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结束后，钦大校园逐渐变得冷清，某些餐厅或小吃店索性直到开学前都不再营业。这时候还留在学校里的，只有教授、研究生，和正在进行系上活动或社团活动的学生，许辛曜便是其一。

钦大竞技啦啦队的寒训一共分成两个阶段，分别在学期结束后和新的学期开始前，长达数天，每天练六个小时。第一阶段寒训的主旨通常是竞技啦啦队之间的校际交流，不奢望能提升多少实力，就是认识新朋友，暂时换换新队友和新教练。

这次寒训，钦大竞技啦啦队即将前往知江大学，知大距离钦大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距离遥远。但知大作为老牌竞技啦啦强校之一，非常具有交流的价值，除此之外，知大竞啦的练习场地还有一些钦大没有的器材可以使用。

到了第一天寒训当天，遥远的车程早在练习开始前便已经消耗所有人大部分精力，但在经历舟车劳顿后，大家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知大竞啦的练习场地，却仍旧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是充气跑道！”陈子森抓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林品毅的肩膀，用力摇晃。

充气跑道是专门用来辅助翻腾动作练习的器材，有了充气跑道，练习翻腾动作会变得更加容易。

“还有九条蓝色体操垫。”周璟树的语气难掩惊叹，知大的场地是正式比赛的场地大小，然而，钦大的练习场地大小只有它的一半。

知大竞技啦啦队的队员此时正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做练习前的准备，有些人好奇地看着新来的钦大队员们，有些人则兴奋地挥着手，例如宋靖淳。

林品毅转身面对钦大竞技啦啦队的队员们，喊道：“数到三喊知大好、教练好。”

“一、二、三。”

“知大好！教练好！”

知大那边的队长很快做出一模一样的举动，也带着知大的队员们打了声招呼。

“钦大好！教练好！”

这不是钦大竞技啦啦队第一次来知大练习，他们轻车熟路地把随身行李放在台阶上，几个在知大有朋友的，则已经自然而然地开始寒暄。

这次钦大来的人并不多，全国赛结数后，几个人离开了竞技啦啦队，有些人是因为希望能把重心放在课业上，有些人希望能多花一点时间打工，还有些人则可以说是和竞技啦啦队，或着说和竞技啦啦队里的成员不欢而散。

例如严育霆。

心理系教授曾经提过一个由邓巴提出的心理学研究，那个研究的内容，是一个人最多能同时和几个人做朋友。换言之，便是一个人最多能同时和多少人维持联系，不会在人生的道路上分道扬镳。

答案是一百五十人，而且其中关系最密切的不会超过五个人，所以一百五十又被称之为邓巴数字。

发现自己最多只能同时和一百五十个人当朋友后，许辛曜开始对那一百五十个名额斤斤计较，只愿意分给他最喜欢、最想要待在一起的人。反过来说，如果有他不喜欢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圈中，就算逐渐疏离，甚至不欢而散，许辛曜都毫不在乎，甚至乐见其成。

一百五十个人，比关注自己社群帐号的人还少，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

所以当许辛曜发现钦大竞啦少了几个人，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只觉得为了能够在大专杯上顺利出赛，下学期又得尽力招生了。

正如同钦教练所说，钦大竞技啦啦队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但这说到底也只是兴趣使然的社团，勉强任何人留下来并没有任何意义。比起数量，他们更应该追求品质，尤其是这种强调团队合作的运动。

所以更重要的是希望最后留下来的人，都是真正想一起比赛的人。

许辛曜转头望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江夕凌，他此时此刻正在认真低头绑鞋带。

第一阶段寒训不过两天，结束后，就是漫长的、没办法经常看到对方的寒假。

想到这里，许辛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系完鞋带后，江夕凌从书包里捞出白绷，却被许辛曜一把抓住手腕，他困惑地抬头。

“我帮你。”

江夕凌完全无法理解许辛曜这么做的意义，试图把自己的手腕从许辛曜手里抽出来：“我自己有。”

“那不一样，”许辛曜抓得很紧，没让他轻易挣脱，江夕凌也没有继续坚持，无奈地看着许辛曜把白绷黏上自已的手腕。

“白绷是守护竞技啦啦队队员的重要存在，而我的白绷就是守护你的重要存在。”

江夕凌的心脏仿佛被那双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轻轻握住，那一刻，他突然觉得白绷的功能早就已经超越保护自己的手腕。许辛曜仔细为他缠好白绷，确认腕关节已经被完整包覆，江夕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有和竞技啦啦有关的烦恼与担忧也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

他竟然开始期待练习这件事，不是为了拿下名次，不是为了让钦大重返荣耀，更不是为了离庄辰宁越远越好，却舍不得放弃竞技啦啦。

知大竞技啦啦队的教练是一个又瘦又高的男性，他扫视一圈，说：“钦大有一些新面孔，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知大的教练，大家可以叫我芝麻或芝麻教练，因为我叫游巨胜，巨胜就是芝麻的意思。”

游教练说完，转头看向钦教练，他向前站了一步，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微笑：“我是钦霈，可以叫我霈霈。”

话还没说完，钦教练带着狡黠的微笑转头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怕钦大有些人不知道，芝麻是国家队底层中的翻腾组选手，翻腾非常厉害，大家可以趁这个机会多多请教他。”

游教练似乎没有料到钦教练会这样介绍自己，惊讶地瞪大眼睛，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接下来的介绍：“这次寒训的目的是希望大家能够多多交流，除了一起练习新技巧之外，也可以认识新朋友……”

“和彼此的教练。”

“和彼此的教练。”游教练转头看向出声的宋靖淳，露出“你早就被我看穿了”的坏笑，“我早就知道你想认识钦教练了，你女朋友同意吗？ ”

与此同时，全场四十多人整齐划一地转头看向宋靖淳，一些知大竞啦的队员更是带头发出起哄的噪音。

“吼～”

“你就不怕钦大的跟你女朋友通风报信吗！”

宋靖淳转身面对站在他身后的队友们，向空中举起拳头，开玩笑地作势锤向起哄起得最起劲的那个队友：“你是不是没被打过？我就是认识一下我崇拜的国手而已，你们谁再小题大作我就让最重的上层去跟你做技巧！”

许辛曜注意到钦大有几个人瞪大双眼愣在原地，其中占比最多的是钦大竞啦的上层，对他们来说，这句话无非是一种公开处刑，因为这不仅意味着队上存在一个公认体重最重的上层，更意味着是大家不想与之练习、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但令钦大竞技啦啦队的上层们感到意外的是，那个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相反地，知大竞啦的队员，不论底层还是上层，竟然开始争先恐后地想成为宋靖淳口中那个最重的上层，就好像那是一种荣耀。

一个身高目测有一百八十公分，整体比例和方绍恒有七八分相似的男生举起手，喊道：“我我我最重！我要降落在你们头上了！”

另一个看起来明显不是上层，全身肌肉饱满且粗壮的男生也跟着举起手，挤着那个一八零喊：“你安静，我比你重！我要挑战底层负重底线，壮大知大实力！ ”

钦大竞技啦啦队的人各个安静地愣在一边，在钦大，体重是所有上层最大的压力来源之一。吵着说自己是最重的上层，就像在大声嚷嚷自己是班上成绩最烂的学生一样。

然而，这件事在知大可以仅仅是一个用来开玩笑的话题，没有人会用体重而决定对待你的态度。

没什么太重的上层，只有太弱的底层。

他们把这句话的内涵表现得淋漓尽致。

许辛曜想起自己曾在钦大的健身房里对颜育霆说过的那句话，当时那些跟着嘲笑上层体重的人，如今都已经离开竞技啦啦队了。

想到这里，许辛曜便觉神清气爽，仿佛可以一个人做两组技巧，两条手臂各撑一个上层。

“钦教练，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直很崇拜您。”宋靖淳怕钦教练真的误会，毕恭毕敬地向钦教练鞠躬，“您在世锦赛上的表现实在太令人惊艳了，当然其他人的表现也很令人惊艳，但您同时也是我朋友的教练，所以……”

“霈霈教练很强吗？”周璟树用气音问方绍恒。

钦大的大家虽然知道钦教练曾是国家队的上层，但对他实际上到底有多强却没什么概念，看宋靖淳如此恭敬，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很强。”方绍恒用超大声气音回答周璟树，“他之前还在国家队的时候，每一年都拿下世锦赛前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