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从宿舍出来之后，就在学校里闲逛着，途中还偶遇几只校园湖边散养的天鹅，许茗怕这种，盯着它那双红眼睛让人发怵，总觉得下一秒就要一个飞起冲过来，像是小视频里刷到过那样，咬住他的脚踝不撒口。
于是他悄悄走到了谭诺身边。
“害怕？”察觉到他的动作，谭诺侧身问了句。
“不....不怕啊”，在外面不能露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被一只天鹅吓到。
兴许是倒霉，这么想完那只鹅就朝着他俩这个方向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九敏，鹅大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要过来啊！！！
心里已经在嚎叫了，表面还要装的云淡风轻，许茗又默默地贴近了谭诺一点…
但是盯着俩人贴的紧紧的胳膊，谭诺倒没忍住，这人表面装着不害怕，实际都快和他贴成一个人了，还在这边死要面子活受罪，想到这些，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嘲笑人，装都不装一下吗？谁没点怕的东西了，怕鹅怎么了？理不直气也壮，见这个鹅还没有要停的意思，许茗觉得自己那点面子，在这个时刻也没那么重要了，紧接着拉起谭诺就急速逃离这片区域。
“不是不怕吗？”谭诺边跑边笑，声音都跟着抖。
“爬爬爬，我要写信给你们校长”逃出生天的许茗也不慌了，把气捋均匀，扭头和他说着。
“为什么？”
“我觉得在校园里散养动物不好....”
对他这种来参观的外校生，更不好。
听到许茗这委屈的调，谭诺刚刚调整好的表情又绷不住了：“好好，我回去找一下校长信箱，给你发微信”
嘴上应着他那句话，脸上的笑意还明晃晃的挂着，什么人呢。
…………
他俩一路走到了学校食堂这边，正好赶上饭点，折腾了一天的俩人也都有点饿了，吃点什么吧。
“我们学校的学生卡刷不了吧，你要不先帮我垫着，之后微信转你”
“这么客气，那我收一下人工费和中介费吧还是”
“........”
虽然谭诺话是这么说，该请的时候他也是一点不手软，连同面包房的豆花一起，放到了许茗面前。
“我靠，大爷好大方”，看着桌子上的吃的还有小甜点，他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了出来。
“快吃吧，看你眼睛都快掉进碗里了”谭诺出声道。
俩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天。
“诶，那你爸妈假期没找过你，或者给你打过电话什么的吗？”
许茗听到后，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没，就是我妈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我爸还和那谁有没有联系了，哦，连带着问问我在学校啥样，转了一千块钱”说完之后，又闷头吃起了菜。
谭诺作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听到他这话有点心疼，许茗那个家，从来就没正常过，自从他爸弄出那么一件事之后，他已经很少听许茗再提起自己的家庭了。
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察觉到动作后的许茗把头往旁边一歪：
“干嘛，别和我矫情啊，没事儿，他俩只要不天天跟我在这边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也是，话说叔叔这样，阿姨为什么还不和他离婚啊”，谭诺接着他的话说到。
“我不愿意，她自己也下不了决心”
他说不愿意，明明自己也被折腾地够呛，为什么不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轻松一点。
“为什么不愿意”谭诺的声音温温柔柔，没有一点责怪或者不理解，单纯的就是询问。
许茗放下了手里的吃的，抬头看着他，随即说到。
“这事一开始我也争取过，但我妈的意思觉得自己凭什么，浪费了那么多年的青春和时间，不能给别人做嫁衣，而我自己吗，我现在不愿意是因为我觉得他俩始终欠我一个家，我在讨债，你有意见啊？”
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许茗这人一遇到自己不想聊的话题，就会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混混气质，别管你问什么，他那德行一出，之后就再也别想从他嘴里听见真心话了，所以谭诺听完他这句，也没有多问，夹起一块茄盒就赛进了他嘴里。
“多吃点，长身体”
“呜呜.....唔”被强行堵住嘴的许茗自然也没有多说，用脚在餐桌下踢了一下谭诺后，就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了。
谭诺低头盯着眼前的少年，脑海里浮现出他俩当时还在初中的时候，那是许茗家里第一次爆发大规模冲突……
*
“谭诺你在吗，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有时间吗”，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他连忙套上外套，踏着鞋子就冲了下去，不是谭诺着急，因为这件事情很不合常理，许茗这家伙今天早上就刚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去学校，课间的时候告诉他，自己的爸爸妈妈打架了，给他也听一愣。
“打架？”
“对.....他，他俩拿起桌子上的东西就朝着对方抡过去”声音断断续续的，许茗那个时候还比较娇气包，从小被惯着长大，只是前几天发现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谁知道今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给孩子吓够呛。
于是白天的时候谭诺又买吃的，又擦眼泪的，总算给人哄好了，还安慰了好一阵，送到人家楼下后自己才回家。
结果晚上看到这么一条消息，还是一个小时之前收到的，现在真是想给自己一巴掌，刚刚怎么就睡着了。
顾不上想这些，先下楼再说。现在快到冬季了，屋外的空气冷飕飕的，谭诺到楼下之后，没看见许茗的人影，但他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哪里待着，于是大声的叫了几声许茗的名字。
“别叫了，跟叫魂似的”，在煤棚前蹲着的人幽幽探出个脑袋，哑着嗓音回他。
谭诺跑到他身边，把刚刚顺手拿下来的暖宝宝塞进许茗手里，说道：
“吓死我了，刚刚睡着了，没看见你消息，在这等久了吧”
直到谭诺来到身边，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来自他带来的温度后，许茗憋久了的情绪才像是被打开了阀门，本来没想哭的，他其实只是想过来，见见谭诺，或者见不到也好，他一个人在这边坐一会，至少这个地方他是熟悉的...
“你特么……怎么不明天再下来啊……”
哭泣的声音在夜里被无限放大，许茗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只是刚刚在家里，听着母亲的嘶吼，看着平日里端庄的母亲扯着他爸的衣领，将一塔照片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许茗害怕的要命，而那些照片里有一张不经意飞到了他的身旁，相纸里父亲搂着一个阿姨，俩人贴的很近，看上去亲密的不行。
再仔细一看，这个阿姨他好像认识，就是每次去爸爸的办公室都会遇到的那个，那个他小时候会给他买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会轻言细语跟他解释一切看上去无聊但新奇事物的女人。
许茗不是小孩，他虽然之前被保护的很好，但是看见这张相片之后，也明白了一些事。
屋外巨大的撞击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从门缝里看过去，似乎是隐忍了很久的父亲终于爆发，把母亲拥倒，狠狠撞在了冰箱上。两个人都暴露出了爪牙，用着最狰狞的面孔，扑咬起平日里最亲昵的对方。
…………
“所以你就偷偷跑了出来啊”谭诺听着许茗哭泣时断断续续的描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许茗，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另一个人的境遇，哪怕像他俩这么亲密，也不可以。
“对，我待不下去，不知道他俩还会做出什么行为，昨天还是在我睡着之后，隐隐约约听到他俩吵架后拿东西扔，今天我还在屋里，就吵成这样了”带着鼻音的语气，显得可怜兮兮的。
许茗爱装酷，有的时候在学校里总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平时遇到什么事情也都很理智地帮人解决。但是，现在的他，卸下了所有多余的伪装，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在委屈，在哭诉。
“别怕，那是你爸妈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我知道，可是谭诺，如果他俩闹得不可开交，我是不是就没有家了”
许茗抬起头，眼里是迷茫与无助，家这个概念有的时候很奇怪，对他来说，爸爸妈妈都在那才叫作家，他成熟的要比同龄人晚，虽然年龄上比谭诺还大着几个月，但心智上完完全全没有他成熟。所以当面对家里的变故时，许茗第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家散了。
面对许茗的问题，谭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盯着眼前的少年，他突然想做一个大胆的举动，于是撑起身来，张开了双臂。
谭诺抱住了半蹲着的男孩，有的时候话语苍白无力，但是行动却可以带来更多的温暖，他用轻柔的嗓音说“没事的，许茗，就算爸爸妈妈给不了你想要的家，我会给你”
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有两颗心在相互依偎。
…………
回忆结束，谭诺看着坐在对面的许茗，心想：我曾经说的话，你已经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