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一个路过。

如若李祺不是宫中之人，她自然会相信程凌这一番说辞。

毕竟皇宫之大，在哪遇到个人不是常事。

可李祺偏偏在这宫中活了那么多年，这清芳宫如若不是李怏的禁地，它所属的位置也够偏僻，怎么会有人凑巧路过这边？

李祺眯了眯眼瞧着程凌，话没有说得太满：“那程翰林可是准备要去翰林院？”

“是啊。”

程凌不慌不忙点头，“那殿下呢，可是回宫？”

李祺没有答他这话。

两人彼此心中心知肚明，这两地方离这都算远着，怎么能算是路过呢。

程凌不傻，他远远看见李祺的时候，就知道他心情应该不好。

毕竟他算是跟他迎面走来，他一点都没注意到他。

而是在走到了跟前，才有所发现。

这种习惯发生在李祺身上，还真是有点少见，倒是让他确信他还真不是当初那个李祺。

李祺不说话，程凌也不是那么爱多管闲事之人，很坦然准备离去。

李祺忽而反应过来，看了眼清芳宫的方向，喊住他：“你去见老四了？”

老四便是住在清芳宫中的人。

程凌不由一顿，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坦然道：“是啊，殿下也是来看他的吧？”

毕竟这条路是条死路，都走到这了，不是同个目的说出来也没人信。

何况这清芳宫关着的人，不是同他有什么关系，谁会特意路过此处看他呢。

不用说程凌便知道这个李祺同清芳宫里的那位情谊算是不错。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祺便也没什么好装的。

既然程凌知道这清芳宫里头的人是谁，不用说肯定还知晓皇上将他关在此处的用意。

李祺看着程凌笑了笑：“那你应该知道这事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吧？”

怎么会不知道呢？

程凌道：“殿下同我是同种目的，我相信殿下不会说出去的。”

“是吗？”李祺戏虐似的瞧他一眼。

李祺这人生得唇红齿白，一张秀气的脸上做出这般的表情倒真有些嘲讽的意味，程凌看了却不自觉感到奇怪。

有种以前没有过的感觉。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李祺看上去怎么….

程凌不自觉愣了愣，具体是什么感觉，他还真说不上来。

不过当下，他见他这般不相信他，他倒是确实能坦然说一句他相信他。

不光是因为他真的各方面像极了当年的李祺，还是因为冥冥之中这种事，程凌觉得让任何人知道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程凌笑了笑道：“我自然是相信殿下的。”

李祺没有再理会他，听闻这话，转身离去。

好一个相信殿下。

无非是其中的利益相关，从程凌的表情中，李祺倒读懂了另一个层面的话。

毕竟程凌知晓很多事情，这算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你将这事说出去，那我也会将你的事情说出去。

不正是这样吗？

望着树杈垂在宫墙上的倒影，李祺发觉自己还真当是小瞧了程凌。

晚些时候，回到东宫后，李祺立刻唤来王劲。

王劲早些时候听说李祺去了皇上那边，这会正在准备给李祺的晚膳。

通常情况下，如果李祺去了皇上那边，总归会来会再吃一点。

正准备着，那头有人来喊他。

王劲只当是李祺饿了，催促厨房的人再快一些。

等到他带着食盒去到李祺那边，才发觉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李祺看到他带着吃的过来，正想问你怎么那么久才来，这会便了然道：“我不饿，问你点事情。”

王劲一愣：“殿下不饿？”

通常情况李祺同李怏一同用膳不都吃不了多少，今日怎么会不饿？

李祺禀退了其他人，直接道：“是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程凌，他去了老四那边，你知道老四当年在京中有什么朋友吗？”

老四….

猛然一听李祺提起，王劲心中一惊。

老四原是先皇后的大儿子，名为李明成，若是没有那场意外还有被囚于清芳宫，那么按照皇家祖制，他才是当今的太子。

不过祖制归祖制，只可惜当初先皇后当上皇后没多久便去世了，而皇上同她本就没什么感情，只是碍于群臣的缘故迫不得已立了她为皇后，而她死后没多久就立了张氏为皇后，而李祺作为张氏的长子，自然便也当得太子。

至于先皇后死后，李明成一直是养在张皇后身边，但后来儿时的一场意外导致他智商停留在了幼时。

而再后来，由于李祺年少时的失踪案，张皇后一气之下便在李怏身边吹了耳旁风，最后不知怎么的，这李明成就进了清芳宫。

一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出来过。

谁人不知，就连李怏都把这设为后宫禁地。

而且一个傻子，偌大的皇宫除了李祺去看他，还有谁能去看他？

王劲忍不住诧异：“不能吧，这程凌去看他做什么？”

李祺同样想不明白这点，若说是李渊成李荣成去这她都可以理解，程凌区区一个外人，他去这做什么？

好玩？

这绝不可能。

真是路过？

这更不可能。

李祺沉声道：“马上去查，查永乐七年前所有跟老四有过来往的人。”

“是。”

王劲不敢耽搁，立马应声而去。

这事在他看来也是蹊跷，就连他一个从小在宫中长大之人也是通过李祺才知道禁地里住着的是李明成，何况幼时他与李明成也有过接触，就算这般关系他也不敢擅自去看李明成，这程凌居然会去那边，这属实是有些蹊跷。

但倘若让他说幼时同李明成关系交好的人，他倒是有那么一些头绪。

王劲这一去便是去了一晚上，直至第二日晨间，他才在一些旧人口中理清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得知了某个惊天的消息，王劲更是一刻不敢耽搁，赶在李祺去李怏那边请安前回到了东宫。

李祺今日起得早，本是打算趁李怏上朝前过去给他请安，谁想会在刚出东宫门时碰着了王劲，王劲一副急匆匆的模样，看上去像是知道了什么大事，让她不得不先听人把话给讲了。

王劲也是急躁的个性，示意李祺身旁的人与他们隔开了些距离，他边走边道：“殿下，我这是套了四皇子身边那两个下人一晚上的话才知道的，真是煞费苦心啊，你猜我都知道了些什么？”

李祺看了王劲一眼，示意他直接说。

昨晚她想了一晚上，心中对这答案其实也做好了预料。

王劲继续道：“这段往事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我们一直忽略了程凌这人的身份，这四皇子生母过世前其实性子就软弱，以前没少受人欺负，就连他身边的一些宫女，据说也看不起他来着。”

看不起？

据李祺所知，至少先皇后还在世的那段时间，李明成的智商还是好的，何来的看不起一说？

李祺没有说话，点点头，示意王劲继续往下。

王劲道：“其实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先皇后的母家是定安侯府这件事相信殿下并不陌生，后来因为殿下的失踪案，定安侯府被满门抄斩，而四皇子也之所以被软禁到清芳宫。”

说至这，王劲重重叹了口气。

所以呢？

李祺疑弧地看了眼王劲。

王劲所说的这些在宫中并不算是什么秘闻，她先前都有耳闻。

眼看着快走至李怏道寝殿，李祺提醒道：“所以呢，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还查出了什么？”

王劲的声音有些飘渺：“问题就出在这，殿下啊，这定安侯府的公子和四皇子是表兄弟啊，他们幼时的关系很好的，那时陛下还不是陛下的时候，还有殿下，大家偶尔都会到一处玩。所以先前殿下说程凌同殿下很熟的时候，其实这并不是错觉，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程凌实际上是定安侯府家的公子？”

说至后头，王劲自己也有些不大却信。

这种可能性，实际上是微乎其微。

毕竟当年定安侯府满门抄斩，根本没有活下来的人。

可这话一出，李祺的脚步却顿了一下。

她倒是认为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若是站在程凌的立场，这一切似乎解释得很通畅。

首先他是知晓她的身份在的，而且当年宁康寺两人的那一面就发生在太子失踪案不久，在那之前定安侯府的惨案已经发生，如果他把她当作是那时的李祺，那她就是他的仇人，那么那天发生的一切就很合理。

其次有表兄这个身份在，程凌去看李明成，这也说得过去。

但问题就在程凌为何知晓这一切在一开始没看透她身份之时选择隐瞒呢？

还有现在，即使是知晓她的身份，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到底是有何目的？

李祺看了眼王劲，忽而又想到一事：“不对，他认识我这到解释得通，但你呢，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你不应该见过他吗？你为什么不记得他？”

“见是见过的.....”

这一刻，王劲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欲哭无泪道：

“....但是殿下，你忘了吗....我脸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