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那个模样，不像是醒了，像是疯了。
魏青访遍所有炼丹房，假死药易容丹隐匿行踪气息什么的备了一堆。
做完这一切他颤颤巍巍的坐下，汗湿后背。
只能先这样了，到时候想个办法跟谢灵说清楚。
他真的还会听吗？
魏青抹泪。
第二日，魏青熟睡，梦到自己因为欺骗主角被千刀万剐，吓醒了，一转头，仙气飘飘的主角在旁边含笑看着他。
那笑容……真是柔到能拧出水了。
“咳……”
魏青有些尴尬地咳一声。
“师、师叔。早上好。”
“早，魏青。”
这话说完他表情更柔和了，眼中的温情几乎要溢出来。
加上额头的金印，像是佛子在世，分分钟普渡众生。
阿弥陀佛，大师你千万不要破戒啊。
“走吧。”
魏青像是被大师点化了，过一会才反应过来。
“不是，去哪儿？”
谢灵将魏青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说道：“我得了仙门大比的魁首。”
然后沉默。
嗯？
魏青看着谢灵的眼神，慢慢竖起大拇指。
“真棒？”
谢灵满意眨眼，继续说：
“三种奖励任选其一，分别是不可多得的功法秘籍，凶险但资源丰厚的秘境钥匙，和上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神级法器。”
所以……？
“我选了秘境钥匙，它现在就在我手里，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这有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额……其实我觉得，我的资历嘶——”
魏青的腕骨剧痛，像是要被人捏碎了，他立刻改口。
“特别合适，我们什么时候走？”
谢灵微笑：“现在。”
*
灵光一闪，魏青周围已经换了一副光景。
周围的腥气很重，魏青下意识皱起眉头，周遭十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锃～”的一声，剑光闪动，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光照了进来，烟尘散去，魏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谢灵方才斩开的不是墙壁，而是一只巨蟒。
现在地上全是散乱的碎块。
没怎么去过战场的魏青呕了一下，被熏得睁不开眼。
怪不得那么重的腥气，原来这里是蟒妖的巢穴。
“还有一只。”
啊？
谢灵望向旁边的蛇蛋。
“雌蛇死亡，雄蛇必来。”
“嘶嘶……”
话音刚落天空再次黑了下来，只剩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
比刚才那只要大上十倍不止，狭窄的山洞几乎塞不下他的头颅。
“这也能打得过吗？”
谢灵：“可以试试。”
魏青作为战五渣，在一旁的角落等着，一人一蛇打得地动山摇，他在旁边揪草。
“咔嚓”。
魏青听到了细微的碎裂声。
他转头看向蛇蛋，果然看到了裂缝。
“谢灵……谢灵！蛋要孵化了！我们快跑吧！”
*
夜凉如水，魏青在一片湖泊旁取水。
谢灵受伤了。
魏青利用控水术取一团纯水，搭配净尘术清洗他的伤口，再上药包扎。
他买的伤药派上用场了。
魏青抬头，谢灵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魏青感到不对，果然，魏青缠了一半的绷带散落一地。
他本人被按着亲吻。
魏青：……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片刻后，谢灵直起身，魏青的唇瓣红肿，对方连解释都没有。
魏青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把绷带拿起来接着缠。
谢灵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的嘴，魏青手动让他目视前方。
“不要看我，看路。”
一路上，魏青以为自己会一直都是拖油瓶的形象，谁知道走过一处密林，他还真派上用场了。
“这是第三次了。”
两人看着谢灵划下的剑痕。
“应该是有什么阵法。”
魏青挣开谢灵死牵着不放的手，蹲下来观察方向。
连续三次都在一个位置，这让魏青想到一个古书上的迷阵。
“倒回去，八圈，应该就能走出去了。”
这听起来挺荒谬的，但谢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听从。
八圈之后，周围的环境变了，不再是绿到诡异的藤蔓和参天大树，而是一片竹林。
魏青感觉不对，常识告诉他，这里是不可能长竹子的。
树太多了，会完全挡死。
再往前是一个竹屋。
两人思量许久，还是决定走进去。
这是一件空房子，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恰好谢灵受的伤没好，两人决定在这里休整一番。
这个竹屋的位置非常好，醒来时就能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房屋构造也非常巧妙，穿墙而过的风，让屋内长期维持四季如春的温度。
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魏青甚至还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田园生活滋养了人内心向往安宁平静的念头，刚经历了那些生死存亡的时刻，平静安宁的生活是人们最想要的。
谢灵每日劈柴做饭挑水，都快忘了剑怎么用了，魏青沉迷于收集各种石头树叶，渐渐也忘记了防备。
谢灵：“魏青，我们就这样留下来好不好？”
这一刻，魏青终于醒悟了。
“什么留下来？！谢灵！清醒一下，你忘了你的师父吗？宗门的人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消失了，他们该怎么办？”
谢灵面色挣扎，忽然间额前灵光一闪，霎时清明。
他拿起积灰的长剑：“走！”
竹屋开始变化了，它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好像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谢灵拔剑，多年苦练的剑法不需要记忆就能挥出。
任他魑魅魍魉，我自一剑破之。
竹屋破碎，周遭的竹林变成活的青蛇，层叠着追向两人。
魏青拿出符纸一边烧一边走。
天雷之火，够他们怕的了。
他拿出罗盘，稍稍推算。
“走这边。”
天幕倒了过来，变成了脚下的路，绿色的草地变成了苍穹，无尽的蛇群从上方袭来。
谢灵一边斩杀一边走，直到魏青触摸到了一片软乎乎的壁垒。
“到了。”
这壁垒太过柔软，让魏青觉得徒手也能撕开，他用力一撕，两人像是果冻一样被倒了出来。
他回头去看。
太邪门了。
他们刚刚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果实里。
这一幕让他想起果肉里的虫子，聪明的果树会在虫子爬进果实之后，分泌有毒的凝胶把虫子困死在果实里，沦为种子的营养。
安宁的竹林就是引诱安抚他们的果肉。
魏青感到恶心，他并不想把自己类比成虫子。
“魏青。”
谢灵伸手，把他拉起来。
他刚刚被佛印清心，现在的心情并不太好，一切都是空空的，只有看到魏青的时候，心脏会一抽一抽的痛。
他像是自虐一样，紧盯着魏青，直到感知恢复。
接下来往哪里走呢？
经过这诡异的一仗，魏青不敢在这密林里瞎走了。
他拿起三个石头。
投石问路。
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
卜卦寻吉。
魏青感到疑惑，因为无论哪一个方向，卦象都显示大凶，停在原地也是。
什么意思，必死无疑吗？
魏青开始回忆一路来的细节。
迷阵，竹林，幻境，果实……
一般这种依靠迷惑敌人自保的生物，都会有一只伴生的——凶兽。
一双红色的眼睛在谢灵背后出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魏青下意识把人扑倒，自己背后被什么东西的爪子一抓，火辣辣的疼。
会飞是吧。
巨鸟低空盘旋，鸣叫着再次冲下来。
魏青抱紧谢灵，并不打算让开。
这一次抓破了他的肩膀，深可见骨。
血流如注，染红了谢灵的白衣，他像是被魏青的血吓到了，呆呆地坐着。
筑基初期的人设立的防护罩在这种攻击下撑不过一秒。
“我怎么能怀疑你……”
魏青回头，谢灵的眼眶发红，情真意切。
在这样的注视下想必是个人都沦陷了。
等一下，他并不是为了证明这个啊！
躲过一时的危机就好，谢灵剑道魁首的实力摆在那儿，杀一个破鸟绰绰有余。
谢灵变了，变成真的温柔了。
没那么疯疯癫癫了，甚至还有一丝初见时的小天使模样。
魏青看见这样的谢灵只觉得沉重。
现在又一层误会已经造成了，那么现在只有两种结果，第一，他坦白，谢灵发现都是假的，火速受死换世界，第二，试图装一辈子然后被谢灵发现不是真爱继续火速受死。
这么看还是前一种处理方式比较快准狠呢……该死的天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魏青和谢灵在某个山洞休息的时候，突然脚下塌陷，他们被迫下到另一个地方。
走了一阵发现是个蚁穴。
蚂蚁的视力一般，两人只要注意别发出什么声音就能顺利跟着蚁群走出去。
然而他们判断错了蚁群，这群空着手的巨型工蚁并不是要出门捕猎，而是给蚁后当口粮。
□□后蚁后就要产卵了，二人被迫围观了一场生物进程，白色卵越堆越多，终于，在工蚁们搬运蚁卵时，它们看到了闯入者。
蚂蚁们迅速集结。
谢灵则飞身擒住蚁后。
蚁后没什么攻击力，它惊慌失措地甩出一块镜子，谢灵和魏青竟然就这么被吸进去了。
镜子啪嗒掉在地上，蚂蚁们围着镜子，等待结果。
魏青到了一个一片漆黑的地方。
等了很久也没有变化，就在魏青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放逐回虚无空间的时候。
传来一阵威严的女声。
“竟然有人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想要活着？”
接着魏青的世界就彻底亮了，他似乎站在一个满是镜子的密室，这里到处都是对他的反射，有无数个镜子，镜子里有无数个魏青。
魏青试图打个商量。
“前辈，我的朋友呢？”
“嗯？你说他啊？”
魏青面前的镜子发生波动，谢灵躺在地上昏睡的模样印入眼帘。
“对，就是他，前辈您放了我们吧，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真是情真意切，他是你的情郎吗？”
魏青：“……不是。”
“哦？”
镜坞笑了。
“他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镜面再次发生波动。
谢灵背对着他，下半身浸在水里，背后抓痕数道，墨发垂在水面。
再往前，就是一双被发带捆住的手。
水波阵阵，跌宕起伏。
再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让魏青沉默了。
“……前辈不要开我的玩笑。”
镜坞委屈：“谁开你的玩笑了，这就是你的朋友最想要的东西，为了让他相信，我可是废了好一番工夫呢，不信我调给你看。”
“前辈！”
弱者没有发言权，魏青实力低微，只能被迫观赏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到那个下场的。
镜坞先是设定了两人从镜子里面出来的画面，紧接着逃出蚁穴，掉入湖水。
谢灵似乎对湖水有什么执念。
魏青不幸被蛇咬了，脸逐渐变红，似乎是忍到不能再忍，魏青抓住谢灵的衣袖，百转千回道：“小师叔……”
看到这里魏青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么娇的声音他才不会发出来，他以为这种东西谢灵很容易就能看破，谁知道谢灵听了，抓住了魏青的手……
接下来的发展就非常和谐了，魏青侧耳倾听自己的哭声，目不忍视。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会在谢灵身下变成那样……谢灵不是受吗？为什么是他在下面。
无法接受。
“他要出来了。”
？是人要出来吗？
“怎么这个表情，我是正经的法器，通过我的试炼就可以做我的主人，不通过的我也只是会扔出去，说实话我挺欣赏你的，可惜你修为太低了，咱们下一位。”
魏青头一次寒着脸：“前辈，外面的蚁后也是你的主人吗？”
镜坞猛地提高声线：“当然不是。”
“灵智未开的蠢货也配当我的主人，他们只是看到我到处吞人，把我当低级法器用。”
原来如此。
“话说，你打算怎么办？”
前辈你……
魏青铁青着脸。
“不怎么办，请前辈帮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谢灵我看过他的梦境。”
“放心吧，我是不会多嘴的。你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是假的吗？”
魏青沉默，深呼吸。
“怎么发现的？”
“他觉得你应该坚持不了那么久。”
“……”
“瞧你那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干嘛愁眉苦脸的，这小子多帅啊，你也喜欢他不就好了。”
魏青叹了一口气，继续愁眉苦脸。
“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就算我欠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