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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镜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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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掩的门被推开,唾骂声戛然而止。

沈暮站在女厕门口,目光从左到右将里面三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中间那个披发遮面、羽绒服被划得稀巴烂的女生身上,眼角猛抽了一下。

这个女生叫蒋雨宁,是7班的特招生,沈暮认识并记住这个人的原因非常离谱,其奇葩程度目前已经赶超了她同桌。

从上周开始算,不包括休假日,她一共偶遇了蒋雨宁7次,其中对方平地摔了两次,崴脚两次,脚滑两次,晕倒一次,好巧不巧,每次对方都会“不小心”泼她一身。

在食堂就是菜汤,在走廊就是热水,在街上就是奶茶……还好沈暮眼疾手快,每次都机敏地躲开了,不过由于是液体,落地时还是会溅一些在裤腿或者鞋子上。

除开头一次货真价实的晕厥,后面的几次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刻意了。

沈暮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以前得罪过这人,但她完全想不起来,方晴就直接多了,连续几天挤掉了江寒蝉,专门和她组队,逮住某次蒋雨宁平地摔的那一场,张口就骂:“你这人怎么那么欠?一次两次就算了,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开起染房来了?死绿茶,你是小时候小儿麻痹没治好,还是长大又小脑萎缩了?跑出来嚯嚯别人干什么!……你爹的,上次就该让你晕死得了,一了百了!什么心理阴暗的白眼狼,臭傻逼!”

真是直抒胸臆,振聋发聩,仙乐贯耳,酣畅淋漓。

沈暮挺生气的,但嘴没她会,于是就选择冷眼旁观,并且默默做笔记,虚心学习。

嘴炮治疗效果惊人,至少之后几天她再也没见过这个表演欲爆棚的女生了,哪怕真不期而遇了,对方也是低着头,四肢平衡地匆匆擦肩而过。

“我说她为什么针对你呢。”方晴嗤笑一声,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我让莫川查了查,原来这个蒋雨宁是叶怀养的那个情妇的女儿,离婚后被判给了她前夫。”

她眼神鄙夷起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妈不要碧莲当小三,她女儿竟然还敢在学校光天化日找你茬,哦……听说霍思宁马上要上位当叶太太了,那就意味着叶怀以后就会爱屋及乌地护着她了,也难怪有这个底气了……”

说到这,她又骤然顿住,懊恼地抽了下自己的嘴巴:“……暮暮,对不起。”

对方不喜欢提及往事,她竟然一时踩了雷,沈暮失笑:“没事。”

过去已化为尘埃,而她也早和叶家断绝了关系,那叶家的一切就统统与她无关了。

当然,主动犯贱的除外。

“你们干什么?”沈暮眸光微闪,从回忆里抽身,望向另外两位看起来似乎被她吓到的爱好霸凌的小太妹——一个抓着蒋雨宁的头发,一个拎着一只水桶。

话音刚落,那只装满水的水桶就掉在了地上,水哗啦啦的一片,溅湿了几人的鞋子,包括刚刚走近的沈暮。

沈暮:“……”

真是八字不合,还好她今天穿的是皮靴!

她甩了甩足尖,再抬眸时,那两个小太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急忙和她道了句歉,然后麻溜跑了。

莫名其妙……

沈暮皱了皱眉,连厕所也不想上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空荡的女厕里忽然响起了声色嘲弄的冷笑声 。

“假惺惺。”

声音弱弱的,但怨怼味十足。

沈暮装聋作哑,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出拐角的那一瞬,一把抓住了身后飞速向她靠近的某人,反手就是一个推拒的动作。

她控制了力道,孰料对方弱不禁风,反应很大地往后踉跄了几步,然后摔倒在地,一头凌乱的头发散开,露出那张原本算是清秀可人,但此刻已然鼻青脸肿的面容。

几个学生经过,望了眼面无表情的沈暮,又望了眼对着沈暮泫然欲泣的蒋雨宁,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斜视着,交头接耳地走过两人身边。

下午,学校某个匿名的论坛里就出现了关于某富豪千金霸凌贫困特招生的帖子,虽然没指名点姓,但根据几个描述的关键词,很多人直接解码了沈暮,一时间流言飞起。

沈暮不玩论坛,当然不知道吃瓜人给她立过的各种人设,现在“塌房”了,被方晴提醒了,才后知后觉地感叹道:“我的小迷妹和小迷弟还挺多?”

方晴无语:“现在跟风损你的人也很多啊!”

沈暮笑了笑,不以为意,旁边的江寒蝉却坐不住了,凑近她的手机,蹙眉道:“谁损你?”

沈暮把手机收了:“没谁。”

“暮暮……”

“不用管。”

江寒蝉息声了,老老实实坐回去,不过私底下自己偷偷去逛了论坛,那个关于霸凌贫困生的帖子被顶到首页,他一眼就看到了,标题阴阳怪气的,点进去一看,差点没被气死。

他眸色冷下去,起身离开了教室。

下午,班主任秦苗找上了她。一个身份和背后家族引人注目的人物,在这个内卷的环境里,如果过分招摇,那不是讨喜就是遭恨了。才短短一个午休的时间,这场张冠李戴的霸凌事件就发酵到了顶点,被人转到了其他学校群和互联网上,甚至还配了一张照片,完全没有打马赛克的那种,不到一个小时,校园超话被攻陷了,陌生人的骚扰电话和短信都来了好几通。

沈暮觉得差不多了,和她简略地提了一下事情经过,便果断报了警。

造谣传谣,诽谤辱骂,该拘的拘,该罚款的罚款,最后会由蒋雨宁亲自出面发声澄清。当然,除了真正霸凌的,捏造事实诋毁她的,也别想隐身,在论坛发帖并发表照片,私自曝光她联系方式的那几位必定被开除,而辱骂她的匿名蟑螂们也将会在下周于主席台上露脸,挨个接受记过处分,并依次念完他们的亲笔道歉信。

哦,精神损失费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

沈暮一脸大度地发了声明,说了到此为止,不再追究,并将那些家长准备私了的费用全交给了秦苗,让她公开代捐给了慈善机构。

方晴乐死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憋大的,哈哈哈,不愧是你!”

沈暮笑而不语。

方晴瞥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悄悄给她递了张纸条:“今天谈于风又逃课了。”

沈暮看了眼纸条上写的地址,拧眉。

方晴:“最近他老往那个星辉跑,他爸妈抓了他好几次,还抽了他一顿,但他叛逆得很,整天和他那堆狐朋狗友凑一块,越来越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谁劝都不好使。”

“所以?”

“所以我就想让你跟他聊聊……”

“……我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你是他暗恋的人啊!”

沈暮默了,这人连他亲生父母的话都不听,她不觉得她这个所谓的暗恋对象的劝告能起到任何作用,毕竟上一个认为爱情能拯救一切的秋棠,骨灰都凉了那么多年。

更何况,谈于风的暗恋也太抽象了,不管在表白前,还是表白期间,或者表白后,女朋友换来换去的,就没停过,还时不时故意让她看到他和他女友卿卿我我的场景……如果这就是爱情,那可真是太恶心太廉价了。

沈暮被侍应生带着进入了一个包厢,里头音乐震耳欲聋,灯光五光十色,酒味、烟味,暖烘烘的,混着香水的味道颇为刺鼻,有几对男女不着一物地在光线昏暗的角落交缠在一起,嬉笑玩闹,恍若群魔乱舞。

沈暮背着包,穿着粉色的大衣,半张脸埋在白色羊绒围巾里,格格不入地站在门口,在众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场面瞬间安静了。

“谈于风?”

她揉了揉鼻子,眼珠转动,在一堆面面相觑、迅速穿衣的男女里转悠,很快地就找到了喜欢逃课的某人。

谈于风懒散厌烦的表情一凝,怔愣了几秒,蓦然从沙发上站起身,脸色极臭,语气极冲:“你来这里干什么?出去!”

沈暮不悦,脸上礼貌性的笑容也跟着退去,要不是方晴请她,她确实不会来。思忖了一下,决定单刀直入,至于他听不听,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逃课累积一个月,会被开除。”

谈于风明白了她的目的,胸口当即堵了口恶气,但面上不显,只吊儿郎当地坐了回去,轻嗤道:“原来是给我爸妈当说客,来教育我这个坏学生了。”

他手臂一揽,原本坐在他身边的穿着火辣的女人立马娇柔柔地坐进他怀里,嘤咛一声,红色的指甲在他敞开的领口轻挠,目光挑衅地看了沈暮一眼。

“开除了又怎样?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谈于风嘴角勾起,眸中却无半点笑意 ,他的双手熟门熟路地探进女人的裙摆和领口,让对方娇喘着贴得更紧,一双黑眸却盯着沈暮不放,似乎打算当着她的面,和这个女人在沙发上表演十八禁。

“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资格管。”沈暮眉间微蹙,脚步一转,将那些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和各种下流打量的目光抛在身后,径自离开。

“随你的便吧。”

走在成长的路上,渐行渐远和分道扬镳是不可避免的,时间迟早会改变她所熟知的一切,推着她不断往前。

“再见。”

包厢门合上,遮住了那个漠然的背影。谈于风嘴角落下,趋平,死寂,而后在怀里的女人扭蹭着吻上来的那一刹,猛地甩开了对方。

沈暮在走廊里被拦了。谈于风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气息不稳地喊着她的名字,沈暮瞄到对方的手,瞳孔微缩,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见对方竟然还想凑上来抱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抽了回来,抬手就赏了他一个耳光。

谈于风脸被打偏过去,立刻浮起一片红肿,他表情恍惚了一瞬,回过头,怔怔地看向沈暮,却只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显露无遗的憎恶和发自内心的排斥,嘴唇抖了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试探?吃醋?都得胡扯的。

他清醒了,他完了。

沈暮此刻只觉得晦气和前所未有的后悔,他大爷的,她不该打他的,你看,现在她整只右手都脏了!

她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右手僵硬着,光速跑出KTV,寻到了相对干净和清爽的空气,还有不再辣眼睛的街头公园。

“暮暮,你怎么了?”江寒蝉等到人,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对方的脸色吓到了。

“没什么。”沈暮摆手,又左右看了看:“有袋子吗?”

江寒蝉怔了一下,立马从包里掏了个食品袋。沈暮接过来,微笑着说了句:“谢谢。”然后背过身,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把袋子往嘴巴一兜,弯着腰,疯狂呕吐。

江寒蝉神情错愕地跟上去,手刚碰到她的背,就被躲开了。

“脏死了!”她吐着酸水,忍无可忍地尖叫出声:“不要碰我!”

江寒蝉:“……”

沈暮吼完,停顿了一下,唰地转过头,果然对方一脸受伤到心都要碎掉的表情,脑袋耷拉下去,似乎想马上找个分类的垃圾桶安分地钻进去。

“我不是在说你。”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失控的情绪,然后用左手勾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对不起。”

江寒蝉眼眶红红地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沈暮抿了下唇,举起自己的右手,一点一点的,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江寒蝉听着听着,玻璃心就自动黏好了,还特别开心和激动地抽出了几张湿巾,抓着她的右手,轻柔又细致地来回擦拭。

沈暮捂眼:“擦不干净了,我感觉眼球上也长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我真的好难受……”

江寒蝉心头一跳,焦急地掰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观察良久,大松了口气:“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的吗?”

“嗯!”

“可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也好脏啊……”

沈暮崩溃了,她今天就不该多管闲事。

江寒蝉摸了摸她的眼角,一脸温柔地掏出了一瓶消毒酒精:“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帮你把它们统统都洗干净。”

沈暮:“……”

感觉眼睛更难受了。

江寒蝉帮她的手消了毒,然后牵着她,马不停蹄地回了沈暮的那套公寓。

关于他的事,她提前和秋玥打过招呼,对方火眼金睛,当天就把江寒蝉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暮觉得秋玥是默许了,但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若有似无的负面情绪,于是就亡羊补牢地强调了一句:“小姨,其实是我主动的。”

看完就弃,那也太不负责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没看够啊!

秋玥惊讶地扫了她一眼,而后摸着下巴,眯眼笑道:“小小年纪,比我还会,不错,不愧是我的侄女。”

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沈暮没有解释,有样学样地将江寒蝉的指纹录进了密码锁,往后周末去哪边都可以畅通无阻了。

江寒蝉把人带进画室,拉上窗帘就开始脱衣服,沈暮秒懂,配合地把门反锁,打开灯,然后将外套也脱了,挂在扶手上。

墙壁上原本有很多女人的画像,但在江寒蝉来这的第一天就被清除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关于他的描本。

没有头,没有四肢,只有一具爬满长疤的苍白又精瘦的躯干,以各种角度,镶砌在纯黑色的背景框里,就像梦里那样。

江寒蝉把上半身衣服脱光,然后坐在布艺沙发上,面向正在调色的少女,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姿势。

“转过去。”

她今天想画他的背。

江寒蝉很听话地转过身,跪坐着,腰背挺直,双手扶着沙发的靠背。

根据秋玥的调查资料,沈暮了解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江寒蝉的父母,十年前他们所驾驶的车辆撞破了海岸护栏,坠入大海,最后只有江寒蝉一人幸免于难。

他是独子,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

至于秦苗,她是江素雪的好友,丈夫韩刍明是苏域的表哥,所以平时在学校她会照顾他一些。

沈暮手腕顿住,缓缓放下笔。

江寒蝉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地回过头:“画好了?”

“嗯。”

他笑起来:“那眼睛还难受吗?”

沈暮眨了眨眼,没回话,只是伸手从旁边的小桌上取过一柄刮刀。

“我们是男女朋友,彼此之间拥有不成文但约定成俗的契约关系。”

江寒蝉看着她朝他走近,坐在他身边,用一种异常认真的口吻娓娓道来。

“契约之内,你不能背叛我。”

沈暮注视着他,左手搭在他的肩头,右手握着那柄刮刀,三角形的刀尖沿着他脖颈上的那条疤痕,细细描摹。

金属冰冷,还是一个具有威胁性质的危险存在,江寒蝉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喉结滚动,漂亮的凤眸一如既往地盈满了无可救药的迷恋和专注。

“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握住了她的手,贴在颊侧蹭了蹭,眼眸亮亮的,定定地望着她:“但我真的很好奇背叛的后果。”

沈暮将刮刀扔开,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防身的美工刀,拍了拍他的胸口,挑眉道:“我会把你騸了,一寸寸挖空你的内脏,让你的劈腿对象亲自煮熟,喂你吃下去。”

当然,这身皮也要剥掉的。

最好沿着这些疤来剪开,做成老宅地下室的窗花,骨骼也可以做成牵丝人偶,摆进她的橱柜。

嗯……还有这双眼珠子……它们会做为她最漂亮和不巧的藏品,装进她亲手融制的玻璃罐里,见证她幸福的余生直至死去……

沈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眸光闪动,身体亢奋起来,唇角也不自觉翘起,但瞥到对方呆滞的表情,又收敛了一些。

“害怕?”

秋棠是个疯子,而她沈暮,就是秋棠精心栽培的不折不扣的小疯子。

江寒蝉摇头。

沈暮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那你哭什么?”

江寒蝉继续摇了摇头,然后将她抱进怀里。他知道的,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了。

她与他,才是同类。

从小到大,沈暮一直都是温柔文静的乖乖女形象,即使自由之后也并没有立刻放飞自我,反而更习惯于随遇而安。

江寒蝉从来没见她对什么东西执着过,她好像什么都感兴趣,又好像什么都不感兴趣,她的热爱永远建立在一个随时随地能抽身而出的短暂又自我的世界。

所有的人或物,在她眼里都是可以放弃,甚至退而求其次,找出替代品的。

但他不一样。

她对他有了控制欲和占有欲,她独爱他的身体,只允许他深入地触碰她,无底线地靠近她,并且也只有他才能激起她心中虐杀和收藏的欲望。

他就知道,她超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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