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随意。”郑时珣跟着进来，语气清浅的招待。

有鹿林的经验在前，林窈对郑时珣的态度能摸的七七八八。

“你这么叫我，那我也得回一声郑总了。”

郑时珣笑笑，意外的随和，和林窈记忆里的形象不太一样。

“林窈。”郑时珣换了个称呼，直接问：“最近和岑晴有联系吗？”

当然有，她们约了这周末吃饭谈拍摄的事，但因为是闲聊，林窈也没具体说。

刚说到这里，门被敲响，吴茉进来送茶水。

郑时珣看她一眼：“忙完就下班吧。”

吴茉脑袋低垂，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好，郑时珣才开口：“之前看你安排拍摄流程都很熟悉，平常也是做这些吗？”

林窈有种在面试的感觉。

“不是，我主业做企业产品宣传包装，不过之前在影视后期公司呆过一年多做剪辑，出差跟过剧组，所以当个兼职。”

“剪辑思维本来也是很多导演需要掌握的技能，你这个兼职挺对口，之前那几个视频拍的很不错。”

“我一个人哪儿行，大家都帮了很多忙。”

郑时珣手搭着座椅，指尖点了点：“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

林窈觉得他好像误会了，开玩笑的说：“真的吗？不是岑老师约拍也能帮忙？”

郑时珣怔了下。

林窈这才明确的告诉他：“其实是因为上次的拍摄效果不错，岑老师有同行的朋友有兴趣约拍，所以她帮忙牵个线，约了这周末见面聊。”

林窈微微一笑，语气淡下来：“其实我和岑老师也不是很熟，对岑老师的私事，我可能说不上什么话，也帮不上什么忙。”

郑时珣目光微变，林窈看在眼里，坦然迎着他的目光。

她曾说吃了岑晴三年瓜，一点不掺假。

高中生活单一枯燥压力繁重，稍微有点桃色新闻都会被飞速传开，还是每周都有内容更新的那种。

林窈记得比较深刻的一件事是岑晴的第一次告白。

当时她大概没什么经验，也害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所以请了自己的同学朋友来帮忙。

学生能帮什么忙呢？

顶多是传个话，送个东西，再不就是告白的时候帮她一起造势搞气氛。

结果那次不仅岑晴被拒绝，连带帮她的朋友也被郑时珣的同学嘲讽——不务正业，脑子进水，耽误自己干扰别人；自己不想学习又闲着没事干不如早点找个厂子打螺丝，趁早干还能争个工龄资质。

这话很不留情面，岑晴之后的确消停了一阵，但并没有放弃，没多久又出现在郑时珣身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再没麻烦任何一个人，喜欢且追逐郑时珣，完全成了她自己一个人的事。

大家笑也只笑她了。

在鹿林的时候，岑晴面对郑时珣的时候表现得更多是一种从容和体面，没想跟他形同陌路，但也没必要让他觉得她还想有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睡到一起，但此时此刻，林窈并不希望郑时珣误会她出现在这里和又是岑晴的刻意安排，助爱僚机。

就算他没误会，也没道理让他不想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拒绝她、轻视她身边的人，一朝回头想要重新接近她，又企图利用她身边的人来制造机会。

追女人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大家都忙着上班，谁有那闲工夫天天帮他当传话筒打边鼓牵线搭桥的。

郑时珣也不蠢，看出林窈的客气和疏离，加上周末的局并不是岑晴约拍，也就不提了，他让林窈在这等，起身去了会议室。

没多久，周仲霄那边也结束了，他先来找林窈：“走了。”

出公司已经有点晚了，车往沙河方向开。

林窈歪在座位里昏昏欲睡，隐约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事。

到家已经十一点了，周仲霄停好车，从车里提出一个旅行包，牵着林窈一起上楼。

“这什么？”

“内裤，要看吗？”

“……”

刚走两步，林窈的手机响了，是代澜打的。

“今天这么晚呢？还在加班？”

林窈立马想起来忘了什么：“我到家了，今天没打车。”

“到家也不说一声，急死人呢你。”

“忘了……”

周仲霄看了过来，林窈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

进了电梯，他问：“代姨打的？”

“嗯。”

“这么怕她知道我？”

林窈抬眼，余光里他看过来，一直到电梯开门她都没回话。

大门和卧室是同一个密码，烂熟于心到闭着眼都能按开，进门后林窈就忙着洗漱睡觉，绑头发时看到角落的电脑：“你打算一直这么放着？”

屋里的供暖充足，周仲霄脱了外套：“这段时间忙公司的事，暂时用不上，有空了再说。”

他看到林窈电脑桌上的电脑，双显示屏几乎占据了全部的位置，随口问了问配置。

林窈正把需要的东西拿去浴室，有一搭没一搭的回。

“要试试我的吗，拆装也不费劲。”

林窈拎着毛巾钻进浴室：“不用，我的够用。”

浴室里传来水声，周仲霄坐到电脑桌前，盯着电脑看了三秒，伸手开机。

电脑设了密码，周仲霄面无表情的坐在那一遍一遍试，他知道的所有数字都罗列出来，颠来倒去，可界面始终是锁着的。

逐渐焦躁的情绪从一声声变重的键盘声上显出来，说不上原因，就是非得解开这个锁。

不知道试了多少遍，周仲霄终于意识到一点。

他能猜到的全部数字，都出自那八年时光，自此之后是一片空白。

她住过的宿舍号码，用过的手机号码，这些年经历过所有能关联数字的事情，他全都一无所知。

就好像她门锁的六位密码，927是他的生日，340的由来却无从得知。

在江夷的租房楼道里遇见她时，他以为这是老天给他重新开始的信号，可短短几天下来，他一次比一次深刻明白，缺席的时光无比重要。

缺席的时光里，藏着他找不到的答案。

……

看着上锁的电脑，周仲霄忽然想到什么，打开了电脑桌的抽屉。

一团黄色噗呲一下弹出来，他一把抓住，摊开手掌，是支弹簧鸡鸭嘴夹。

抽屉里，各种型号的数据线交缠在咖啡粉、薄荷糖、文具和笔记本之中，已经不能用一个单薄的“乱”字来形容，可在周仲霄眼里，却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他的手指小心的穿过各类数据线，把笔记本抽了出来。

从前往后翻，是她自己学习后期课程的笔记，很粗糙几笔记下重点。

有接单的报价，一个数字上画好多遍圈圈，像是打电话时无意识画的。

周仲霄翻了一会儿，又从后往前翻。

果不其然。

她所有的账号，微信、微博、□□、甚至手机的账户密码，登陆过的网站密码，但凡是她使用过的所有需要账户密码的平台，全部记在了这个本子上。

有些账号的密码已经换了两三个，旧密码被划掉，挨在下面写新的，但新的也没有变太多，多半是颠来倒去的换。

周仲霄一路看下来，终于找到了电脑开机密码。

9274444。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蓦地笑出来，把笔记本塞回桌里，输入密码。

封锁的电脑终于进入桌面，亮出搞怪的打工人专用桌面图片。

上联：新年新起点。

下联：加油打工人。

横批：自愿上班。

周仲霄盯着桌面，刚才那点焦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一种莫名的笃定和安心，他正要关机，浴室门哗一下拉开了。

林窈提着毛巾和洗过的内衣出来，一看电脑桌，手里的都东西直接丢小沙发上，冲过来拉开他，紧张的挡在桌前，满脸生气：“谁让你动我电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