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辛曜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眼前的书桌因为疲惫的关系而显得有些模糊，或许是因为困，也或许是因为其它的什么。摆在桌沿的咖啡杯已经凉了一半，但他仍旧一口接着一口地灌下咖啡。

昨天晚上，他抱着手机滑过论坛的贴文，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手机，直到确认所有有关江夕凌和庄辰宁之间的事的贴文，都已经被论坛管理员下架为止。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穿透进来，即使如此，冷冽的气温仍让房间里的空气又凝固了几分。为了透透气，许辛曜离开书桌，走到墙边推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凉意也让他更清醒了不少。

许辛曜望向不远处的山峦，思绪飞转，江夕凌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回覆他的消息了。就算回家是因为有事要忙，以他回覆讯息的习惯，也不至于过了一整天都没有音讯。

或许是为了远离网路上的那些纷纷扰扰，所以连着两天都没有使用手机。

许辛曜觉得这个推测挺合理，便暂时放下心来。

以江夕凌的个性，不太可能错过任何一次竞技啦啦队的练习，尤其是在比赛前的现在，如果有什么事要找他，今天晚上加练时再说便行。

许辛曜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记忆中那晚在中庭时的谈话，和江夕凌脸上那一丝无奈和的笑浮现心头。

回到书桌前，许辛曜重新坐下，打算利用今天的时间完成分组报告。

晚上的加练时间开始之前，练习场地的灯光照射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晕，许辛曜绕过转角，从阴暗处踏入光明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方绍恒坐在地上绑鞋带的画面。

许辛曜打了声招呼后，便在方绍恒旁边坐下，从背包里拿出啦鞋和白绷，问：“你知道江夕凌以前也练过竞技啦啦吗？”

方绍恒抬起头，明显地愣了愣，眼神在许辛曜脸上扫过，缓缓开口答道：“我知道。”

这时候，周璟树突然出现在他们旁边，手中提着一个装满了水的水壶，显然是刚从饮水机那边回来。

他将水壶放在方绍恒旁边的的上，有些焦急地说：“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江夕凌以前练过！你高中时知道他吗？”

方绍恒将鞋带绑好，开始在手腕上缠上白绷，他看了周璟树一眼，微微一笑：“我知道江夕凌，也知道他一直都很厉害。但他既然没有主动讲，或许有他的原因，就没有擅自为他公开这段过去。”

周璟树皱起眉头，看起来不是很满意方绍恒的回答，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目前高中有竞技啦啦队的学校并不多，选手之间互相记得是很正常的事，到了大学，大部分人都是上了大学后才开始接触竞技啦啦的新手。

现在看来，方绍恒的守口如瓶给了江夕凌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可以在不带着压力、期许，甚至是和前任有关的记忆的情况下，继续练竞技啦啦。

突然间，许辛曜发现距离练习开始只剩下不到五分钟，江夕凌却仍不见踪影。

“江夕凌呢？”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几乎无法被任何人察觉的焦躁。

“他平常一定都会提早到的，可能是被什么事拖住了吧？”周璟树站起身，绕着练习场地走了一圈，连厕所和社团办公室都检查过了，却都没有看到人。

“不对劲。”许辛曜皱起眉头，拦住路过的林品毅，“江夕凌有请假吗？”

“江夕凌？好像没有，他很少请假。”林品毅拿起手上的手机确认了一下，“对，没有。”

从刚刚开始，许辛曜的内心便一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试图冒出头来，他原先选择无视那个想法，但江夕凌没有出现在练习场地这件事促使他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行。

“队长，我今天要请假。”许辛曜坚定地说，一边从地上起身。

“什么？”林品毅、方绍恒和周璟树同时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拎起书包打算离开的许辛曜。

“你要去找江夕凌吗？可是……”周璟树说，语气充满了犹疑与担忧。

许辛曜从周璟树身边擦身而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侧，低语道：“我去找庄辰宁，如果江夕凌有来练习，一定要跟我说。”

没等周璟树回应，也没等队长批准许辛曜请假的请求，他便风风火火地离开艺文中心。

周璟树愣在原地，看着许辛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头看着林品毅：“队长……”

林品毅眯起眼睛望向许辛曜离开的方向，他没再多说什么，就只是喊道：“大家，上垫子，要开始练习了。”

※

钦大和皇大位在同一座城市，从钦大搭车只要二十分钟的时间便可抵达皇大。对钦大竞技啦啦队来说，这天晚上的练习是为了比赛而新增的额外练习，但皇大的练习时间却一直都是这个时候。

他们的练习时间就写在皇大竞技啦啦队社群帐号的介绍页面上，把固定练习时间设置在星期日晚上的学校并不多，所以当初许辛曜在无意间看到时，便被这个练习时间吸引了注意力。

那时候偶然记下的资讯，没想到却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皇大竞技啦啦队练习的场地在体育馆，密闭的空间阻绝了外头冷风的入侵，让整个练习场地温暖了不少。墙上挂着印有皇大竞技啦啦队标志的旗帜，一群人正在旗帜前的蓝色体操垫上进行暖身，那让许辛曜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他们。

许辛曜的目光迅速扫过体操垫上的队员，发现他们从暖身动作到基础翻腾的难度都比钦大还要更上一阶，所有人的动作都精确且充满力量。

如果他们想赢过皇大，不可以没有江夕凌。

许辛曜注意到有一名中年男性站在蓝色体操垫边缘，看着皇大竞技啦啦队的队员们，他推测那应该是他们的教练，便朝他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这里有一个叫庄辰宁的人吗？”许辛曜问。

那名中年男性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困惑，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应了许辛曜提出的问题：“有，怎么了？”

许辛曜迅速说明来意：“我是他的系上同学，我有事找他，可以把他借走十分钟吗？”

那名中年男性对着皇大竞技啦啦队所在的方向喊了庄辰宁的名字，随着他的呼喊声，庄辰宁从练习的队伍中脱身，穿过人群朝他们走来。

在许辛曜看来，眼前这个人就和他在社群网站上看见的一模一样。身材姣好，肌肉结实，还有着一张英俊帅气的脸，这样的外貌相当符合这个世代的审美标准，在看到本人之后，许辛曜并不意外这样的人会拥有一群粉丝。

“我们到旁边去说。”许辛曜的声音压抑着情绪。

他们走到离场地有一段距离的门边，庄辰宁并不认识许辛曜，这回正皱着眉头，满脸写着困惑：“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现在是我们的练习时间，我还得回去练习。”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许辛曜直直望进庄辰宁的双眼，目光锐利，“江夕凌的家在哪？”

“江夕凌？”这个名字显然让庄辰宁不太自在，他挺直身子，双手抱胸，“为什么问这个？你是他的私生粉吗？”

私生粉这个说法让许辛曜差点笑出来，他现在打算要做的事确实很像私生粉。

“我是他的队友。”许辛曜说。

“队友？竞技啦啦队的？”

许辛曜被他问得有点不耐烦，他并不想要在这里花上太多时间：“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家在哪？”

“他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以你现在的身份，应该没有资格过问他的情况。你只需要告诉我我需要的资讯就好。”

“我现在的身份？”许辛曜说完这句话，庄辰宁便像是捕捉到关键字似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容我好奇一句，你该不会是他的现任男友吧？”

“我不是。”许辛曜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透顶的猜测，但庄辰宁显然并不领情。

“我才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确实没资格过问，”庄辰宁摊了摊手，“不过你会找到这里来，我大概能猜到你知道了多少，我什至能够猜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辛曜眯起眼睛。

“他没有出现在你们的练习，你也联系不上他。”

许辛曜没料到庄辰宁的猜测如此准确，没忍住，挑了挑眉。

“我猜对了？”庄辰宁的嘴角轻轻上挑，“那他八成是被爸妈软禁了。”

庄辰宁作为一个已经和江夕凌失去联系的人，对他的了解和认识不仅比自己还多，甚至比自己还要更能掌握江夕凌现在所身处的状况，意识到这件事让许辛曜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他家在哪？”许辛曜用力握紧拳头再松开，“不要逼我动粗。”

“动粗？哼。”庄辰宁轻蔑地笑了一下，“你不会的，这里可是皇大的地盘，你要是在我们学校打起来，多难看。”

短短几句话，许辛曜已经开始有点讨厌眼前这个人，他忽然觉得江夕凌和庄辰宁分手了是件好事。

“不然这样好了，你们有没有合照？练习时拍的也可以，能够证明你们真的是队友就行，能证明你们是情侣的话更好。”庄辰宁双手抱胸。

“我们不是情侣。”许辛曜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随便你怎么说。”庄辰宁耸了耸肩，咕哝道，“他爸妈怎么到了大学还在搞软禁。”

许辛曜打开相簿，两人一起练习的机会很多，同时出现在镜头里的画面并不难找，但他却在相簿中瞥见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几个人坐在橡皮艇上，看着镜头，虽然湿得狼狈，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微笑。

他把那张几个月前在游乐园时拍的照片，递至庄辰宁面前。

“好青春。”庄辰宁看了看，挑起眉毛，从嘴里吐出一口气，“看在你这么专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他家的位置吧。”

庄辰宁从放在旁边的背包里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输入几个字：“啊，再顺便告诉你他房间的位置好了，我真是个好人。”

许辛曜记下那些资讯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谢谢，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庄辰宁叫住。

“喂。”

许辛曜回过头。

庄辰宁看着许辛曜，沉默片刻，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接下来这些话说出口：“前阵子也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找过我，他要用钱跟我买我和江夕凌以前的照片，我当他们是私生粉，所以就拒绝了。”

许辛曜没有料到自己还能听到额外的情报，而情报的内容更是令他感到震惊，他站在原地，望着庄辰宁。

庄辰宁继续道：“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告诉你这些，如果你听得懂的话，不用谢。如果听不懂，就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