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少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
随着书籍被翻动,浓浓的墨香慢慢侵袭着一切。
皇帝也嗅到了那股墨香,心情更愉快,只觉得浑身的龙涎香熏得人昏昏欲睡,思来想去,想去思来,索性直接将身上的衣服直接脱了。
还不忘将东西塞进太监手里,小声嘀咕几句:“衣服臭了,洗洗吧”
太监刚想走,又被拦住了。
皇帝又补充道:“别醺龙涎香了,太冲鼻子”
啊?
这这...,这不是不合礼制吗?
他端着装着衣服的托盘,跪也不是,走也不是,一脸为难。
偏偏身后又传来皇帝的吩咐:“要那种...清香中带着墨香,墨香不失清香的味道”
清香中带着墨香,墨香不失清香的味道....
这句话好像魔咒一般萦绕在太监的脑子里,他糊里糊涂地跪安了。
皇帝很快换了一身便装,此时此刻他感觉到浑身轻松,坐着也舒服,躺着也是舒服,那怕是处理那些又臭又长的奏折也不烦燥了。
一个在温书,一个在处理政事。
一个坐在草席上,一个坐在皇家御用垫子上,怡然自得,神态自若,相得益彰。
“爱卿觉得宫外好还是宫里好?”
皇帝骤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少年未曾抬头,只道是:“何处心安便是吾乡”
“臣以为:心安处才是真的好”
皇帝默了。
第二日,他们一起练字,楷体,管阁体,狂草...,各有所得。
第三日,他们一起看书,看游记,看杂志,看药材花木,相谈甚欢。
第四日,他们一起下棋,大杀四方。
第五日,他们一起涉猎,驰骋牧场。
第六日,他们一起赏花赏月赏牢房里的风光。
.....
这日,皇帝身着黄色龙袍,笑意不减:“还是爱卿身边舒服,真不想就这么放你离开”
“不过,来日方长,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
他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走了。
出了宫门,赵怀民被斜阳映照着,他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着斜阳,“唔”深深吸了一口气,凝在眉宇间的那丝燥意渐渐散去。
“大人”“大人出来了”
“大人 !!这里这里”
顺着喊叫声,赵怀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是小诸葛他们。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值低于20%,将强制陷入睡眠!!】
只见少年眼前一黑,身影踉跄几下,单薄的身形此刻犹如修竹直直坠落在地。
这一幕把管贤几人吓了一跳,他们急急奔过去,护住了少年的身体,急切地呼喊着:“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见自家大人面色泛黑,整个人消瘦不少,瞧着心里泛酸,他们七手八脚地连忙背着少年往医馆奔去。
“都让让”“快点让开”“没看到有人晕死了过去,少废话”
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骚乱,好在很快看到了医馆。
几人刚踏进李家医馆,就被人认出来,接待人的药童眼珠子转得快,哂笑道:“几位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出去了,这会儿馆子没人坐诊..”
瞧着一脸为难,他还伏下身子,态度十分为难。
管贤几人刚把人放下,就听见这话,当时黑了脸,指着药童道:“没人坐镇?这不是有你在?”
“你先给瞅瞅,看我家大人什么时候醒?”
他让出位置,将药童拖过去,示意他先救急。
药童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连忙摆手,支支吾吾道:“小的哪里会这些”“小的也是才来一年多,实在是学艺不精,望...望诸位高抬贵手”
他一个闪身,连忙钻进了柜台里,拼命地摇晃着脑袋生怕几人动手动脚。
这时小诸葛直接上手,闷闷说一句:“去那边吧”
何首乌有点迟疑,毕竟那边太远了,一来一回费不少时间。
许春风忙跟上,还不忘提醒道:“慢点慢点”
“大人身上也没什么血腥味儿,应该没有受到刑罚,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驾车去吧”
听到这话众人觉得此法很有效,于是三三两两要出去租马车。
许春风忙搭腔:“去我家吧”“我家的马车最近不用,这里离我家近,省事儿”
一番折腾下来,几人终于来到了许家。
“当家的,今儿怎么回来着早?”
隔着老远,江氏就听见了男人说话声,她笑盈盈地从屋里出来迎接自家夫君。
没成想,一大群爷们齐刷刷进了自家门直奔不远处的马车。
她看着小诸葛背上的少年,张着嘴,一时呐呐。
“驾!”
“嗤嗤”
爷们儿很快就钻进马车,驾着马车驶离了许家。
“嫂嫂,怎么了?”
人一走,许画棠便收回来目光,便出来依偎在自家嫂子身旁疑惑道。
江氏很快就回过神,含笑道:“赵大人回来了,瞧着不太好,用咱家马车去医馆了”
“这几天你哥干啥也没点精神头,这不...,人一回来,浑身就来劲儿了,也不知随谁了”
她凝视着远去的马车,不禁自嘲道。
许画棠这些日子常常外出,对这位走马上任的赵大人认知还不错,她扶着自家嫂子往屋里走去,忙解释道:“男人嘛,遇到个和脾气的上司不容易”
“您以前不是常说兄长整日回家不是闷闷不乐,就是带着狐朋狗友来家里大吃大喝,今年以来,他倒是没这些毛病,按时回家,没事就帮你干点活计,身上也没有那股汗臭味了,更没有烟酒味儿,瞧着利索清爽多了”
“瞅着他们那帮兄弟也顺眼了,想来是那位的功劳”
江氏哪能不懂那些,她就是嘴快:“是是是”“赵大人的好,咱们都记着尼”
“只盼着他能一直这样”
人心易变,当官当久了,谁又能一直保持一颗初心不变?
许画棠没说话,只是笑笑。
几日后,许家迎来了不速之客。
“二婶婶..”
江氏楞了一会儿,一旁的许画棠忙福了福身子,让出路,这才让小郑氏一行人进门。
“几月不见,棠丫头倒是伶俐不少”
她婶婶睥睨着侄女那姣好的容颜,淡淡道。
丫鬟婆子一进屋,打扫卫生,烧水煮茶,十分自然,好像到了自家,一点也不客气。
“她嫂嫂快坐下,喝口热茶”
直到丫鬟端上热茶,小郑氏端坐在上位虚虚扫了一眼愣在门口的两人,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江氏僵着身子杵在原地,好像客人一般。
许画棠捏了捏嫂子的手臂,忙接话:“二婶远道而来合该是累了,应该坐下好好休息休息”
“这井水是嫂嫂用来浆洗衣物的水,我们用的茶水是用巷子里的古井泉水熬制而成”
小郑氏扫了一眼烧水丫鬟,目光若有所思,皮笑肉不笑道:“是吗?”
“走了一路确实有点乏了,她嫂嫂你看我们在哪里歇脚?”
江氏这才回神,摸着身前的围兜,哂笑道:“俺们这里地儿小,房间少”
“就隔壁客房吧”
“诸位随我来”
等郑氏一行人来到所谓的客房后,足足楞了五息才回过神,脸色白了几分。
“多谢她嫂嫂,容我们收拾收拾”
小郑氏咬牙切齿,搅弄着手帕,随即让随行婆子丫鬟收拾屋里的杂物。
这厢江氏带着小姑子回了房间,心里直发愁,直直坐下来,双眼无神,不似往日那般神采奕奕。
许画棠知道她在忧虑什么,只好用手握着嫂子的手,以示安抚:“嫂子可是害怕她们?”
江氏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不怕”
“就怕她们来阴的”“你如今也不想早早嫁了人,怕就怕她们使一些龌龊手段,届时可就难看了”
从小郑氏那架势上来看,她们就不是善良之辈。
丈夫经常在外奔波,哪能时时看顾着家里,她又是个妇孺,怕是难以顾全小姑子,能不发愁嘛?
她端视着小姑子那皎月般的面容,愈发愁苦了。
许画棠心思转得快,小郑氏素来以婆母马首是瞻,如今元氏不在,她又是如何孤身一人前来盛京,难道另有隐情不成?
她陷入沉思,囫囵道:“天子脚下她们不敢乱来”
只是这话到底有多少底气,两人心知肚明。
这一刻,她们也有点游丝。
直到有人敲响了家门,方才回过神。
“哎呀!”“你哥回来了,真是不赶巧”“快出去看看,别闹出事儿来”
他丈夫素来与那边不和,要是当场闹起来,怕是又要吃亏。
等两人抵达门口时,就见小郑氏正与许春风....的上司说着什么,喜笑颜开,瞧着心情不错。
“呸”
小郑氏得了冷脸,摇摆着身子往屋里去,径直对着姑嫂二人翻白眼。
江氏忙走过去,问道:“大人,她婶子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得话,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赵怀民摇摇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无妨”“我并不认识那位婶子,她没有说什么”
“前些日子在下身子不适,用了您家马车,特此归还”
“小小东西不成敬意,还请江嫂嫂莫嫌弃”
他从司喜手里拿出几个盒子捧到江氏跟前,端方有礼极了。
许是大病初愈,脸色瞧着泛白,整个人轻减几分,身形倒是愈发俊朗,一举一动自带书生儒气。
江氏本想着推脱一番,结果许春风一把接过东西,直言:“大人是个直爽性子,咱们就别磨磨蹭蹭”
“眼下衙门事情多,日后咱们还要仰仗大人,可别说那些客套话”
他这一席话出来,江氏抱着东西怔愣在原地,许画棠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赵怀民对上许春风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眸色,浅浅笑道:“是这么个理儿”
“来日方长,咱们确实不必如此客套,许铺头若是有什么事情找衙门,赵某自当尽力一试”
有了台阶,许家人默默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