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5/24

青青河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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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的东安县，骄阳似火炉。

下午五时，烤人的温度终于退了些。

修车铺里一股风吹了进来，心有感应似的，赵虎往外一望。就看见马路对面的榕树下，一个身穿白裙的女生冲他招手。

赵虎也回招了下手。

随即抿唇闷咳了声，抓了抓脑袋往店里走，边走边喊：“聂姐。”

“嗯。”

一道很低的声音回了他。

赵虎走到车前停下，车子的发动机盖被打开，被他叫做聂姐的人正俯身检查着，察觉到他来，也没抬头看他。

赵虎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手上的活忙完了，能提前下班吗？”

聂闻看了他一眼，“做什么去？”

赵虎指了指外面，“小茹来了…”

聂闻直起腰，顺着赵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的人站在那里，乖乖等着谁。

看了一眼，聂闻便收回视线，“去吧。”

说完就又继续忙她的了。

“好嘞！谢谢姐！”说着赵虎迫不及待地往外走，生怕人等久了。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发现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推着一辆车站在店前，面上有些犹豫不决。

他上前问：“啥事啊？”

沈若芙被男人粗狂的声音吓了一跳，抿了下唇说道：“我车被扎了，您这里……”能修吗？

后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赵虎就打断了她。

“妹妹，我们这里是汽修。”

沈若芙低眸，“修不了吗？”

赵虎看了眼榕树下的人，敷衍着：“当然了，除非你这自行车是加油的。”

沈若芙看着她的自行车。

她当然知道这家店是汽修，推车过来时还很犹豫。但附近就这一家修车铺，专门修自行车的店还要拐两条街，所以她才想能不能过来碰碰运气。

看样子还是得老老实实再走两条街。

“谢谢。”沈若芙道了谢，推车准备离开。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店里传出了道女声。

“虎子。”

“推进来我看看。”

赵虎不想管的，哪有汽修修自行车的。但聂闻说话又不能不听，他忙应了声：“好嘞姐。”

说着就从沈若芙手中接过自行车，一把拎了起来往店内走。

看上去毫不费力。

沈若芙双手拽着书包带，视线跟随着被叫做虎子的人往店里探。

可惜说话的人身影被车挡住了，加上从外面看里面，里面是黑的，根本看不见什么。

沈若芙下意识往前走。

就在她怀揣忐忑走了五步后，终于看到了说话的人的样子。

是一位个子很高挑的女人，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

女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宽吊带背心，针织纹路的，背心上有串英文印花，印花的喷漆有几处斑驳，看样子这个背心应该穿了很久。

下身时条棕褐色的高腰抽绳工装裤，裤腰与背心齐线，但在女人有所动作时，还是会露出小条缝隙，马甲线这时就会露出来。腿侧的两个大口袋里，装了几个修车常用的小工具，导致裤子上有几片油污。

看着有几分邋遢，可是整体一看却又觉得干练。

赵虎把自行车放到了聂闻面前，笑嘻嘻说：“聂姐，我就先撤了。”

聂闻抬头看了他，“明天早点来。”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聂姐最好了。”虎子说完就往外走，离开时从沈若芙身边走过。

沈若芙侧身躲了下。

等她回过头，再往自己车的方向看时，意外地对上了女人的视线。

女人在看她。

不过也就看了一眼，聂闻很快低下了头，开始看车。

“你的？”聂闻问。

“嗯。”沈若芙走到虎子刚刚站的位置，也就是聂闻面前，两人之间隔着她的自行车。

她问：“能修吗？”

沈若芙的声音对她来说是正常的音量，可是在聂闻听来，她的声音小到像是蚊子。

聂闻不由再次抬头。

刚才只是大概看了眼，看见的是一个穿着长袖校服，带着眼镜，留着厚刘海的学生。

现在仔细看……

还是看不出什么。

对方的黑框眼镜遮了大半张脸。

一看就是那种文静小女孩，话少，内向，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能。”聂闻视线下移，看着沈若芙身上穿的秋季校服，“不热？”

沈若芙敛眸：“嗯。”

聂闻哦了声，手往旁边指了一下，“那边坐着等吧，一会儿就好了。”

沈若芙看向聂闻手指的方向，那里有两把凳子，旁边还有个小风扇转着。

她听话的坐了过去。

身后的书包占了一半位置，她只搭了个凳子边。

风扇转到了她这边，几根刘海被掀了起来，凉爽的风将她寻找车铺时产生的焦躁抚平。

身体整个静了下来，鼻尖的汗少了些。

沈若芙看向聂闻。

对方已经把轮胎拆了下来。

裸|露在外的臂膀，在用力时有着明显的肌肉律动，强劲有力却不是那种吓人的肌肉，反而有种秀丽的美感。

小麦色的皮肤应该是晒出来的，不是她本身的皮肤颜色。脖颈处有几缕发丝被汗黏在了上面，看似黏糊糊的汗布满到了锁骨附近，连背心领口那里都汗涔涔的。

也许是汗珠在身上滚落有了痒意，只见聂闻随手拿起扔在一边的毛巾，擦拭着胸前的汗。擦完后又很自然地搭在了肩膀，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沈若芙缓缓起身，特意给风扇挪了个角度，没有直吹向聂闻，偶尔吹过去的风还是能驱散几分热意。

聂闻感觉到了。

她侧眸往旁边看，那个小女孩双腿并拢坐在凳子上，一本正经的。

像是怕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似的。

聂闻无声笑了笑，随口找个话题，“读几年级？”

被人提问，沈若芙肩膀微微挺了挺，“高二。”

“学习咋说？”

“还行。”

“你这车骑了挺久吧？”

“嗯。”

车是初三那年，奶奶送她的生日礼物，一直骑到了现在。

“不爱说话？”聂闻又问。

沈若芙顿了顿，回：“嗯。”

“行，那我闭嘴了。”聂闻笑着说，注意力重新回到车胎上。

只是玻璃扎了进去，好补。

沈若芙坐在那里，见聂闻开始有所动作，她想要看胎是怎么补的，把书包放到凳子上，走了过去。

刚走过去，就被聂闻指挥了。

“妹妹，看到那个盆儿了吗？帮我接盆水过来。”

沈若芙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拿着盆去接水了。

等把水放到聂闻面前，就看着聂闻拿着轮胎，在水中一点一点转着。

被玻璃扎过的地方在过水时冒了泡泡，聂闻心里记下位置，又继续转着胎。

余光看见女生蹲在她旁边，聂闻下意识解释：“我看一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漏气。”

沈若芙嗯了声，“谢谢。”

“不谢，多给我介绍几个客人来就行。”

沈若芙：“…”

她思考了下，说：“我只认识骑自行车的，不认识开车的。”所以没办法给你介绍客人。

聂闻微惊讶，心想这小孩儿怎么还把话当真了。她闷笑了声，“开个玩笑，你好好学习就行。”

说着，聂闻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一个打磨工具，“那个给我。”

沈若芙递了过去。同时她为了看聂闻想怎么做，稍稍靠近了些。

一股皂子清香在闷热的空气中散开。

聂闻寻香抬头。

眼前的小孩儿鼻尖有一层汗，呼吸间，眼镜片的下方还蒙了雾。

还说不热？

聂闻挑起眉：“好奇？”

沈若芙回答：“想学。”

这次轮到聂闻好奇了，“学这个做什么？”

沈若芙直言：“下次坏了可以自己补。”

“那你过去。”聂闻指向凳子。

沈若芙抬头，眸中疑惑：“？”

聂闻：“被你偷学了技术，我不就少了个顾客？还怎么挣钱？”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沈若芙张了张嘴，话在最终嗫嚅不出，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小气。”

聂闻不同意她说的，反驳道：“欸，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正经做生意。”

谁说她不正经了？

沈若芙没再说话。

聂闻也没赶她，忙着手上的活。

检查了，胎只有那一处地方是漏气的，很快就补好了。

等到聂闻把车胎装回自行车，拍了拍车坐椅，对沈若芙说：“给你修好了。”

沈若芙将书包放到车筐，扶着车问：“谢谢，多少钱？”

聂闻弯腰收着工具，“不要钱。”

沈若芙一顿：“啊？”

“我这是汽修店，你这位小顾客就当买一送一了。”聂闻指了指停在两人远处的小轿车，也是一辆胎扎了的。

沈若芙看了一眼，回过头：“我跟它又不是一起来的。”

“但胎我是一起补的。”

虽然不是一个性质，但给自行车补胎也就是顺手的事。

聂闻拽着毛巾一角擦着鼻尖的汗，连带着又擦了擦脖子。

见沈若芙不为所动，她笑着说：“行了，早点回去吃饭吧，我还有活呢。”

沈若芙在原地站了两秒，推着车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回头跟身后已经开始修车的聂闻说：“钱我放这了。”

说完不等聂闻回答，直接骑车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