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里躺着两份打包袋，方耀把自己的板凳搬回桌前做着题。
他按照床上那位说的把不会的知识点用红笔在题旁边概括出来，会做的题则是在题干上画个大叉。
后者没什么用，主要是心理作用——比较爽。
“啧，它这个为什么要作这个辅助线，我感觉我这个也行啊？”
又反复看了两遍答案。
“答案不唯一吧。”
自言自语完，叹了口气起身去洗了个脸，给高速运转的大脑降降温。已经十点多，正是下课点宿舍外面吵闹的很。
砰砰。
两声轻敲后，宿舍门被轻轻推开，只见两个人头探了进来。
“学神他还好吗？”
林杰彬怜爱地看了眼杨树的床位，赵尚鸣把门推开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了几张试卷。
“作业，两人份的，我好吧。”
方耀堆了个假笑：“谢谢哦。”
“害，多大点事，”赵尚鸣摆摆手，低声说：“对了，大斌说那个高一的晚上又来找过你......话说那不是后街照相馆老板娘家的儿子吗？”
“嗯对，行吧，我再联系他，谢了。”
“哦对了，”赵尚鸣又从书包摸了个东西出来，“...还有这个体温计，校医院只有水银的。”
林杰彬咂咂嘴：“哎呦可怜的学神，耀哥也不开个灯乌漆嘛黑的。”
“去，可怜的是我，赶快走，我还得写作业。”
“行吧，今晚就我俩玩了，怎么办呢——”
无情把犯贱的人关在门外，只听见几声低笑后门口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方耀翻了翻作业，抽出数学试卷把其余的压在书底下，重新拿起笔打算再做一遍，只听见黑暗里传来一声闷哼。
醒了？
方耀走过去俯下身看着皱着眉的人，大概是做噩梦了。轻轻长舒一口气，方耀做贼般抹去他额角的薄汗，摘下降温贴打算重新换一个，可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人狠狠嵌住。
“不要...走。”
声音很沙哑，方耀低头看，杨树嘴角抿紧紧张地看着他，大拇指还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腕。
“我不走，给你换一个。”
说完还抬了抬手里的东西，杨树随着他的动作也看过去，慢吞吞的，这才放开手。
宿舍内只开着书桌的台灯，避免太刺眼方耀还特地调到最低档，屋内视线并不是很好。方耀贴好后杨树自己直起身半倚在床头。
“要开个灯吗？”
“不要。”
“那要喝水吗？”
“要。”
方耀抱臂站在他床头，笑了一声后从桌子上给他端了水。
“量个体温，看看退没退。”取出黄毛帮带的体温计，熟练地甩了两下递给杨树。
杨树接过去，黑暗中方耀只能看清他放体温计的动作，以及等体温计时微微低的头，他的额前发杂乱无章的垂下，看起来温顺不少。
想摸。
而方耀确实做了。
感觉跟他表弟养的那个狗摸起来手感很相似。
就是更温顺。
“干嘛？”
闷闷的声音传出，杨树抬起头看他。
奇怪的很。
明明都黑漆漆的，为什么就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神？
“摸头，想摸。”
方少爷身上最良好的特质就是诚实，一就是一。
虽然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热。
“还不错。”
“哦。”
说话间温度计好了，杨树把它还给方耀，方耀朝书桌那边移了两步。
37.8℃。
“还有点烧，你继续睡吧，不打扰你了，我学……”
“咳咳咳...”
……学一会儿。
“怎么了？还喝水吗？”
话锋一转有些急，方耀又倒了杯水。
“不是，”杨树说着调了调姿势，“不困。”
“好，那起来做作业吧。”
“......”
杨树摸着降温贴叹了口气。
“不想学。”
什么？
方耀眼神亮起来。
杨树说了什么？
他兴奋过头，以至于他手撑在杨树床上凑近问：“真的？”
“嗯。”他点头。
“等等等等……”方耀掏出手机点开录音，“麻烦再说一遍，就刚才那个。”
手机屏幕耀得杨树脸很白，他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满脸期待的人，那个表情实在有些......
嫌弃。
但他还是乖乖照做：“我说我不想学。”
“好好好，谢谢配合，以后我妈再说我就给她听。”
“方耀。”
“嗯？”
方耀有点没反应过来。
突然被正经得叫名字还挺不习惯。
“你过来点，有点夜盲，我看不清。”
你看不清开灯啊？灯不开还夜盲。
虽内心吐槽，但看在录音份上方耀还是照做。
“怎么了？要说什么？还是我脸上有东西？”方耀坐在他床上，朝他的方向看去，手还狐疑地摸了把脸。
杨树只是摇摇头：“是头发上有东西，再过来点。”
方耀依旧照做，杨树自然地抬起手搭在他脑袋上，拇指无意蹭到左边眉毛。
“好了。”
“哦。”
方耀觉得可能自已也被传染了，否则怎么自己的脸都有点烧。
“眉毛...天生的？”
杨树眨了两下眼，咳了两下没再继续看，手却轻轻按压了一下他的左边眉。
“这个吗？早没印象了，我妈说我自己作的，不老实整了个小疤，可能打架打得吧，谁还没破过几次相。”
方耀有些神气地挑着眉，像是在展示——
他左边的眉毛是断眉，眼皮上方到眉毛有个小疤。
杨树又问：“那情书，不看看吗？”
“那个啊，晚上买饭的时候碰见，还回去了。”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哦你书包那些我可没给你动，都在里面，想看自己拿啊。”
“不一样。”他又说着白天说过的话。
方耀淡淡嗯了声：“切，不一样在你不谈是吧，听大彬说过了，说你学习狂，一心只读圣贤书。”
“还有呢？”从别人口中听自己是个新奇的体验。
“就学习狂，哦对，”脑袋中突然闪过画面：“说你还会弹钢琴，而且弹得还不错？”
像是不介意，杨树的语气淡淡的：“他告诉你的？”
“你别怪他嘴碎，他就这样憋不住事。”
“睡了。”
“学神，你发烧都这样吗？”
“什么样？”
“这么……”方耀手托下巴想了一会儿，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这么有反差吗？”
“嗯？什么反差？”嗓子还是有点哑。
“主要是你平时太严肃了。”
“没有，我长得吓人。”
方耀乐了。
“一般吧，一般吓人，也就70分。”
“那我以后继续努力，睡了。”
第二天坐在教室里的杨树完全好了。
但又没有完全好。
他好像脑子又有点病。
方耀：“程冉，你知道什么时候开空调吗？宿舍热死了，尤其昨晚。”
“开了吧，就昨天。”说完朝着另一个方向关心道，“学神你还好吗？”
“嗯。”
带着口罩闷闷的，图案还是粉色的卡通猫，这还是方耀把自己行李翻了个底朝天翻出来的一包。
想也知道是方女士塞的。
杨树又跟程冉说：“方耀给的。”
“别犯病，没人问你。”方耀白了他一眼，“当时嫌弃就别带啊。”
“哦哦哦。”程冉怯怯地应着，但杨树还是看着她，不是嫌弃，倒像是期待着什么。
“呃…不错，这小猫……挺好看的。”
杨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做题。
程冉：……
发个烧脑子坏了？
“哎哎哎听说没，高考清考场，喜提四天假期！”林杰彬从后门把篮球藏到橱柜后面。
“真的假的林杰彬？放假？我们高一的时候不是搬去阶梯教室吗？今年领导终于想开了？”
班里同学也不困了，纷纷扭过头看着他。
“据说啊，但保小真，可以期待一下。”
“得了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啊，退一万步说，就算放假也玩不了，想想小明就不会让我们好过。”
一下子众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唧。
林杰彬倒像个没事人，把未来几天都给规划好了，坐会自己位置上朝着方耀一脸喜悦道：“哎耀哥，明天周末，我去你家打电动，好久没玩了。”
方耀：“来呗，我妈不在，问问疯子来不来。”
“哎嗨！真的？咱妈不在？”林杰彬一听两眼冒光，“太棒了，咱妈下手太狠了我怕她。”
“班长来吗？”
程冉：“不去，我妈给我报了生物补习……”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门口的人喊完迅速姿势坐正，果然没过两秒小明就进来了。
“不跟你们绕弯子，我下个通知啊，咱们这周不休周末了，收拾好书包的麻烦再打开啊，周天下午放假，给高考的腾考场。”
说完底下哗声一片，小明满意地看着学生的反应。
“行了，安静，周天上午我们需要打扫教室和排桌子，下午三点前离校，方便高三的同学来认考场。到时候卫生委员安排好任务……”
“还有程冉，明天老师开会，体育老师来值班，看好自习啊，有违反记录的记下来等回来——”
“让你们戴主任收拾。”
“啊——不要啊——”
“还有你们这脚底下和桌子上的书，该往宿舍搬的往宿舍搬，后面的柜子塞满了可以放老师办公室，别都堆楼道里走个人都费劲。”
“好——”
“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