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二蛋”呢？

“李二蛋”的爸爸“李蛋”，就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二蛋”。

李二蛋上面有一个大哥叫“李大蛋”，有个二姐叫“李春蛋”，李二蛋排行老三，按理应该叫“李三蛋”，但实际上却叫“李二蛋”。

李二蛋是三个孩子中模样生得最好的，一点儿都不像他爸爸，所以应该是随了他妈妈的长相。

李二蛋很瘦弱，一整个身体干干的，黑黑的，总是弯着腰，低着脑袋。

李二蛋的个头不高，一米七多一点。头发是干枯的棕黄色，总是乱糟糟的黏在一起。眉毛却很黑，长得很好，合着他的一双单眼皮大眼睛，本应该是剑眉星目的感觉，但可能是因为他长此以来的生活很困苦吧，所以他的眉宇间并没有什么气质，而是萦绕着浓浓的忧愁，眼神也是黯淡的，像是褪了色的黑衣服一样晦暗。

他的鼻子不高也不塌，没有多少特色。嘴唇确实跟他妈妈的如出一辙，但也跟他妈妈的唇色一样，都是灰白色的。

他总是给人一种他很害怕的感觉，因为他的身体总是紧绷着，僵硬着，总是不能随意地舒展开。

李二蛋的妈妈有病，有很多病，例如，高血压，低血糖，佝偻病，瘸子病等等，但总的来说这些疾病又都是不重要的，因为李二蛋的妈妈有一种非常严重又非常让人惊悚的疾病，神经病。

李二蛋妈妈的神经病不是一早就有的，而是半道上有的。

李二蛋妈妈的神经病也不是时常发生的，而是偶然发生的。但就是因为是偶然发生的，所以才更让人惧怕。

李二蛋的妈妈发起神经病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谁都不认识，但却独独认识给猪剁草的菜刀，和李二蛋的爸爸。

所以，李二蛋的妈妈一发起神经病来就喜欢拿着菜刀砍李二蛋的爸爸，是那种疯狂地砍，像是砍树一样，像是势要把李二蛋的爸爸砍成无数截才肯罢休那样。

李二蛋的爸爸每次都在奋力反抗。

李二蛋的爸爸的反抗就是拿秋天打核桃的那种硬竿子疯狂而又快速地殴打李二蛋的妈妈，直到把李二蛋的妈妈打晕为止。

李二蛋的妈妈在经过李二蛋的爸爸无情地多次地殴打以后，神志是愈发地不正常了，一天到晚就再也没有清醒过，就像是她的身体还活着，但是灵魂已经死了一样。

李二蛋的哥哥李大蛋为了娶媳妇在他妈妈第一次犯病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过了好多年，有8年吧，李二蛋从外地打工回来的邻居口中得知，他哥哥李大蛋做了上门女婿，成了大老板，说那脖子上挂的金链子比他裤腰带都粗，说他的肚子比他们蒸馍用的锅还大，还说他的头发黝黑黝黑的像是用墨水染的一样。

李二蛋的二姐听说以后也偷偷地离家出走了，那一年李二蛋的二姐25岁，自此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人再见过她。

李二蛋的妈妈第一次发神经时，李二蛋8岁，他哥哥18岁，他二姐17岁。

李二蛋的爸爸是在李二蛋9岁那年开始殴打李二蛋发神经的妈妈的，到现在为止，已经打了整整10年。

这一年，李二蛋19岁了，但看着还像是个14，5岁的孩子。

这一天，李二蛋在给他坐在核桃树下，无聊撕扯核桃叶子的妈妈捏肩时，他爸爸李蛋骂骂咧咧，摇摇晃晃，提着一个翠绿色有少半瓶酒的酒瓶，从村头拐角走了进来。

李二蛋的家在村子的最后边，他们村的房子是在小路的两旁建造的。

李二蛋和他妈妈坐的大核桃树正好在小路的尽头，所以一眼就能看清楚谁从村子外边走进来了。

李二蛋的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见李二蛋的爸爸李蛋，就会像是发了狂一样，凶猛地扑着要撕咬李二蛋的爸爸。

李二蛋的爸爸最开始那几年殴打李二蛋的妈妈时，还总能手下留情，但最近几年，尤其是今年，李二蛋的爸爸殴打起李二蛋的妈妈来，已经是下了狠手，像是要活活打死李二蛋的妈妈一样。

李二蛋妈妈的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李二蛋为此很心疼他的妈妈，因为在李二蛋的记忆中，他的妈妈总是冲着他在笑，总是问他吃饱了嘛，饿不饿。

李二蛋的妈妈明明才不到六十岁，但看着已经比村里头八九十岁的老婆婆还老，像是风干了的皮囊里装了些稻草一样，没有一点儿人的活气。

李二蛋一见他爸爸这疯里疯气的模样，就知道他爸爸肯定又喝醉了，肯定一会儿又要来殴打他妈妈了，于是就扶着他妈妈往家里面走。

但是，奇怪的是，他妈妈的眼睛明明已经是白内障了，但是她还是认出了那个还在远处，正跌跌撞撞往他们这里走来的李蛋，李二蛋的爸爸。

“俺要砍死你砍死你！俺要砍死砍死你。。。。。。”李二蛋妈妈平静的面容霎时就像是妖魔附体，狰狞，狂狷。

李二蛋很惧怕他这样的妈妈，但还是用他的小身板，尽最大的力量抱着他的妈妈往家里面拖去，然而，已经发狂了的他的妈妈的体力竟然比他还大，只是努力往后一挣，就把他挣脱到了地面上，然后大吼大叫地冲了出去。

李二蛋跌得头晕目眩，等他好不容易能够再次看清楚周围，费力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去找他的妈妈时，他的妈妈已经倒在了路中央，一动不动，脑袋周围还流着好多血，把干黄的泥土地都渲染成了黑红色。

“妈妈？”李二蛋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他的妈妈，顿了一瞬，才马不停蹄跑了过去。

“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李二蛋的妈妈紧紧地闭着双眼，一脸的铁青，嘴唇是纸张一样的颜色。

她的脑袋，靠近额头的地方裂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那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开的一样。

李二蛋愤怒，无措，焦急地往周围一扫，就看见了躺在他妈妈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儿比成年人手掌还大的不平整的石头。

他妈妈一定是被石头砸中了脑袋！

李二蛋愤恨地像是要撕烂他的爸爸一样，瞪向了还神魂颠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摇摇晃晃地他的爸爸李蛋：“你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爸爸李蛋却是笑嘻嘻的：“什么？你胆敢这样跟老子说话？反了你了！看老子今天不好好修理修理你！！”说着，就向地上望去，然后很快就稀里糊涂看到了那块儿他刚才砸向李二蛋妈妈脑门的大石头。

李二蛋看清了他爸爸李蛋的心思，急忙抢先一步将石头捡起，朝着远方狠狠地扔了出去，但即便如此，李二蛋还是未能阻止他爸爸对他的殴打，因为他爸爸已经从他脚下又捡起了一块半大的石头。

“砰！”李二蛋只觉耳边一声脆响，然后就头脑一晕，失去知觉，生生地倒在了地上。

村里人对李二蛋家的神经病行为早已视若无睹，所以对于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也只是觉得像是看了出精彩纷呈的戏一样，之后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了。

李二蛋清醒过来的时候，鸟儿叽叽喳喳地在叫唤，李二蛋以为到了傍晚，鸟儿归巢，但当他揉着还闷疼，发麻的后脑勺走到门口一看，才发现是清晨，但是他记得他晕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李二蛋没来得及细想他的脑袋为什么还在疼，有没有伤及脑仁，为什么会从晌午到了清晨，而是赶紧就去找他的妈妈了。

他的妈妈脑袋受伤了，流着血，一定要赶紧带着去医院看看。

李二蛋火急火燎地开始在他们破烂不堪，已成危房的屋里找着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每次被他爸爸李蛋殴打都会躺在她之前在地上铺的麦秆地铺上休息，李二蛋去找了，没有人。

李二蛋又想，他妈妈也喜欢靠在村尾的大核桃树下歇凉，于是又赶忙跑出去，可是一看，他妈妈也不在。

李二蛋想不到他妈妈会去那里。他妈妈平素就只在这两个地方待着，那里都不去，而且他妈妈脑门上还有伤，身体又虚弱，她能去哪里呢？

李二蛋皱着眉头，不停地咬着下嘴唇，思考着。

就在这时，就在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才突然听到在他家屋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于是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你杀了人，就算是失手，也是杀了人，到了警察那里，你也是死罪。”瘦小的背影，贼头贼脑的模样，还有像是驴子一样嘶哑难听的声音，不是村头的牛老二，还能是谁。

“那怎么办？俺还不想死啊！而且是她总发神经病，俺那是保护自己，不算是故意杀人。”说出这样不负责任，冷血的话的人，还有这总是猥琐的背影，不是他爸爸李蛋，又能是谁？

原来是他爸爸失手砸死了他妈妈！！

李二蛋登时就愤怒，痛苦地想要跑上去狠揍他爸爸李蛋一顿，但这时，李老二却贼兮兮地道：“听俺的准没事。”

“什么法子？”

李二蛋也很好奇，想要听听，这样警察来抓他爸爸时，他也能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警察，然后让警察好好惩罚他爸爸。

“好办！”刘老二一脸贼笑向李蛋勾了勾手指，李蛋就乖乖凑了过去，“有钱能使鬼推磨！怕什么？”

“可是俺没钱。”李蛋为难极了。

“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那不就是钱？”牛老二说着捏了捏右手食指和拇指，笑嘻嘻的。

李二蛋不知道牛老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爸爸李蛋也不知道。

牛老二就轻轻吭了一声，压低声音，凑到李二蛋他爸爸李蛋的右耳边：“把他卖了不就有钱了？”

李二蛋错愕至极！

但是他爸爸李蛋却是恍然大悟：“哦？还能这样啊？俺都不知道。”惊喜极了。

李二蛋一听他爸爸的语气，就知道他爸爸肯定是同意了牛老二的提议，于是什么都不顾了，就打算赶紧逃命，然而就在这，不凑巧的，牛老二与他爸爸李蛋却同时扭过头看向了他这边。

李二蛋一见他们吃惊的表情，什么话都没有说，忙撒丫子跑了出去。

“快！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牛老二大声吼道。

李二蛋的爸爸李蛋就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向李二蛋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