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时鹿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茫然四顾,到处都看不不清,只有一团团迷雾笼罩。
跌跌撞撞往前走,她不知道方向在哪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
仿佛被彻底困住了,时鹿拼命地想要挣扎,却完全没有头绪。
“有人吗?”她喊了一声,除了寂静,没有任何回答。
这里是哪儿?
时鹿心里越来越着急。
突然,一声熟悉的笑声传过来。那道笑声她曾经听了无数遍,绝不会忘记。
“阿鸣!”时鹿喊起来:“是你吗?”
“姐姐。”时鸣又笑了起来:“姐姐!”
他不停地喊着姐姐,可是时鹿根本看不到他。眼前被迷雾挡住,她完全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只是这道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姐姐,你回来了?”时鸣笑着问她。
时鹿焦急道:“阿鸣,我看不见你,你在哪儿?”
像是根本听不到时鹿的声音,时鸣说:“姐姐,我好想你,你怎么不来找我?你不要阿鸣了吗?”
说着,时鸣又呜呜哭起来:“姐姐,你不要丢下阿鸣好不好,我一定会乖乖的,永远不要离开我,我舍不得你。”
眼泪不自觉滑落,时鹿疯狂地奔跑着,然而迷雾就像是没有尽头,始终让她找不到时鸣的身影。
她大喊:“阿鸣!姐姐在呢!姐姐不会丢下你!姐姐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可是姐姐。”时鸣说:“我好热啊,你怎么不回来。你怎么不回来。我喊了你那么多次。”
时鹿疯狂地摇着头,“没有!阿鸣,姐姐错了!你原谅姐姐好不好,以后姐姐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是姐姐不对,你不要躲着我好吗?你快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去,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他们新搬的房子,干净又温馨。
时鸣坐在客厅里一个人玩着乐高,嘴角带着笑意,阳光洒在他的周围,让他的身影显得有些不真实。
时鹿紧张地想要走过去,突然,时鸣捂着胸口看过来,他的身上开始燃起熊熊火焰,因为炽热,他痛苦的拧起眉毛。
一双无辜的鹿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姐姐。”他说:“我好疼啊,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阿鸣!”时鹿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滑落。她想过去救他,身体却像是被绑住了,怎么都动不了。
时鸣身上的火越来越凶,越来越旺,他的面孔逐渐变得扭曲,身影也越来越浅,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
“阿鸣!”时鹿害怕极了,她大喊起来:“阿鸣!快过来!快到姐姐这里来!”
时鸣却摇了摇头,在模糊中,时鹿看到他笑了起来,很灿烂,他淡定地冲她招了招手,喃喃道:“不要。姐姐,我是个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我能忍得住。”
又道:“姐姐,我走了。你要开心哦,一定要开心哦。”
随着时鸣身影越来越浅越来越浅,火势顿时像盘旋的蛇在屋子里缠绕起来。
“ 阿鸣!你不能走!你不能扔下姐姐!”
时鹿眼泪像决堤一般汹涌,她不停地喊着,可是时鸣再也没有出现。
医院的病床边,沈朝辞紧握着时鹿冰凉的手,她在不停地梦魇。眼泪一串串从眼角滑落,嘴里不停地说着梦话。
“阿鸣……阿鸣……”时鹿紧皱着眉头,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抖。
看着时鹿这副模样,沈朝辞很心痛,他后悔没有早点去见时鹿,或许,如果他对刘璇没有心软,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鹿鹿。”沈朝辞凑近时鹿,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心里仿佛被刀割,他哑着声音喊她:“鹿鹿,醒醒,不要害怕,快醒醒。”
时鹿完全听不到沈朝辞的声音,依旧一声声不停地喊着时鸣的名字。
秦姨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回去,阿鸣也不至于……”
转过头,沈朝辞安慰秦姨:“秦姨,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谁都料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见秦姨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沈朝辞又道:“我看您也累了,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鹿鹿有我陪着就行。”
眼前一阵阵发黑,秦姨虽然很想陪着时鹿,但又怕给沈朝辞添麻烦,便不再推脱,去病房外面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呼吸下新鲜空气。
沈朝辞一直陪着时鹿,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在她耳边轻声呼唤着她。
可这份痛苦对时鹿来说无疑过于巨大了,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让她解脱。
时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天色完全黑了下去,如墨一般让人倍感孤独。
不似梦里的失控,时鹿醒来之后脸上很淡定,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她有些怔懵,环顾四周,她问沈朝辞。
“我在医院?”
沈朝辞点了点头,仔细观察着她:“鹿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阿鸣死了?”时鹿根本顾不得回答沈朝辞,她忽然直愣愣地问他:“他已经死了?”
“鹿鹿……”沈朝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时鹿,只能抱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梢。
眼泪不知不觉从脸颊滑下来,时鹿神情很麻木,语气也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她缓缓道:“阿鸣死了……阿鸣离开我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鹿鹿,你还有我。”沈朝辞心里一痛,他紧紧抱着时鹿,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给她。
可时鹿却仿佛彻底被夺去了魂魄,听不进任何言语,眼神空洞,只是不停地念叨着,阿鸣死了。
“是刘璇害死他的!”突然时鹿眼睛微微张开,她从沈朝辞怀里退出来,紧紧抓着沈朝辞的胳膊,言语激动:“是刘璇害死他的!她是故意叫走秦姨的!她就是要报复我!她要报复我,所以害死了阿鸣!”
沈朝辞见时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哑声道:“鹿鹿,你冷静点好不好?”
“我不能冷静!”时鹿眼里突然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她恶狠狠道:“我要让她偿命,她必须赔阿鸣一条命!”
说着,时鹿从床上挣扎起来,将手上的针头随意地拔掉,她胡乱地穿上鞋子,就要往病房外面跑。
沈朝辞一把拽住了她。
“鹿鹿!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时鹿双眼变得通红,眼底的恨意掩都掩不住,她道:“她害死了我的弟弟,我要让她赔我一条命!”
“这是意外!”沈朝辞抱住了她,努力安抚着她:“鹿鹿,这是意外。”
“不!”时鹿又道:“这不是意外!是刘璇害死了阿鸣!”
突然从沈朝辞怀里挣扎出来,时鹿表情变得冰冷:“你要维护她吗?沈朝辞,我的弟弟已经死了,阿鸣他已经死了。你去问问刘璇,她是不是问心无愧!就因为她是你的妹妹,你要维护她吗?”
听了这些话,沈朝辞胸口一窒,看到时鹿冷酷的表情,他更是有些慌乱,一向游刃有余的他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没有答案,就是答案。
此时此刻,时鹿明白了,她冷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特别可笑,随后,她收起所有的表情,变得毫无情绪。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时鹿的话里没有一丝情感,让沈朝辞顿时犹如坠入冰窖。
“鹿鹿……”沈朝辞还想解释。
时鹿却突然失控道:“你走!滚啊!”
随后,因为情绪激动,时鹿剧烈地喘息起来,脸颊顿时充血一样通红。见状,沈朝辞只好退出病房,他去护士站叫了护士,自己则站在病房门口。
直到见到护士给时鹿打了镇定剂,她重新睡去,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时鹿坚信刘璇是故意要害时鸣的,可火灾是突发事件,没有人能料到,沈朝辞没有办法因为要安慰时鹿就违背自己的原则忽视真相,他认识刘璇十几年,不相信她有这样的心机。
然而,想起时鹿绝望的眼神,沈朝辞却犹豫了。
这真的只是命运的捉弄吗?
—
深夜两点左右,时鹿再次从病床上醒来。
这一次,她清醒了很多,环顾了一下,见秦姨坐在旁边睡着了,时鹿一个人悄悄起了床。她没有叫醒秦姨,自己换好衣服逃出了医院。
夜色像化不开的墨,连月光都变得小气起来,舍不得多撒一些。夜风也变得冰冷,吹在身上一股寒意。
在这样的夜里,时鹿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她脚步虚浮,整个人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了。
到了医院门口,打了一辆车,时鹿回了家。
哪怕在心里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时鹿打开被烧毁的房间,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痛起来。
她无法想象时鸣在这个房间里究竟做了多少挣扎,又该多么痛。
她可爱的弟弟,乖巧又懂事的阿鸣,总是甜甜的叫她姐姐的阿鸣。
说着会保护她,会当一个男子汉的阿鸣。
就在这个房间里彻底失去了生命。
不敢再想下去,时鹿慢慢蹲了下去。
可当眼神落到角落里的一个焦黑的尸体,时鹿又是呼吸一窒,随后逐渐变得呼吸困难。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依然无法平静。
颤抖着走过去,她甚至不敢碰一下,她知道,那是破晓。
是那只可爱的小黑猫。
往事一幕幕卷上来,时鹿痛苦地浑身发抖,却一颗眼泪都无法再流出来,她仿佛被掏空了,只好倚靠在焦黑的墙壁上。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像破晓一样,因为遇到沈朝辞彻底迎来新生。
可如今,眼前的尸体却在向她证明。
她错了。
而且大错特错。
如果不是被他们捡到,小黑猫现在或许还在痛快地活着。虽然没有家,虽然只能流浪,但起码还完完整整的活着。
那她呢?
她是不是不用失去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