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对于田梓昕来说，就跟‘催眠’没有两样。而谭文则是另一个极端，他在无论何时碰着书本，都格外地专注和认真。
八点半刚过，初晨的阳光拂过窗台。鸟啼声渐渐，伴随着蝉鸣格外喧闹。
田梓昕翻找着单词书，忍不住又打个哈欠，歪头望向窗外，心想：‘这么好的天气就该去逛街或者运动。’垂眸看一眼书本，心中更加沮丧，“而不是在这里写作业。”
“看书时需要专注。”
谭文翻过一页，视线仍黏在文字中，“这样才能理解书中的内容。”
田梓昕左手托腮，右手夹着笔，附和地点头：“好的，谭老师。”拍了拍脸颊，勉强打起精神。
笔尖缓而划过字面，又在困难的单词处做以停留。
田梓昕挠挠头，抬眸瞄了眼谭文，见对方似乎没有注意自己，忙掏出手机张开搜索，指尖敲击着屏幕，忍不住在心里嘟囔；‘真奇怪，怎么有种考试作弊的感觉......’
环境总能影响人的行为，周遭的安静也使得田梓昕越来越专注，口中默念着单词，反复确认后才于纸面誊写。
谭文看着她凝神翻译的模样，心中似被清风拂过，泛起细细密密的涟漪。
“哈，终于搞完了。”
落下最后一笔，田梓昕大喇喇地伸懒腰，挑眉看向谭文，“怎么样，速度够可以的吧？”
谭文闻言，垂眼看向时间：“现在是十点五十分，你用两个小时才完成剩余的翻译。”话落时轻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他眸中的调侃，“差不多......两页不到？”
田梓昕无奈地摆手：“谭文同学，你这样说话很容易没朋友哦。”清清嗓，将文稿整理整齐后递去，“咳，请老师过目。”
谭文唇角微扬，眸间神情更显温柔：“确认不再修改了？”
田梓昕摇头，顺势用左手托腮，指尖在鬓角处上下起落着：“本姑娘做出的事，从来就没有后悔的道理。”
谭文用钢笔轻敲桌面：“确定吗？”
图书馆内非常安静，些许的小动静都会引来旁人侧目。
“诶呀。”
田梓昕忙压低声音说，“你赶紧看吧，我过会说不定就后悔了。”
谭文笑，这才垂目看向文稿，长睫如鸦羽般垂落，金丝眼镜架于高挺的鼻梁间，他嘴唇轻抿着，丝毫没留意从窗外照进来的微光。
田梓昕托腮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周围的翻书声与记忆相重合，仿佛又回到学生时期。
初三的课程很紧，大家都在为即将而来的中考做准备。
一模考试后，田梓昕捏着成绩单，趴在桌面看谭文写作业：“你猜我考这次考多少分？”
谭文头也没抬，握紧红笔的手仍在不断书写：“分数并不重要，你要学会查漏补缺。”
“补不了啊。”
田梓昕将脑袋埋进臂弯，嗓音中似带哭腔，“我这次数学又没及格。”再昂起脸，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文啊，我以后会不会上不了普高啊......”
话落，谭文握住的笔稍微一顿。
田梓昕眼眶有些红，捏着成绩单的手微微颤：“怎么办，我还想跟你坐同桌呢......”垂眼，语气中似带哭腔，“考得这么差，回去又要被老妈骂了。”
‘啪’的声响，是笔落于桌面。
谭文向她伸出手，言简意赅地说：“给我。”
田梓昕微怔：“什么？”
谭文无言，转而看向她：“你的数学试卷。”
“哦哦。”
田梓昕这才反应过来，东翻西找地好一会，才在抽屉里寻到那张被折成方块状的试卷，瞧一眼上面的分数，又欲哭无泪，“给你。”
谭文的视线径直掠过红笔写的数字，将面前的本子递给她：“你先看这个。”
田梓昕探头去瞧，上面标注着错题及详细的知识点注解：“这......有用吗？”嘟囔着，没伸手去接。
“把它当做英语作文来背诵。”
谭文看向她的数学试卷，铅笔在三四个题号前勾画，“我总结的数学模型，这些题里都有使用。”
田梓昕翻动着纸页，却没心思去瞧上面的文字，只嘿嘿笑：“谭文，你的字真好看。”
话落，忽挨了记眼刃。
谭文侧目瞥向她，声音平静地说：“书面分再高也不会让你及格。”
田梓昕的唇角顿时收住，搓揉着页脚，一个劲儿地小声嘀咕：“毒舌王，就我能忍得了你。”刚说完，身旁又传来‘咚咚’的笔盖敲击声。
她头也没抬，趴在桌面上翻看着数学模型：“知道啦，我会好好看的。”
风吹过，卷动桌旁的书页，引得‘哗啦啦’一阵响，耳畔莫名传来空调的嗡鸣声。
田梓昕的眼皮越来越沉，脑袋像小鸡啄米般地下落又抬起，片刻，终于伏倒于桌面。
“咚咚—” 笔盖与桌面的敲击依旧未歇。
“别敲啦，让我再睡一会吧......”
田梓昕的侧颜磨搓着小臂，撒娇般含糊的说，“数学试卷不都给你了。”
话落，敲击声渐停。
田梓昕扬起唇角，终于安心地与周公相会，嘟囔声越说越低：“这样才对嘛......”
谭文握住钢笔的手顿在原地，笔盖与桌面仅差一寸，却再也没有下落。他垂眼看向田梓昕的睡颜，半晌，才轻声说：“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问着，却从不奢求有回答。
翻译的文稿已被全部修改完毕，其间备注的字迹一如往昔般娟秀，而内容却不再为数学习题。
时光荏苒，仿佛是过去的阳光轻拂而来，照着他们已经成熟的脸庞。
田梓昕似乎受光线所扰，睡不安生，身体朝内侧躲避，依旧没逃过阳光的侵袭。
谭文眉心微蹙，缓而起身坐到她左边，用肩膀为她挡住窗外的光，左右尝试几番，才让阴影笼罩住她的脸庞。
田梓昕眉间的褶皱终于松开，睡得十分安然。
谭文这才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额间似乎因紧张而泛起细汗，推了推眼镜，转而将注意力凝聚在书本。
书页翻动的声音与记忆中的相重叠，田梓昕阖眸入睡，梦里又回到青葱的校园时光。
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又蹦又跳，抓住谭文的手不肯松：“诶，我们是同一所高中！”笑嘻嘻地说，“你也学文好不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啦。”
话落，谭文却是脸色一变，甩开她的手：“我不想跟你在同所高中，我也不会选择文科。”
周围场景随着他的话开始变动，模糊又真切，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为什么。”
田梓昕惊叫，表情是难以言喻的慌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谭文的身形消失不见，声音似从天边来：“是你先丢下我，田梓昕，我会让你后悔的。”
地面随着他的话开始塌陷，身体骤然从高处下坠。
“呜。”
田梓昕猛地睁开眼，忽而看见近在脸侧的指尖，顺着手指向上望，恍然瞧见谭文有些紧张的脸。
记忆里的脸与现实重合，田梓昕咽了咽吐沫，缓而将视线挪回他的指尖，同样紧张地问：“你......要干嘛？”
谭文微怔，这才慢悠悠收回手，将文稿递给她：“我刚想喊醒你，文稿中有几句需要重新翻译。”
田梓昕打个哈欠，左手托腮，右手翻转着纸页的正反面，看着上面整齐的字迹，忽而笑出声：“你猜我刚才梦见了什么？”
谭文侧目，眼神里有好奇。
田梓昕笑得更厉害，瞧一眼周围看书的人群，忙掩住嘴唇小声说：“我竟然梦见回到初中课堂，你正在给我补习数学。”话落又轻啧，接连摆手道，“太恐怖啊，简直就是噩梦。”
谭文的眉梢轻皱：“我认为我的教导，并不算严厉。况且......”垂眼看向她，也回忆起初中毕业后的快乐时光，“你也成功被景华中学录取，不是吗？”
提及此事，田梓昕的唇角微僵，转而轻咳两声，看向文稿中的批注：“你写的好认真啊。”
谭文上推眼镜，语气中有被表扬后小骄傲：“我在每个单词后都写上例句，更能方便你的理解。”
“哦哦，好。”
田梓昕粗略地扫过两行，指尖轻轻磨搓耳后，“我改好后，周一交给你。”话落，就欲将文稿往包里塞。
“现在还有时间。”
谭文平静地说，“及时修改错误，才能加深记忆。”
田梓昕手臂的动作顿时收住，嘴唇下撇，可怜巴巴地看向他：“谭文，可我好困啊......”抽搭着，仿佛即刻就要落泪。
谭文的呼吸恍然一滞，甚至有时光倒流的错觉，某个瞬间，竟也以为能回到从前：“那就休息吧。”喃喃说，声音如同梦呓，“反正也不着急要。”
“耶！”
田梓昕下意识高呼，临了才想起要捂唇遮掩声音，见周围无人注意自己，神情稍有放松，“那咱们就各回各家，怎么样？”话落，就准备提包开溜。
指尖刚触及包带，腕部就被突然握住。
田梓昕微怔，下意识抬头看去。
谭文的眼中似有失落，攥住她的腕部没有松手：“你又要丢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