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湘从三哥那里听到了一个遗憾的故事，关于一个母亲痛失爱女，关于一个小姑娘年幼丧命，甚至她可能只是充当了一场权势斗争里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炮灰。怪不得大家都缄默不语，伤心之处，何人有又愿意去触碰……

“四姐她...离开的时候，娘....怎么样？”

沈慕尧指尖搓了搓，眼眸下垂，顿了好半晌才道：“肝肠寸断，日渐疯魔。直到你的到来，大伯母才好了许多。”

这一沉重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多久，终归是家中的禁忌。

没过几日，家里来了远方的客人，便是一路跟着沈将军一起过来的景涵与陈曼乔，但因沈将军要率先进宫述职，便早几天先赶进京。

景涵真的是人未到声先至，硬是凭她穿透墙壁的嗓音给大家问了个好，见着人了以后又挨个打了招呼。这来的时间也是赶得巧，正好家中女眷堆在一起品茶。

“伯母，二婶三婶好久不见！涵儿可是想极了你们，这回又厚着脸皮跟着沈伯父的车队一起过来蹭吃蹭喝了。这位是我在十二城的好朋友，陈曼乔，是个神医呢！”

陈曼乔不好意思道：“见过各位夫人，乔儿不敢当，家父是个大夫，乔儿只是偶尔帮把手罢了，算不得什么神医。”

沈二夫人掩唇轻笑：“那必然是谦虚了，涵儿这丫头虽然喜欢夸张，但我觉着她这句话可是真心实意的很。”

陈曼乔微微红了脸。景涵适时的跳出来转移话题：“怎么不见湘儿妹妹。”

沈夫人有些无奈，道：“湘儿已经去宫里了。”

景涵疑惑，手中下意识地做出了自己思考时的惯常动作，甩着挂在腰间的挂坠：“涵儿去宫里作甚？”在景涵眼里，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

“湘儿近来与五公主亲近，便时常进宫与五公主作伴。我派人去传个信儿，让湘儿今日早些回来。”

景涵摆摆手道：“倒也不必麻烦，总归是要回来的，虽然许久不见，想得紧，但同公主抢人还是有些不好。伯母、二婶、三婶同我讲讲关于湘儿的事，她今年未曾给我写信，她的消息我都是通过沈伯伯知道的。”

沈夫人突然狐疑地看了一眼景涵，湘儿确实变了很多，她从前每年都会给景涵写几次信，景涵不提她都没想起来这事儿。这真的是巧合吗？巧合多了...便不怎么像巧合了……

但她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陈曼乔平日里做事细致惯了，毕竟是行医之人，不细致也不行，注意到了沈夫人在听到那句“她今年未曾给我写信”后微变的神色，觉得有些疑惑。听涵儿的意思，沈五小姐应当是每年都会给她写信，若沈夫人知晓此事，按正常人的反应听到这句话应该是先解释，如果不知道应当是表示一下震惊再就此事聊起来了。但她的反应是狐疑...不太对劲吧……

几人东聊西聊，家长里短、京城轶闻都聊到了。陈曼乔也大概明白了沈五小姐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这已经可以算是性情大变了。她若有所思，回想起了曾看过的一本书上记载了一种南疆邪术，可夺生人之舍，要使这种邪术能顺利完成，要么夺舍之人自己魂体强大到一定境界，要么就是趁人之危，一个人魂体最虚弱的时候便是其身体最虚弱的时候……

被夺舍之人的魂体可能会死去，可能会变成孤魂野鬼，也可能会在身体中陷入沉睡，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景涵，看到景涵正大笑着说着什么，眼中是肉眼可见的喜悦。

陈曼乔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管如今的沈五小姐是谁，此事同她又有什么关系。沈夫人虽心有疑虑，想来也想不到那一层去，毕竟邪术之所以为邪术，便是因太过阴毒而被封存在阁楼之中。不过但愿是她想多了，许是医术史上的神迹也未可知。

此时，潇竹殿中，习完武还未换回常服的沈潇湘和连婧正在画画。长长的木桌前，二人一左一右并排站着，桌上铺着雪白的宣纸，远远地乍一望去，真是好一张岁月静好的美人图。但一旦靠近，便会发现，这二人，一人画着恢弘大气的江山图，一人画着略有些怪异的小人图，一张宣纸上分成了好几块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两个小人在做些什么，手下正在画的那一格是两个小人在作画。

沈潇湘率先画完，往旁边瞄了一眼，感觉连婧还要画好一会儿的样子，便自顾自搬了把凳子坐到对面，托着脸盯着在纸面挥过来划过去的毛笔尖儿，看得她都快晕了。思绪渐渐走远，目光虽落在面前的笔上，但眼神却涣散着，魂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连婧放下笔，看着沈潇湘呆呆的样子，便知道她估计正在走神呢。她伸手点了点沈潇湘的额头，发出一声轻笑，也吸回了飞到天外的魂。

“啊，婧儿画好了？”沈潇湘还有点懵，看着那画工精巧的江山图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画得真好，我画一万年也画不出这种水平的画。”

她略带忧愁地看向自己的小人漫画，叹了一口气，她也只能画出这种画了。连婧却饶有兴致地拿起沈潇湘的画，颇为认真地看了起来。有些小人头上还冒出泡泡，里面写着字。

“沈五小姐，手再伸得直些，腿踢出去时再用力些。”

“遵命，老师。”

“湘儿累吗？”

“婧儿小瞧我了，这才哪到哪儿！我还能再扎半个时辰的马步呢！”但事实上，某人两刻钟过后就撑不住了。

“桃花羹和桃花酥可合湘儿口味？”

“嗯嗯！”没有说得更多是因为小人正忙着吃东西。

连婧看着小人图上的字，忍不住笑出声来：“湘儿果真奇思妙想，我便想不到将故事画成这样一幅幅小画。在新意上，湘儿终是略胜一筹的。”

沈潇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手心。很显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懂得创新的人，只是因为她是一个现代人，所以知道有漫画这个东西而已。

“这幅画我很喜欢，湘儿可否赠予我？我定好好珍藏。”连婧看着沈潇湘，非常认真地问。

此时要是有微信聊天，沈潇湘是真想发出那个窘迫的表情包，这样简陋的画真的还不到收藏的地步，不至于啊不至于。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并且补充了一句：“既如此，婧儿的画不如也赠予我，我也会好好珍藏的。”

连婧的指尖摸索过小人图上的“沈潇湘”，闻言愣了愣，道：“好啊，湘儿不嫌弃便好，画得过于普通了些。”

沈潇湘很想自闭，这就是凡尔赛的巅峰——睁着眼睛说瞎话吧，就这画，谁敢说普通，谁敢？！！

“湘儿以后可否多作些这样的画，我很喜欢，可以吗？”连婧睁着一双妩媚至极的眼睛略带恳求地看人时，真的很要人命，沈潇湘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容易被美色所惑的人，但身体很诚实，嘴巴非常有自己想法地说出了：“当然可以。”

连婧笑得更好看了，沈潇湘脑子跟着五官走，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大概是古代最优秀的漫画家，虽然只画给一个人看，但这一人便可抵千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