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顾砚书，程安然才知道原来这学期两个班的体育课竟然在同一节。
对面的人看见程安然和齐霏也有些意外。
陆骁把篮球揽在臂弯里，朝她们挥手打招呼：“嗨，这么巧。”
程安然冲陆骁礼貌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兴奋劲儿上头的齐霏扯着胳膊一把拽了过去。
“是啊，你们班也上体育课？”
齐霏语气颇为熟稔，仿佛大家已经认识很久了。
陆骁倒是还挺喜欢这种自来熟的态度，笑了笑，点头表示肯定，又若有所思地对旁边人道：“诶，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白景峰他们一起打球？正好缺两个人。”
顾砚书抬起眼睑，淡淡嗯了声。
不知是不是天气闷热的缘故，他整个人似乎有点提不起精神，一贯温和清润的声线里透着些许懒散的味道。
陆骁换了只手抱篮球，另一只手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好奇问道：“书哥，昨晚我们走后你又打游戏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没有。”顾砚书看他一眼，丢开搭在自己脖颈上的爪子，“今天我妈送我，起得有点早。”
陆骁被推开也没在意，只是在听到伯母二字的时候，不自觉收敛了动作，露出一脸“我懂得”的表情：“难怪呢。”
他小声嘀咕这么一句之后就没了下文。
程安然看得有些好笑，没想到他居然会怕顾砚书的妈妈，难不成对方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正胡乱想着，忽然察觉一道如有实质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循着感觉望了过去，视线不经意间与那人在半空相撞。
程安然有一瞬间的怔愣。
发现她反应总是慢半拍，顾砚书清冷的黑眸中不由划过一抹笑意。长腿一迈，朝她走了两步，状似随意道：“去小超市？”
他一开口，四周立刻投来新奇的目光。
除了陆骁之外，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顾砚书主动和一个女生说话，而且语气听起来还有几分熟稔，看来不是第一次见面。
就连齐霏都禁不住面露诧异，心里直呼好家伙。
昨天她还在纳闷顾砚书怎么端个水都要找安然，今天可算是知道了。
真没想到，安然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已经和顾砚书混得这么熟了。明明两个喘气的大活人站在这儿，人家愣是跟没看见她一样，直接奔着另一边去了。
这得是啥关系才行啊。
齐霏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而作为当事人的程安然却想不了这么多，她脑子嗡嗡的，察觉到四面投射而来的带着打探意味的目光，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见她没说话，顾砚书仿佛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合适，稍稍往后退了半步，眼峰不着痕迹地往后一扫。
一群吃瓜群众立即收回目光，抬头望天。
压力如潮水般顷刻间退去，程安然无端松了口气，温温吞吞地回答：“嗯，有点东西想买。”
她没有说是为了还昨天的车钱，人多口杂，难免惹来过多的非议。
顾砚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别的：“那我们先走了，下次见。”
……下次？
心里仿佛有根弦被人轻轻撩拨了一下，程安然压下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没有让那点情绪泄露出来。
“好，下次见。”
……
等顾砚书一行人走远，齐霏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抓住程安然的胳膊哀嚎一声，然后开始追问起前因后果。
程安然扛不住她喋喋不休的唠叨，只好捡着不重要的解释一遍。
包括昨天早上在公交车上踩了顾砚书一脚的糗事。
齐霏听完，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摸着下巴，连连感叹命运的神奇。
“安然啊安然，你这运气可真是……”
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程安然，啧啧两声，“你知道我们初中的女生为了和顾砚书偶遇一次得下多少功夫吗，有人甚至把他们班的课程表都给背下来了，每天定时定点蹲守在教室门口，比狗仔还敬业。你倒好，直接弯道超车，才一天时间，刷的好感快赶上人家好几个月的进度了。”
“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程安然被说得老脸一红，恨不得赶紧捂上齐霏那张叭叭叭的嘴。
齐霏本来只是想打趣一下，可看到程安然渐渐爬上红晕的脸颊，她心里咯噔一声，似是觉察到什么，变得越来越沉默，直至彻底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安然，你该不会真喜欢上顾砚书了吧。”
话音刚落，空气忽然一阵安静。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程安然看着她紧紧拧起的眉头，那点羞赧和悸动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有，怎么会呢。”
不知是想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又笑着描补了一句，“你多想了。”
齐霏目光在她脸上来来回回打量着，也不知心里信没信，但嘴上还是放了她一马：“行吧，是我多想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小瞧了女生的嫉妒心。像顾砚书那样的，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否则高中三年别想过安生日子。”
这些浅显的道理程安然又怎么会不明白。
有些浮动的心思慢慢沉了下去。
程安然收拾好起伏的心绪：“放心，我心里清楚。下课前还要回操场集合，我们赶紧去买东西吧，回头让白景峰他们带给顾砚书。”
她神情平静而坦然，提到顾砚书的时候语气也没有半分波澜，齐霏暗暗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行，走吧。”
……
说是小卖铺，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学生超市，为了方便在校住宿生，几乎所有种类的生活用品都有。
因为不了解顾砚书的口味，也猜不准他到底爱不爱吃零食，程安然就只买了些学习文具，反正高中那么多作业试卷，也不怕用不上。
什么笔记本、签字笔、笔芯橡皮之类的，都各拿几样。
差不多凑够数目，程安然拖着篮子往结账的地方走。在路过一排货架时，不经意被角落里挂着的一串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她停下脚步，盯着那熟悉的包装袋看了几秒，略作犹豫之后，果断伸手从钩子上取下，丢进身后的拖篮里。
付完钱出来，两人手里都提了个塑料袋。
齐霏撕开一袋顺手给自己买的原味薯片咔嚓咔嚓吃着，又探头去看程安然买的东西，一时无语住了。
不得不说，夹杂在一大堆文具中的那几小包零食，真是又扎眼又不合群。
“不是安然，在你眼里，顾砚书像爱吃这种东西的人？”
“……”程安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面露迟疑，显然自己都不确定。
齐霏见状叹了口气，但钱已经付了，退也退不掉，索性不再多说什么。
反正她有种莫名的直觉，没准最后顾砚书还真吃了。
虽然她强烈反对安然对顾砚书动心思，但从刚才的表现来看，顾砚书貌似对安然也有些特别。
要是双方立场反过来，她怎么好像……竟还有一丝丝期待？
……
回到操场，果然见篮球场里里外外围着一群人，时不时有兴奋的欢呼声和掌声传出来。
在体育竞技方面，男女都一样，骨子里藏着一种慕强的心理。
可惜围观的人太多，把篮球场堵得密不透风，站得远了，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尽管内心蠢蠢欲动，但程安然还是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了。
齐霏路上提前给成煜发了消息，两人找了个阴凉地站着，没过一会儿，就见成煜从人墙里挤了出来。
他左右环顾一圈，似乎正在找人。
齐霏连忙朝他招手：“这里！”
成煜看到后小跑过来，因为才剧烈运动过，此时还微微喘着气，额头碎发上依稀可见晶莹剔透的汗珠。
齐霏把两个袋子一并递给他：“给，麻烦你了。”
“没事，举手之劳。”
成煜说完接过袋子，朝里面随意看了眼，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其实昨天车费没多少钱，我们几个都没给，书哥也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
齐霏没有供出程安然，只说：“你们玩得比较熟，当然没什么。我和安然昨天是蹭车的，总不能第一次认识就白嫖吧，那也太不好意思了。而且这也没多少东西，就是看着多而已。”
“那行吧。”
话说到这份上，成煜也只好替顾砚书收下这份回礼。
齐霏又说：“对了，里面还买了几瓶矿泉水，你们打完球渴了正好可以喝。”
成煜点点头，朝两人道谢之后，转身跑回篮球场。
恰巧这时双方换人，顾砚书刚下了场，坐在一旁的阶梯长椅上休息。
成煜走过去，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在他身侧放下。
“什么东西？”顾砚书目光落在那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上。
成煜从袋子里随手捞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口：“程安然和齐霏送来的，说是还昨天的车费。”
顾砚书闻言难得愣了一瞬，上一刻还是舒展平整的眉心缓缓蹙了起来。
“人家一点心意，我不好拒绝。”成煜解释了一句，“要不要猜猜哪个袋子是程安然送的？”
顾砚书掀起眼帘，见他脸上满是戏谑和揶揄，笑骂了声滚，不温不火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等会打完球，把剩下的水给他们分了，另一个袋子别动。”
“这就猜出来了？”成煜眉梢一扬。
顾砚书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场内的比赛，面上依然是那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要不是微微勾起的唇角泄露出了他的一点心思，成煜还真被他糊弄过去了。
啧，这人心里偷着乐呢。
成煜懒得戳穿他，拧上瓶盖把水放到旁边，又扒拉了一下装着文具用品的袋子，惊叹道：“你别说，这程安然的脑回路也真是神奇。除了她，估计没什么人会买旺仔牛奶糖这么幼稚的零食了，还是小包的，她当你还是三岁宝宝吗。”
顾砚书倒是猜到她为什么会买牛奶糖，应该是昨天看他随身带着几颗，就以为他喜欢吃。
其实那只是之前为了哄堂妹顾墨湘随手往口袋里塞了几颗，后来又忘了拿出来而已。
不过她居然会记在心里，这倒是令人意外。
成煜把文具和牛奶糖重新塞回袋子里，抬头看了顾砚书一眼，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就算我多嘴，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看你这样子，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啊。怎么，万年老铁树要开花了？”
“没有。”
本以为他至少会犹豫一下，谁知话音一落，就听他不假思索地否认了这个可能。
成煜都有些惊了：“这么坚决？你不想想再回答？”
顾砚书一道余光扫了过来，那过于直白的眼神仿佛在说“有什么问题”，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他语气不咸不淡的：“高中没这个心思。”
见他如此冷漠理智，成煜都不由替那几包牛奶糖心疼：“既然如此，不如把这袋也分分，正好我也挺喜欢吃甜的，还省得去买笔和本子了。”
说着，作势就要伸手去拿。
结果还没碰到最外面的塑料袋，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强硬地按在椅子上。
原本专心看着比赛的顾砚书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头转了过来，微微眯着眸子，正一错不错盯着他不安分的爪子，目光里带着一种叫做恶劣因子的东西。
他吐字格外清晰：“别动，我付的车费，所以，这是我的。”
“……”
狗东西，你可要点脸吧。
要不是人多，成煜真想一口唾沫忒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