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温知推着赵廉美回到病房，柴赋已经将老人的遗物整理的差不多了，病情恶化的太快根本都没来得及带太多东西来老人便撒手人寰了。

人一去，病房显得空空荡荡的。

赵廉光去缴费还没回来，房里只有一家三口。

因暴雨的原因窗外乌云密布视线受扰光线很暗很压抑，更令人压抑的是老人的离去。赵廉美显然是还没缓过来，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

柴赋看着柴温知还穿着那身脏衣服，头发半干不干的耷拉在肩头，满眼心疼。

“温知，刚有你的朋友给你送来干净的衣服你去换上吧。身上还有伤口呢，小心点。”

柴温知终于从巨大的悲痛中回了点神，但柴赋的话只是轻飘过她的双耳并未听进去。柴赋见她没应也没动，走近又喊了一声。

“嗯…爸爸…谢谢”如梦初醒般机械地伸手接过袋子，步伐沉重地走向洗手间。

有人送来…池鹤吗，对…池鹤呢？

自己在路边上被电动车刮擦时…是她帮自己善后的，这么大的雨她撑伞了吗？她现在在哪？

思绪太多了，柴温知从湿透的裤子里艰难的拔出卡住的手机。

“喂…小鹤你在哪？我…我刚才…你淋湿了吗换干净衣服了吗？”柴温知关切的声音抚平了池鹤胸口的不安。

“我已经在酒店大床上躺着咯，岁岁…你换上衣服了吗？嗯…节哀顺变…啊我的意思是…你外婆她只是先去下一世替你们布置新家了…”池鹤几乎是绞尽脑汁的想出一套说辞，企图可以宽慰她的心绪。

“虽然答应过你，但是这次还是想跟你说谢谢，小鹤谢谢你”

在我一次次无措时施以援手…“还有谢谢你送来的衣服，我很喜欢。但是…我之后可能有一段时间都回不了A市了…你的课恐怕我不能继续上了”

“没事，没事岁岁。别说谢谢…我没帮上什么忙…更何况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跑回去也不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池鹤被柴温知的善意填满，她一字一句都没有苛责之意却说的池鹤鼻头发酸。

厚厚压抑在心间一直强忍着的自责终于化作密密麻麻泪水濡湿枕头，压抑在喉头的细碎颤抖的哭泣声也透过麦克风传递到柴温知耳里。

“小鹤别哭，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陪我来帮我处理事故，还这么贴心的给我准备干净的衣服。乖，别哭，你没有错…”柴温知软言软语的安抚，倒真的让池鹤渐渐停止了抽泣。

倒不是停止了自责而是心疼她还要分神来安慰自己…

“不过…我应该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没办法替你继续补课了…”

“没事没事的，其实我也快开学了。高三嘛开学早”池鹤自然是失落的，说完沉默了几秒犹豫开口。

“之后…周末还可以帮我补课吗…？”

柴温知哪能听不出少女语气中的沮丧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应下，当然可以。

不知从哪透进来丝丝冷风，柴温知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轻轻打了个喷嚏“阿嚏”

“你感冒了吗！”池鹤从床上弹起来，拍了下大腿发出清脆的‘啪’声，她怎么会忘记买感冒药呢，真笨！

“不会吧，我身体挺好的不至于淋雨就感冒”柴温知心想自己一年到头也不会感冒发烧一次，不会这次淋了点雨就感冒了吧…喉咙里有痒意，一串咳嗽压不出的往外涌…

“咳咳…咳”错愕…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那个…岁岁。我这正好有感冒药，要不我给你送去吧，等雨停了我就让小吴送我回去了…”走之前，想再见见你。等柴温知忙完这边回A市她肯定已经开学了，再要见面恐怕就没那么方便了。

“不用，小鹤。这么大雨你跑来跑去的当心也感冒而且也不安全，你腿上本来还带着伤呢。今天还跟着我跑来跑去的，辛苦你了…我等会会吃药的。”

“温知，还没换好吗？…温知？”柴赋见女儿进去那么久还没出来，难免有些担心。

“就好了…小鹤我先挂了等会微信上联系”

柴温知挂断电话，三下五除二的擦净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布料摩擦过擦上的伤口，惹得她不自觉绷紧了腿部肌肉。长痛不如短痛，她咬了咬下唇分散注意力，利索的换好干净衣物，浑身轻松极了。

“温知，你身上的伤口怎么回事？”是柴赋的声音。

“跑太急，不小心摔跤了。只是点擦伤，没事的爸爸”柴温知自觉的想去拎柴赋收拾好的那几袋包裹，赵廉光摆摆手推开了她。大手一提，把袋子都拎起来了

“走吧，回家去”

柴温知跟在最后，到病房门口时回头深深望了

一眼空空如也的病房，表情凝重地轻合上门。

暴雨终是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路面的积水也没刚才那么深了。

留给成年人的悲伤是有限的，柴赋和赵廉光已经在向众亲友报丧了。赵廉美身子尚还有些虚弱，柴赋给她哄她喝了安神茶睡下了。

柴温知找来一只大箱子，想替老人收拾好平日里珍爱的物件，免得无人居住落灰或有所损坏。

桌面正中间有一个有些褪色的旧像框。里面是老人和小小的被赵廉光抱着的柴温知，一派温馨景象。看相框的磨损程度，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里时常拿在手间的。

柴温知双手托着相框，伸出大拇指摩挲着老人的照片，鼻头又是一阵发酸，氤氲的水汽有些遮挡视线了，柴温知摘下眼镜抽了张纸擦了擦才能继续收拾。

小心翼翼的将相框脚折回放在书桌上，她想把这张照片带回A市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老人素来爱收拾，整张桌面上很干净并没有太多物件，大大的纸箱只被填了小小的一角。

拉开抽屉里面最上方安安静静的躺着两本相册，其中一本翻开后扉页是老人娟秀工整的字——《岁岁留影册》

柴温知静静翻阅，照片大都是她的单人留影，只有一小部分是老人与她的合影。那些她幼年时被遗忘的记忆被老人好好的珍重保存着。

但凡是有老人出现的相片，无一例外的老人的双眼中都流露着满满的慈爱，看着小小的柴温知。

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给予她这小外孙女爱一样，毫不吝啬的爱在照片的每一处细枝末节上体现出来。

亲人离世最伤心时往往不是在刚分别时，而是记忆里无处不在人，无论哪处也不在了，但又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却无法触碰。

“外婆…”柴温知哀叹了一声，再往后翻几页指尖一顿。

眯着眼睛细细确认，这不是池鹤吗？怎么外婆这还有她的照片？

但年幼的孩子总归都有几分相似，柴温知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她，打开相机拍了一张想发给池鹤看看。

飞鸟：岁岁吃药了吗？

消息显示是二十八分钟前发来的。

柴温知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心虚，说好的吃药早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柴温知难得小孩心性的想，装作没看到算了…发张照片正好可以把消息顶上去。

C：【图片】

C：小鹤，你看这小朋友像不像你？

池鹤感觉这28分钟到每一分钟都像过了一年，捏着手机绕着床来回踱步。一双眼睛几乎是长在手机上了，感受到震动立即停下脚步。

飞鸟：你那怎么还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飞鸟：边上怎么又有上次在你家看到抱着我的那位老奶奶。

柴温知关注重点都落在小娃娃是不是池鹤身上了，倒是没注意边上的人。经由池鹤提醒方才发现真的又是上回那老奶奶。

难道是外婆的朋友吗？

之前那张照片里老人抱着池鹤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还侧着脸不是很能看清五官。这张照片里老人正对着相机，五官明朗多了。

是…是隔壁栋的方奶奶…？

C：我记起来了，应该是我外婆隔壁的邻居。

C：没想到你小时候也来过这里。

飞鸟：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苦恼.JPG】

飞鸟：你吃药了吗，还咳嗽吗？

柴温知没想到她又给话题绕回来了。

C：好多了，你那怎么有感冒药，你感冒了吗？

池鹤当然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以为她柴温知感冒了，特意要去买感冒药送去给她用。

这样…未免太暧昧了…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搞这些的好时机。

但是她也不想假装自己感冒骗取柴温知的关心，含糊着回了句是酒店准备的。也不管对面的人信不信。

赶紧转移话题说，现在雨似乎停了她可以返程了。

飞鸟：岁岁，我等你回来

C：好，等我。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月，等柴温知再回到A市时，高三已经开学了。

高一高二和高三相比简直就是幸福的温床。尤其池鹤还是在地狱中的地狱——英才班。老师和同学个比个卷，卷的池鹤短短两天就瘦了三斤，暑假里长的几斤肉全掉完了。

终于是到了午餐时间，池鹤几乎是把整个人挂在赵元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