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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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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边柏青高坐在后座,腰背挺着,没有往日朝沈小姐的腻歪。

但沈小姐就着浮进车窗的流光溢彩,观察边柏青的表情,他似乎也没动怒。

她小心翼翼,一路试探,车子行驶很久后,她伸手去握他的手。

带着狗腿讨好的意味。

他别着后脑勺,等了一会儿,翻过掌,抓了抓她的手。

沈小姐狐疑:

也就是——他并不生气?

可边柏青并不说话。

让沈小姐十分拿不准。

到家下车时,边柏青还在门厅那里等了等磨蹭的她。

她赶紧凑到他身边。

他却又顿住步子,低头,盯了她一眼。

她不敢抬头对视,却挂住他的腰,撒娇地倚着他迈步子。

沈小姐换了新身份,依旧不能时时琢磨透未婚夫的心。

家中没有往日的灯火辉煌,沈青渊坐在沙发,独自沉默。

边柏青抬手,突然搂住沈小姐,把她的头藏在怀里,轻轻叫了一声:

“妈,你还好吧?”

沈青渊抬起眼皮:

“回来了?”

居然听不出她声音里的情绪,跟往日差不多。

回到了日常生活的场景,琐碎温馨的家庭气氛,忽然让沈小姐产生刚才盛大豪奢场面的虚无、意外事故的荒唐。

沈小姐开始后怕。

不用装,也真的发起抖。

她其实在意沈青渊,人家可以和哥不睦,但哥受伤,能不担心吗?

又不是所有家庭的兄妹,都像她家一样。

——沈小姐刚转过这个弯。

边柏青感觉到了,搂紧了她,似乎故意叫母亲听见:

“不怕了,到家了。发生那样的意外,谁都不想的,嗯?”

沈青渊拍拍沙发,让他们坐:

“坐着,陪陪我。也宽宽她的心。”

沈小姐被安置在沈青渊的旁边坐下。

忐忑不安。

边柏青站着:

“妈,我给你倒杯酒吧?”

沈青渊点点头,不忘问另一个姓沈的:

“你需要来点吗?”

边柏青替他家姓沈的一口否决:

“她不喝。”

省得喝多了,漏洞百出!

倒酒回来,边柏青递酒给母亲时,顺势拉过沈小姐,靠在自己怀里。

贴着边柏青胸膛,沈小姐从他的温热里,感到可靠,足以抵御全世界袭来的不安。

她抚了抚他袖口挽起的手臂,指腹滑过上面盘虬的青筋。

边柏青终于掌心兜住她的后脑勺,捋了几下。

他像开春化冻的河面,冰封瓦解了。

但沈小姐的脊柱上挨了手指的一顶,叫她好好表现。

沈青渊很少聊家庭琐事——

她是沈家最小的女儿,还没出生,运动开始,沈氏父母敏觉性很高,动用所有关系,辗转去了新西兰。

很多财产没有带出去,生活环境不能适应,一时有些拮据。

靠沈父带着哥哥姐姐们四处打工。

所以舅,自有记忆起,生活就是慌张和不堪的。

——经过逃亡,居无定所,生活困难。

因边柏青的姥姥姥爷是高知,尤其姥爷有留学经验,很快,在当地找到了工作。

幸而那时的新西兰,房产价格很低,他们很快拥有了第一所固定的住处。

日子好起来,沈青渊才出生。

等到国内开放,掀起出国热第一波浪潮,边柏青的姥姥已经动员姥爷搬着全家去了墨尔本,做起了对接华人留澳的工作,财富开始猛烈增长。

也就是沈青渊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从未见证过家里的从无到有,而是一出生,什么都有。

而姐姐哥哥们,为家族奋斗,已经耗完了年轻。

她有一个优质、毫无风浪的成长环境。

国内女知青还在等待返城证的时候,沈青渊在澳洲豪宅里懵懂看着转播的美剧《玛丽泰勒摩尔秀》

立志长大做一名职业女性。

哥哥姐姐们在澳洲早都安了家,唯一和沈青渊年龄有点接近的舅,在澳洲本有婚姻,却和来澳的华人多名女性纠缠不清,离了婚。

父母落叶归根回国探亲会友,就由沈青渊和舅陪着。

边柏青的爷爷也退了,张罗了归国华侨,边董接待沈青渊一家,只一眼,非她不娶了。

舅天然地喜欢国内的活色生香,一直憎恨童年里居无定所的澳洲,看到边董要追妹妹,他非要个职务。

边董阔绰,留舅当了经理,自己隔三差五飞南半球追爱。

沈青渊见哥哥在国内发展好像也不错,立志要做女企业家,真跟着边董飞回来了。

她跟哥哥混职位不同,亲自创了大和珠宝,后来又收购了即将倒闭的生物公司,生产玻尿酸,销往日韩。

沈青渊的儿子都能生孩子了,她的哥哥还在做分管经理······

“你澳洲的姨妈舅舅,和我差的岁数太大,我也和他们没什么交流。只有你小舅,是我在国内唯一的亲人。”

边柏青怀里的沈小姐,一听,骚动了两下。

完蛋,沈青渊这么在意自己哥哥?

还以为每回呵斥他,是很反感他呢。

沈青渊喝了口酒,有点感慨:

“所以他有时候搞点钱,我和你爸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知道,他儿子换了肾,需要高昂的养护费。”

舅的儿子这么凄惨?

沈小姐从未听说过,震惊。忽然觉得舅,有点可怜?······

边柏青不屑:

“妈,你自责什么。你年年放给他和舅妈的打赏,够他儿子换好几个肾的了。他也太没足厌,没有尺度。舅妈亲戚家生孩子的费用,居然也拿到集团报,我的工作,天天用来给他清理荒唐吗?”

沈青渊无奈笑了一声:

“毕竟是你舅妈的娘家亲戚,捐了一颗肾给你舅的儿子。你舅又不禁别人夸他豪爽,索性养起了舅妈的整个家族。估计,有的时候他也为着难搞钱不想继续养了,但架到那儿了,不继续给钱,那些人能住到他家里去!人,不禁惯。”

开了头,她不免颇多感慨:

“你舅也是,应该节制一点。在外面搞出的那个孩子,被你舅妈强势送走了,到现在也没下落。两口子,又依赖,又斗争,这算怎么一辈子!”

边柏青:

“别指望说些他的艺术人生,就能阻碍我砍他业务线。我不觉得这些故事动听。”

他很少在私下里冷腔冷凋,尤其他吐字比较铿沉有力,震得沈小姐身子微抖,蜷起脚指头。

别是也顺带着朝我示威吧?

沈青渊:

“我不参与你的总决策。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你的事业困难,我虽知道一点,但也是从我们这个时代经验理解的,和你理解的肯定不完全相同。所以,这是需要你们年轻人的原因。支持、鼓励,应该大于干涉。真想教育,二十多年的时间,整个教育早已潜移默化完成了。我和你爸,都不会再打着教育的名义,干涉你的事业。”

整个集团最掌权的他父母,为了边柏青的权力最大化,都在做着让步。

沈小姐自嘲:

傻了吧?你何德何能?蚂蚁敢玩大象,纯属之前自不量力······

谁叫边柏青以前也从没吆喝过“我老牛逼了!”

沈小姐觉得,你又不是北京圈的,也就普通牛逼吧。

她自己也知道,被惯得失去判断力了,祸越闯越大了······

沈青渊对儿子:

“说这些,就是让你们两个知道,如果集团最后真的清理你舅,请你保住你舅妈的产业,让他们一定有个退路。”

边柏青:

“那当然,赶尽杀绝,在我的处事原则里,是最下策。尤其血脉相连。而且舅妈的事业,也是你好不容易扶起来的,和集团不牵扯。”

浴在落地灯光里,沈青渊点点头:

“那就好。我们这代人的时代,要过去。你们,需要上一代的支持。津津,”

沈小姐立刻腰背挺直,洗耳恭听。

边柏青拿开一直挡着她的胳膊。

沈青渊:

“你舅妈牵线卖爵位给国内的有钱人镀金,你留过学,还是英国,她可能有点危机感。有的时候说话做事,针对了你,希望你也留有余地。”

棋将到脑门上了,沈小姐点头答应。

沈青渊放下酒杯,递过一个塑封。

沈小姐拆开看,是自己的新身份证,她自己选的名字:

沈今今。

寓意:

只有今日,没有过去,活在当下。

沈青渊意味深长:

“已按照法律要求,变更完成了。这是你的新开始,今后你做的每件事,都积累在你这个名字下。考虑清楚,三思而行。今天的事,让它过去吧。”

她放下酒杯,翘起二郎腿,挥了挥手:

“我累了,等你爸回家。去休息吧。”

没开灯带的大房子,有种格外的黯淡。

楼梯像总也迈不完的梦里······

沈今今握着新身份证,站着,盯着边柏青换衣服,小心翼翼:

“你妈的话······是什么意思?”

边柏青像没听见,继续收拾着自己。

沈今今上前一步,试探:

“她知道?”

嫌她碍事似的,边柏青推开沈今今。

“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吗?你也知道,那是意外,是余绍良卡了工程款的粗制滥造······”

边柏青的手指伸到沈今今的鼻尖:

“赶紧收拾好自己,早点睡觉。”

他突然暴怒:

“你个傻子!今后少给我自作聪明!”

刚才不还护着她吗?怎么忽然这样?

沈今今拨开边柏青的手指,想撒娇。

谁知,边柏青不给她机会:

“你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可以瞒谁?我批给你多出的一个月广告,你最好多套出点钱!”

沈今今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小声嘟囔:

“你知道。”

“废话!你以为老板都是傻坐着?我在签字的那刻起,就必须考虑到有这种情况!还有,你自己出卖自己,知道吗?”

沈今今迅速自查一遍,很坚定:

“没有。”

边柏青气笑了,弹了下她手里的身份证,偏着脸看她:

“傻子!只告诉你换姓名的事,还没告诉你姓什么,你在床上就溜了嘴。看着你在那里自称沈二姨,我心里都笑哭了。实话告诉你,你借口去我办公室拿耳钉,我都能还原你干了什么!所以,自作聪明可以,别露馅!”

他夺过沈今今的身份证,一把扔在床头柜,喝她:

“要不是我在背后天天给你兜着!你······快点睡觉!”

沈今今被杀的脸皮不剩,嘴硬:

“反正你都要和我结婚了,你想反悔也来不及!”

边柏青坐在床上,拉过沈今今,膝盖夹住她的腿,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我不反悔,怕你反悔。”

“即使我劣迹斑斑,你也不嫌?”

“我又不爱完人。”

“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

边柏青:

“那最好。你也看到了,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不拆穿的。”

这话点到为止,很宽容,让沈今今脸上发热,又感动,没办法再吭声。

她爬到边柏青身边,窝在他怀里,他过了会儿,搂住了她,用沉睡结束了喧闹的夜晚。

第二天,边柏青不再提已完结的事。

他有普通男人很难企及的大度。

可在沈今今,任何战争,要么别开始,要么有个结果——

余绍良打来电话:

“姐,我按照你说的,把钥匙摆在了舅的床头,他醒了,骂我滚。我连谢谢他借我房子都没来得及说。”

还怪委屈。

“姐,他还骂你。我替你回了句: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这样。他就开始拿东西扔我。你特意叫我陪他,真是好心当个驴肝肺。姐,我还待在医院吗?”

这真是弟弟有史以来,最可爱的一幕。

沈今今笑疯了:

“你该干嘛干嘛去,但要留给他一句话。”

“行,他发疯也只能在病床上,我不怕他。自己躺那,和看别人躺那,心情可太不一样了。看他无能为力的样子,我都觉得好笑。什么话?”

“法拉利。”

过了不到十分钟,余绍良又来电,好像气喘吁吁:

“姐,我就说了个法拉利,那老头子疯了,非要拔了氧气管子揍我。幸亏他被各种管子五花大绑着,我跑得快。”

哼,舅让余绍良走路一颠一颠,余绍良问候舅,神他妈轮回,该!

昨晚边柏青的大度,反倒增加了沈今今走棋的难度:

挖出真能搏法拉利的那张牌,势必要经由边柏青的管辖,绕不过去。

可又不敢再惹他,他已经很惯着她了,可不是没脾气······

一上午,坐在办公室,沈今今弹着舅曾经扔她的100块,苦思冥想。

忽然走廊里一阵撕闹。

几个女同事在和冯庆梅大吵,拉着她身后的大男孩,要见领导。

沈今今和几个中层领导坐在会议室,解决冯庆梅儿子睡在母婴室的问题。

女同事:

“我们去挤母乳,挤半天了,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他睁着眼!看半天了!”

冯庆梅站起来大叫:

“我儿子马上要中考,节省回家时间,来找我吃午饭,在这休息一下,不耽误下午上课。都是这里的员工!凭什么你们就能用霸占别的办公室,我儿子就不能用?要不都用,要不谁也别想用!”

女同事也拍桌子,激愤:

“那是母婴室,你儿子是男的,凭什么进去!上面贴着字,不认识吗?学白上了!听见有人进去,自己出来也行,在那盖着衣服藏着,不吭声!你怎么教养孩子的?!男女有别!这么大了,盯着女的裸处看,犯法了!”

冯庆梅转头朝李主任哭诉:

“早就知道管理层对我区别对待,我老了,不如年轻的受待见。叫人家得了势,一步步欺压我!她们整天借着去挤母乳,在那嘻嘻哈哈聚着半天,既耽误工作,又抱团拉帮结派!那不是母婴室,是滋生办公势力分裂的温床!”

麻痹!

最烦上纲上线的贱货!

沈今今脸上已不止不悦。

李主任拦住冯庆梅:

“有事说事,不要弄到立场问题。”

他左圆承,右圆承,朝女同事们保证:

一个还没上高中的男孩子,他懂什么,看了也不懂!准是睡懵了,见突然进来人,想出去,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就傻睁着眼,吓呆了。

又极力制止冯庆梅的哭诉:

先送孩子去上学,今后不要往办公的地方带。

最后,打发走同事,全成了副主任的毛病:

自古以来,这社里也没母婴室,追根溯源,都是她的问题。

沈今今要炸,找领导评理。

上面谁也不见,下达了最终的结果——撤掉母婴室,以绝后患。

沈今今的气,平不下去,带着气刚到家,来了个更炸的消息——

母婴室虽没成立几天,但被女同事们布置的很温馨,里面摆了玩偶、盆栽什么的。

要撤母婴室,大家去收拾零零碎碎,却在一个玩偶后面,发现了迷你摄像头。

有同事把视频下载下来了。

——除了每天女同事们挤母乳的录像,还有李主任和冯庆梅的小片儿。

何逢萍人缘好,别人把单□□出来的“李冯特别出演”发给了她,她转给了沈今今。

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今今本为了看好戏,特别兴奋,打开一看,立刻摁暂停。

太恶心了!

她忽然发现,她的同事很动物,毫无美感,从声音到动作都那么令人干呕——

仓促的连裤子都不脱!

老李不如冯庆梅高,他在后面,抬着脚。

冯庆梅伏在一张破旧办公桌上,看不见她表情,但能听见她声音:

“啊——摇!啊——摇!老李,再使点劲儿!啊——摇歪!”

老李发出的吭哧声,简直节育!

沈今今只觉荒谬!

……

不对啊,冯大姐不是和前主任陈是老相好吗?!

她傻在车里。

只觉脑中信息交互激烈,但没想出拿到这样炸裂的证据,怎么把李主任彻底斗下去。

哪怕自己不做主任,也期待一个带领大家精进业务的新主任。

沈今今有一点好:

公私分明,欣赏有实力的人。

车门被拉开,沈今今都没察觉。

夕阳里,边柏青回家早,带着暧昧的笑容,见院子里没人,垂下脖子,深深吻了一下她。

“昨晚订婚太累,今天补上。”

他在她耳边呢喃,拉着她的胳膊下车。

丝毫不提事故。

忽然看到她的手机屏开着,边柏青拿过去,打开了外放。

报应,像个轮回。

昨天,沈今今毁了舅的夜晚;

今天,她本应美好的夜晚,也被毁了。

恶心得边柏青一下把她手机扔回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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