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酒吧门口，林清雾拉开车门，大剌剌地下车。
“咚！咚！咚！”
卷闸门被砸地砰砰响。
不多时，从卷闸门里探出一个脑袋。
男生染了一头红发，还打了个右耳钉，手背文了个小纹身，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具体文的什么。
林清雾一上手就往那红发脑袋上招呼了几巴掌，男生被打懵了，只顾着低头，也不说话，片刻后，在一片骂声中提着行李箱，往车边走来。
男生去后备箱放行李，林清雾则黑着一张脸上驾驶座。
“饿不饿？”
我头一回看他表情这么凝重。
“还成……”
“这附近有一家南京大排档，去那吃吧。”林清雾话音刚落，后排车门被拽开，男生一弯腰，钻了进来。
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占据了整个车厢，林清雾皱着眉清了清嗓子，把车窗开到最大。
“喂，你谁啊？”红发男生敌意地用膝盖顶了顶我的椅背。
我扭过头看他一眼。
男生看着我，呆滞了片刻后，脖子红了。
“坐我身边，你说是谁？！”林清雾实在忍不住，瞪着这个“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岑观宁，我那天打电话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跟那群人混在一起。离家出走、泡酒吧、染红毛、纹身、喷一身花露水，你现在就跟那些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那是我爸给我买的香奈儿。”
“怎么回事啊？！”林清雾质问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岑观宁老实地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看不惯我妈跟你爸整天不要脸地混在一起。”
“说人话！”
岑观宁硬着头皮，单手捂着半张脸：“……被绿了。”
走路都带风的沙雕少年居然会碰到这种事，我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岑观宁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呵斥，“有什么好笑的？”
“你闭嘴吧！”林清雾不耐烦地吼，“这跟离家出走有什么关系？”
“那男的绿了我，还他妈说我爸妈不检点。我把那男的打了一顿，回到家，看到爸妈就想到那个烂人的话，想躲个清闲。”
“先吃饭吧……”林清雾把车往马路上开。
“吃什么？”
“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南京大牌档人不多，林清雾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岑观宁的独特发型引得不少食客抬眼打量，他倒也不怯场，反倒把脖子抻得笔直，让他们看个够。
“小红，你高中毕业了么？”
“不巧，大一，刚放寒假。”岑观宁把筷子当笔，灵巧地转着，“你跟林清雾什么关系？”
“怎么了？”我玩味地望着他。
“如果你跟他搞对象呢，就当我这话没说。你俩要是没关系……”岑观宁上上下下打量完我，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试着追你。”
我含在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你多大啊？”
“我大一，我刚说了。”
“我是说，你多大啊？你追我，你知道我多大么？”
岑观宁蛮不在乎：“我管你多大，我看上你，你多大，跟我追不追你，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对方打断：“我一眼准，难道你不是么？”
岑观宁的迷之自信让我刹那间感受到世间的参差。
林清雾下完单回来，桌上的空气异常的凝重。
“我跟你回沙洲，爷爷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他有意见，你去么？”
“去。”
“那你问？”
“毕竟我妈跟你爸的关系……”岑观宁支支吾吾。
“关系已经那样，板上钉钉了。以后，少张口闭口你妈我爸的，你就是太在意，别人才能拿这事刺激你。你要是看开了，别人爱怎么说，你都不带搭理他们的。”
“行了行了，咱们仨走一个。”岑观宁提议举杯。
我喝了口饮料，看着服务生上完菜，就很老实地自顾自吃起来，完全心外无物。
反观林清雾，忙得连回微信的手都没有停下来过，期间还接了个电话，桌上那碗美龄粥都没喝多少。
“你肯定跟我哥不熟，就是普通朋友，对不对？我没看你俩聊天。”岑观宁趁着他哥去接电话，找我套话。
“不熟，怎么了？”
还以为是个高冷暴躁少年呢，话这么多。
“不熟，那我追你就没有心里负担了，反正你跟我哥也没关系。”
“不行。”我回绝。
“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不跟不良少年处。”
岑观宁耷拉着脸：“你可以不接受，但我还是会继续追你的。”
“随便你。”
“聊的很投机啊……”林清雾拉开椅子坐好，那通电话打了十来分钟，桌上的菜凉得差不多了，吃起来也快，“有件事跟你们说。”
“我也有事说。”岑观宁附和。
“那你先说，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林清雾大口喝粥，大口吃菜。
“我打算追求他！”一根傲娇的手指对准了我的脑门，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林清雾很冷静地喝完粥，擦了擦嘴：“就这个？”
“你同意了？！”岑观宁眼睛放光。
“我同意啊。”林清雾随口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没说话呢。”我不干了，敢情这事儿跟正主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都没人征求我的意见，“林清雾，你凭什么给我做决定？我不同意。”
林清雾耸了耸肩膀，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弟：“瞧，他不同意，我也没辙。”
我：“……”
这一出把我给整不会了。
岑观宁有了林清雾当后援，腰杆子笔挺：“我不会放弃的。”
林清雾忽然问他弟：“你要追求他？”
“对！”
“那你知道人家叫什么么？”
岑观宁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我对一个人一见钟情，还需要知道他叫什么吗？！”
林清雾捏了捏岑观宁的肩膀：“我要是对一个人一见钟情，我肯定也踹人家椅背，多招人喜欢啊！”
话毕，林清雾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跟上他。
就剩岑观宁在原地愣了许久，他才恍然觉察——原来他哥在嘲讽他！
林清雾说的要事，是带客户去看健身房。
因为个人原因，健身房需要转让出去。在他回沙洲的这段时间，他的健身房一直挂在网上，直到昨天才有人打电话约他看现场。
健身房离南京大牌档不远，十五分钟的车程。
“走吧，上去看看？”林清雾趴在车窗边，弯腰冲我笑。
我刚好也感兴趣，跟他一道上楼。
馆外，一个一身腱子肉的中年男人等在外头。
林清雾跟他简单寒暄完，就领着他参观场地。
健身馆设在二层，靠窗的位置是跑步机和椭圆机，旁边还有动感单车，哑铃和杠铃。穿过健身区就是淋浴区和卫生间，虽不像大型商业健身馆那样豪华和气派，但好在该有的都齐全。
客人对场馆还算满意，说是因为资金问题，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林清雾从刚才的聊天里，大概能看得出，这个客人比较靠谱，而他又不想继续在陇西开健身房，于是跟对方协商，如果能今天签合同，价格方面还能再聊。
“健身房是林清雾的？”
“他爸送他的毕业礼物，就开了半年不到，他还是决定回绥德发展，于是，这个健身房就关张了。”岑观宁举着哑铃，跟我聊天。
“他不跟我说，他是健身房教练。”我嘀咕。
“在这个健身房，他既是老板，又是教练。至于在绥德，我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