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炳生闻言看去，视线骤然僵住：那是一张人事辞退的说明。
唐一说：“经过我们的考核，你的工作态度与能力和本公司不相适配。”垂眼，指尖轻点着纸张，“但考虑你曾为公司做出的贡献，我们会给予你n+1的赔偿。”
“赔偿？”
张炳生的手缓而攥拳，勉强平缓着呼吸，“这是谭文给你的说辞吧。”
唐一摊手，望向他的目光依旧冷静：“这是我们共同的看法。”
张炳生愤怒地站起，用力将通知单捏出褶皱，咬牙道：“我要亲自去找他。”
唐一平静地点头：“你随意。”
如此没有起伏的态度更叫张炳生气闷，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夺门而去，仿佛必须要和谭文吵上一架才痛快。
门被大力推开，摇晃着逐渐关闭。
唐一听见他急急的脚步声远去，忍不住扶额叹息：“唉，怎么尽往枪口上撞呢。”
可惜张炳生听不见他的感慨，脚步依旧踩着风，仿佛只有做，才能彻底忽视周遭戏谑的视线。
贾火正抬头看他，嘟囔着：“风水轮流转啊，张哥。”
“咚咚—”
张炳生敲门，笔直地站着在外面等待。
“进。”
片刻，传来谭文的声音。
张炳生用力攥拳，指尖几乎要陷入掌心，深呼吸，猛然推开门：“谭文。”既已经撕破脸，就没必要维持体面。
谭文见是他，眉心悄然一蹙：“你来做什么。”
张炳生缓步走向办公桌，咬牙问：“辞退我的决定，是你做的吧。”
“嗯。”
谭文看也没看他，说，“唐一会和你善谈具体的内容，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
‘废话’二字彻底激怒张炳生，他夺步上前，双手‘啪’地拍在桌面：“为什么？我没有做任何有损公司形象的事。”
燥热的呼吸扑向脸颊，谭文这才放下手中的工作，冷漠地看向他：“你的工作能力有限，态度极不认真。况且，我并不需要一个空有野心的人。”
“就这样吗？”
张炳生勾起唇角，讥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嫉妒我吗？”
谭文眯眸，下颚微昂：“我，嫉妒你？”
张炳生果断问：“你喜欢田梓昕，对吧。”没等他回答，又补充，“或者说田梓昕，对你很重要。”
谭文用食指与拇指上推眼镜，身体稍许后仰，腰背靠入椅背：“你想说什么。”
“让我留下来，并且给我领导的职位。”
张炳生面露疯狂，像拿出最后筹码的赌徒，“否则，我就会报警，告田梓昕故意伤害！”扯开领口，露出胸膛的踹痕，又抬手指向脸颊的淤青，“看看这些伤，你猜能让她赔多少钱。”
谭文勾唇，却笑不及眼：“张炳生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主次关系吧。”说话间，按下某个开关，“田梓昕看见你在殴打女士，秉着见义勇为的原则才出手相助。我想那位女士应该十分乐意为田梓昕作证。”
张炳生的脸色涨红，咬牙说不出话来。
谭文的身体前倾，双臂搭于桌面，昂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他：“张先生，我不会和你做这种无意义的交易，也不会改变辞退你的决定。”
张炳生感觉出他的轻蔑，愤怒早已侵蚀理智，扬手就要拽向他的衣襟，可尚未等指尖接触布料，总裁室的门就被忽而打开。
唐一冲进来，同贾火正一起将他控制。
张炳生震惊地转头，旁侧的百叶窗不知在何时打开，全公司的人都站于玻璃外围观他的失态。
谭文缓而起身，瞥眸看向他：“我这里有监控的录像。张先生，如果你不想日后留有案底，就别再继续纠缠。”
唐一按压住张炳生的肩膀，关心而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谭文摇头：“我明天不希望再见到他。”
唐一飞快点头：“知道，你放心吧。”
谭文这才转身出去，路过行政岗的工位时，缓而停住脚步。
刘璐感觉到身旁有人，下意识抬头看，见是他，不由得一怔：“谭，谭总。”
谭文问：“和她联系没有。”
刘璐思索片刻，才知道对方所说的是谁，赶忙点头：“联系过了，小田还没有回复我。”
“嗯。”
谭文说，“辛苦。”
刘璐赶忙笑着说：“应该的谭总，小田平常对我也很好。”
谭文没接话，只说；“你忙。”待对方答应，才缓步走入会客室。
桌面上还留有被张炳生揉皱的辞退说明，谭文用余光扫过一眼，缓步走至窗台边。他左手放入口袋，右手指尖起落着，拨出田梓昕的电话。
铃声响起又停歇，重复两次后，仍没有得到回应。
谭文沉眸，缓而垂下手臂，眺目看向窗外远处的景色，耳畔却回响着张炳生的质问。
“你喜欢田梓昕，对吧。”
“对。”
谭文的目光凝结在镜子中的自己，轻声地说，“我确实喜欢她。”
可惜话刚出口就散去，除却他再无人知晓。
张炳生的离职流程走得非常快，基本上下午刚过，就可以离开公司。他握住手中的离职证明，狼狈的模样像只被驱赶出房室的老鼠。
他看向贾火正，说：“这回该你高兴了。”
后者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笑：“张哥，再见。”
张炳生离开，公司内的讨论依旧未歇。在很长时间内，他都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柄与谈资。
可田梓昕并不知晓这些，昏沉地睡过半天，再张开眼时，竟感觉像重新活过一遍。她打着哈欠翻身，刚拿起手机，果真看见一连串的消息。
有宋晓晓和刘璐的诸多关心，还有谭文打来的电话。
为首的那条，却是张炳生发来的微信，内容极短，只有一句话：“田梓昕，你现在很得意吧。”
“关你什么事。”
田梓昕嗤鼻，边加他拉黑边嘟囔，“渣男。”按下确认键，感觉空气都清醒许多。
她挨个回完同事和朋友的关心，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谭文的名字上，指尖悬空着，半晌仍没有落点。
这时，电话却忽地响起。
‘谭文’两个字再次跳入她的视线，田梓昕忙将电话接起：“喂......”轻声招呼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谭文打破沉默：“张炳生明天不会再来了。”
田梓昕一怔：“嗯？”
谭文继续说：“我已经将他辞退了。”
“那他肯定气疯了。”
田梓昕反应过来，笑着说，“照他的个性，肯定被会十分恼火。真可惜，我没有见到他倒霉的样子。”
“他确实极其生气。”
谭文平静地说，站在落地窗前，望向路旁车来车往的街景，“并且来找我当面对质。”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田梓昕急切地问。
谭文目光微顿，轻声地反问：“田梓昕，你是在担心我吗？”
“对啊。”
田梓昕急得跳下床，在原地一个劲儿转圈，“张炳生气急时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没看见于丽手臂的伤吗。快说呀，你到底有没有事。”
片刻，一声轻笑落于耳畔。
玻璃上映出谭文扬起的笑脸：“你和以前一点都没变。”
“谭文—！”
见她当真着急，谭文才缓而摇头：“没有，他无法伤害到我。”
田梓昕的心这才落回胸膛：“那你不早点说，真吓人。”
谭文垂眼说：“抱歉。”语气已恢复如常，“你明天会来上班，对吗。”
“会，会。”
田梓昕用小指堵住耳朵，小声抱怨，“还以为你是专门来关心我的，原来又是为工作啊。”
谭文一怔，忙想解释：“我—”
“Stop。”
田梓昕打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烦地撇撇嘴，“我明天回来上班的。老板，你就放心吧。”
谭文未能说出解释之言，嘴唇颤了颤，只轻声说：“那明天见。”
“嗯。”
田梓昕点头，“明天见。”
隔日，天空阴沉沉得难见阳光。忽有风来，两侧云雾瞬间散去，阳光微洒于地面，显出些许的亮堂。
扩音器里，播放着当日天气：“今日多云转阴，局部地区或有阵雨，市民出行轻记得佩戴雨具。”
“我瞧着也没下雨啊。”
田梓昕撩开窗帘向外看，挠挠脑袋嘟囔，“天气预报一般都不准，带着伞也太麻烦了。”瞧一眼时间，赶紧拎包开溜，“不管了，今天可不能迟到。”
她又追又跑地忙一路，总算在八点半打上卡，喘两口粗气，抬手去按电梯。
伴随红色数字不断向上跳跃，田梓昕愈加感觉紧张，掌心泛起些汗意，借助手机屏幕的倒影，随意整理着刘海。
片刻，电梯门缓而打开。
田梓昕昂起头，在心里为自己加油，大步朝公司门口迈去，尚未走到工位，迎面就遇见陌生的女同事。
对方瞧见她是微微一怔，而后就点头打招呼：“早啊。”微笑着，言语十分友善。
田梓昕有些疑惑，欢喜却逐渐蔓延至心尖，点头道：“早。”
又有几位同事向她打招呼，她皆是颔首答应了，步伐变得越来越轻快。
直到田梓昕坐回工位，看见面前熟悉的摆设，才逐渐找回些真实感。她挠了挠脑袋，迷迷糊糊地说：“没想到，我还挺受欢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