所有不良反应在肌肉松懈的一瞬间,张牙舞爪地将他捕获。

“At sunrise, every soul is born again*”,Ethan虚弱地说,“Vincent,我不想你错过这个世界永不重复的早安和晚安。”*(太阳升起时,每一个灵魂都将获得重生)

“嗯,至少现在,相信我,我会陪你等明天的早安”,文璟侧头轻吻Ethan耳后的头发,“不要再害怕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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