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我和我兄长迷了路，可否告知龙城的方向？”方眠赶紧编了个身份表明来意。
吊梢眼哼了一声放下轿帘。
车夫是个忠厚的老实人：“顺着这个头往前再走二百余里就是了。”
方眠连声道谢，让开路。
这时马车里传出一道女子温婉的声音：“我们也打算去龙城，可以顺带捎上你们一程。”
方眠惊喜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多谢多谢。”
“不必客气，顺路罢了。”
马车上的女子面容清丽，同吊梢眼的男子坐得很近，看样子应该是夫妻。
为了避嫌，苍舜坐在了外面。
方眠坐上马车时，松了口气，她的腿还真的不一定能支撑她走到龙城。
她突然留意到那名女子好像有点太过虚弱，不时就咳嗽一番，手也一直护在肚子上。
吊梢眼男则一直很警惕地看着方眠。
突然那女子捂着肚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琴月，你没事吧？你怎么样啊！？”钱诚明搂着自己的妻子，满脸的慌乱。
“孩子踢了我一下，不碍事……”张琴月缓过来一口气，忙安抚自己的丈夫。
“夫人你没事吧？”方眠关心道。
“没什么大碍，我身子骨有些弱，现如今有了身子，月份渐渐大了，难免会有些难受。”张琴月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肚子漏出来，又被钱诚明急忙用披风盖了回去。
就在张琴月把披风掀开的一瞬间，坐在外面的苍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方眠说了几句恭喜的话，逗得张琴月捂嘴直笑。
方眠又陪她聊了一会，就观察到，作为一个孕妇，张琴月实在是太瘦了，除了那高耸的肚子，其他地方压根都看不出来她怀了孕，仿佛她所有的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孩子吸收了似的。
“你是饿了吗？我让我夫君给你们拿点儿吃的。”张琴月看见方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大石榴，以为她饿了。
“这个送你们，就当作是这次载我们兄妹俩的谢礼。”方眠掏了一个石榴树妖给她的石榴，怀胎十月不易，若是有石榴树妖的石榴傍身，应该能轻松些。
苍舜在外面，方眠一拿出那石榴，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的妖力波动，眸色深了深。
“石榴寓意为多子，那便多谢姑娘了，诚明快收下。”
钱诚明看着那皱巴巴的干褐色的石榴，满脸嫌弃，但又不想惹自己的夫人生气，便不情不愿地伸手接了过来。
但那石榴一入手，沉甸甸的，完全不像是干了的石榴，拿近点，果子的清香更是溢出来。
张琴月闻到那股果香味儿，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惊异连连，但识趣地没有发问。
但是钱程明眼睛里却闪过震惊。
等到了龙城，本来看方眠不顺眼的钱诚明，硬把一大袋子银钱塞给了方眠。
方眠一脸不解。
对方只说了是石榴的谢礼。
就这样，方眠拿着钱带着苍舜住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客栈房间里，她坐在苍舜对面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便也给男人也倒了一杯。
方眠：“后日我准备去修真界了，我会给你在这里再订多几天房间，你可以找龙城人问问路。”
苍舜：“我也要去修真界。”
方眠一脸惊讶：“你也要去？你也想去参加收徒大会？”
苍舜目光不定：“嗯。”
修长的手指搭在大腿上，轻轻拨了拨。
鬼婴莫名其妙爬到了一半就掉了下去，有些茫然，然后也不换方向，顺着原来的路线继续哼唧哼唧地往上爬。
方眠虽然想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就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方式，听起来真的太累人啊，若不是看在他脸的份上，方眠觉得但凡换个人她都能劈头一巴掌过去。
“那我们一起走。”
“好。”
方眠看着对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一不小心”滑到对方微红的唇上，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
很快就到了坐灵舟出发这日。
方眠和苍舜到了城主府，已经很多人在这里等候了，都是十二岁以下的孩童。
像他们两个年纪这么大的，简直是鹤立鸡群！
方眠想到他们会很显眼，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显。
“这两个人不会也是要去参加宗门考试的吧？”
“肯定是来碰运气的，每年都有这样的人。”大家窃窃私语。
“你们不会是想着混进修真界抱大腿吧？”一个头上扎了个葫芦辫的男孩子走到他们面前，大声问道。
确实会有不少人，自知修行无望，但是会借助好皮囊，到修真界找修士自愿服侍，哪怕无法修行，求点丹药但延年益寿也行。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方眠身材修长窈窕眉眼精致，略微苍白的脸色给她平添了一抹破碎感。
而苍舜的长相更是惊艳到了极致，一袭白袍，长身玉立，乌发黑瞳，神情淡然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威严。
在众人还沉浸在他们俩的美貌时，忽然一个圆脸葫芦辫的少年一脸不屑地走过来。
“每年都会有这样子自命不凡的人，觉得自己脸长得好看就想去拼一把，殊不知修真界那可是拼实力拼天赋的地方，普通人去了，长得再好看，修炼不行，到最后也是落得年老色衰被人抛弃的下场。”
方眠看着那少年顶着一张稚嫩地脸，还有那硬凹出来的成熟，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那少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气得跳脚。
方眠压住上扬的嘴角：“行行出状元，我们能靠脸吃饭难道不也是一种本事，不是所有的人生来都有这样的福气的。”
“你，你你你，不要脸！”于大宝恼羞成怒。
方眠无所谓地耸耸肩。
苍舜在一旁不搭腔，居高临下地看着于大宝，视线缓慢下移，落在于大宝的头顶上。
看着那朝天的葫芦辫被鬼婴轻轻拽着往后，就像是风吹动的一样。
于大宝以为苍舜是在蔑视自己的身高，气急败坏，咬牙抛下一句狠话：“哼！你比以为你现在比我高就厉害，等我以后当了修士，我一定飞到得比你高！”
“……”
方眠回头看着苍舜，身形挺拔，端的是一副鹤骨松姿的好姿态。
这时，龙城城主走上高台，袖袍一挥，一艘巴掌大的灵舟便在众人眼前，随着城主施法逐渐变成一艘可容纳千人的大船。
惹得底下的众人惊呼。
跟着众人走上灵舟，方眠仰头望去，惊叹不已：“这灵舟居然可以变那么大！”
这违背常识和物理的东西，让她终于对修仙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苍舜毫无触动，灵舟在他眼里司空见惯，倒是这个凡人令他好奇，明明身体病怏怏的，但却能吸引了一个妖魂小鬼跟在身边，那日方眠拿出的石榴，气息上像是妖灵主动给的，上面还打了记号。
前面遇着的那对夫妇，男的乃是修为一般的小妖，女子却是半点修为都无的凡人，人妖结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本来极有可能一尸两命的事情，被这个凡人拿出来的石榴给解决了。
那男妖怕是也是察觉到了，所以临别时才会赠那么多银两。
“嗯。”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苍舜拂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那小鬼已经快爬到他头顶……
“若是我能有这么一艘船，那我一定要在活着的时候，多去去祖国的大江南北，见识见识诗和远方，简直就是修真代的版房车啊。”方眠有些感慨。
苍舜不知道她说的祖国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诗和远方，房车，但他能看懂这个凡人眼中的渴望，就像他看见大长老藏在秘境中的酒。
若是小妖魂能跟他回妖界，他不介意让方眠挑一艘灵舟。
方眠没有想那么多，灵舟确实好像是现代的车，大部分普通修士甚至要么是御剑飞行要么骑飞骑，相当于自行车。
往往都是宗门才会有灵舟，而且品阶越高的灵舟，每次启动和修缮耗费的灵石就越高阶，说白了就是费油，越贵越费油，保养也麻烦。
所以他们现在坐的这灵舟只是单程票，只包去，不包回。
灵舟上有供休息的房间，方眠特意选了一个偏僻的房间。
关上门之后，就忍不住开始咳嗽，经脉中传来的钝痛让她痛不欲生，她撑不住身子一般，跪坐下来，把头埋进膝盖，再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声音传出去。
鲜血顺着手指缝流下，一部分流到了她的白皙小臂上，愈发红得刺眼。
越靠近修真界，灵力开始越浓，这具身体对于灵力的渴望就越深。
那剩余的一小部分没有拔除的灵力在经脉里四处游走，外面的灵力又想进来，将她的身体搅得天翻地覆。
隔壁房间的苍舜眼睛缓缓掀开，摁住身下想要窜出去的妖魂小鬼。
那血。
太香了！
传闻中有人的血可以吸引妖兽，并且帮助妖兽晋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
苍舜喉结微动，可惜这凡人没有修为，对他这种层次的妖没有诱惑力。
方眠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冷静地洗干净手上和脸上的血，上床休息。
她一睡就是两天，等她睁眼，灵舟已经穿过了结界，来到了修真界。
修真界的第一站毕方谷。
虽叫谷，其实是一座城池。
宏伟壮观的高大城池矗立在群峰之上，气势磅礴，更多的灵舟陆续赶到，成千上万的人从上面下来，汇入下方的城池。
收徒大会明日才正式开始，现在街道上很多人摆摊售卖各种东西，有武器有符咒丹药甚至消息……
方眠双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活下去的念头越发强烈。
方眠搂着鬼婴，用袖袍把他藏起来，掐着那对小耳朵交代他不要乱动。
人多眼杂的，她怕出事。
“你不许走！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远处有人起了冲突，声音还有点儿耳熟。
方眠寻声看去，是那个上灵舟前遇到的葫芦辫，对方满脸涨红地扯着一个比他高大半个头的黑衣男子，辫子都弄乱了。
周围人一见有争执都躲开，远远地围到一起看。
“这是我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的，你给我松手！”黑衣男子一脸横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专门挑这一日来偷东西的，都是些年纪小又没有修为的孩子，最好下手浑水摸鱼，而且不少人身上还会带着长辈给的珍贵的灵石和符咒，要是偷到一个，那就是白赚的买卖。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就松手。”于大宝死死地看着那个人，直接一个翻身，抓住对方的肩膀缠到对方身上，企图去掐对方的脖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黑衣男子见他这样，越发肯定里面有好东西，哪里肯罢休，立马一把将于大宝扯下来推倒在地。
于大宝猝不及防，直接脸着地，被青石板擦破流血，看着仓皇又狼狈。
都这样了，黑衣男子还不肯罢休，一把将于大宝拖起来，手掌泛起一层薄薄的青光，冲着于大宝的头去。
这一掌下去，于大宝一个孩子，必定非死即残！
这时候从黑衣男子后方伸过来一只手，拉住黑衣男子的头发往后一扯，待那人吃痛回头，迅速绕前伸出手抓着于大宝往后退去。
“你……”于大宝抬头一看，对上那人玉瓷般侧脸，瞬间认出是那个被自己嘲讽过的女子。
方眠看到于大宝掐人家脖子的时候就知道不好收场了，所以当即偷偷撩起苍舜的衣袍迅速把鬼婴塞进去藏好。
“你找死！”见围观的人越多越多，黑衣男子怒吼一声，他害怕引来城执事，愈加愤怒，当即聚集灵气握拳，冲着两人砸去。
方眠一把将于大宝推开，抽出小刀对准那个男人的手腕就是一刀！
那把刀直接穿透对方的腕骨，卸了对方的灵力。
下一秒闪身到男人面前，直接单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惯到地上。
黑衣男子大惊：“你！”
他不过是炼气一层，凝聚出来的灵气勉强能糊弄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真遇到硬岔他也打不过。
方眠抽出刀的那一刻，人群中有一个人顺着刀看见了她的长相，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激动地悄然离开人群，在转角处拿出传讯仪。
“我看到她了！”
修真界的一处秘境，一个面容灰暗的躺在血池中央，用脱皮掉骨的手死死握住传讯仪，神情扭曲呼吸急促，那副模样，已然入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