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
天色阴暗得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坐落在新城区的卡舍尔家占据一方不小的独栋别墅,和建在岛上远离喧嚣的韦恩庄园不同,这里出门就能拥抱繁华的都市。
“律师会在三十分钟后到。”
希尔助理推开沉重的木门,抱着一叠文件走进书房。
他在沙发前停下脚步,审视窝在里面的阿斯蒂:“或许您应该整理一下不体面的自己?”
“冷。”阿斯蒂裹着柔软的毯子,抽走他带来的文件翻看起来。
不远处的壁炉正熊熊燃烧着,驱散屋内的寒气后温度对常人来说有些灼热,但阿斯蒂的脸色却依旧苍白。
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令他开始经常头晕、畏寒、呼吸困难,并伴随着失眠和噩梦,短短时日他的体重骤降,原本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只剩可怜的瘦削。
“这段日子没有类似的案子发生吗?按照他之前的频率,明明应该已经挑好人选下手了,是GCPD那边没更新进展还是没有失踪人口报上来?”
“或许他已经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暗巷。”希尔助理刻薄道。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阿斯蒂露出一个假笑。
搁置一旁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不需要去看便知道是谁。
“早安阿斯蒂,昨晚有做个好梦吗?”听筒那端传来男孩带着睡意的软糯嗓音,经过微弱的电流声糅合得更为含糊可爱。
“早安,布鲁西。”
阿斯蒂用亲昵的称呼回应,不自觉放松了双肩分出心神去听对方的碎碎念。
“外面好黑,我还以为天没亮呢,结果睡到一半突然被阿福掀了被子!”布鲁斯掐着嗓子模仿老管家的声音,“‘布鲁斯少爷,不求您的生物钟能在暑假准时响起,但您可怜的胃已经被迫忍受了太久饥饿’。”
没等阿斯蒂说话,电话里又响起和他模仿的语调如出一辙的声音。
“看来我低估了布鲁斯少爷胃的本事,它还能够再坚持一会儿,那么这份早餐只好先送进垃圾桶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阿福说道。
布鲁斯:“……”
阿斯蒂发出一声低低的笑,短促得一闪而逝,却立即被对方捕捉到,布鲁斯恼羞成怒的冲着手机喊:“你竟然敢偷偷笑话我!”
“不,我没有。”阿斯蒂一本正经,“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在笑话你。”
说坏话被抓包又被朋友逗弄的布鲁斯面红耳赤,愤怒的一把挂断了电话。
阿斯蒂看着黑下来的屏幕,上面模糊倒映着他弯着唇角的脸,他只注视了不到一秒就挪开了视线,只觉得那张脸陌生又扭曲。
“看来您和韦恩家的孩子相处得不错。”
“已经发展到每天早晚问安的程度了?”希尔助理目不斜视的在一旁处理工作,平直的语调听不出他的情绪,“这很好。”
“韦恩家族的事业遍布整个哥谭,卡舍尔集团的任何动向最终都脱离不开与他们合作。老卡舍尔先生虽然能力出众,但在社交场合稍显逊色,如果不是运气不错又有识人之才,当年初出茅庐可少不了碰壁。您与小韦恩结交,以后可以多让他父亲带着涨涨见识,我那天见他还挺喜欢您的。”
阿斯蒂只“嗯”了一声。
方才的轻松散去,他略显阴沉的板着脸,强迫自己将注意集中到收集的资料上。
手中的照片无一不令人感到害怕。
泼墨似的鲜血占据大部分画面,而所有被谋害的一家三口都以诡异的安详姿态平躺在蔷薇丛中,以流失血液的方式眼睁睁感受自己死去。
那个过程是缓慢的、痛苦的、无力的,甚至绝望的。
阿斯蒂摩挲着照片低声喃喃:“他在暗示些什么……又或者映射什么?自己悲惨的过往?书籍绘画中得到的灵感?还是单纯的享受别人的挣扎?”
真是讽刺……
无论哪种理由,都不该以这种方式呈现。
隔着门缝,玄关处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希尔助理抬起腕表看了看。
“律师到了,应该还带着签订遗嘱的公证人,就算您不担心这幅丢脸的模样被外人看见,为了身体也该再添件衣服。”
“yes,sir。”
阿斯蒂悄悄撇嘴。
他还是个孩子呢,什么体面,什么丢脸,这都是应有的特权!
然而希尔离开后,他还是捂着腰侧蹑手蹑脚从毛毯里钻出来,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勉强能够下地走几步,只是行动间难免拉扯得发疼。
找了件厚实又不失庄重的外套,才刚穿进一只袖子,就听见卡舍尔家雇佣的保镖呵斥一声。
“拦住他!”
阿斯蒂吓了一跳,警觉地伸手去拿书柜里的武器,在他握住电击器的瞬间,门也被猛地推开了。
“艾西宝贝儿!”
走进书房的不是陌生人。
“好久不见,你有想我吗?舅舅可是非常思念你和你的母亲。”身形矮小瘦弱的年轻男人满脸笑容,苍白的脸上有着略显浓重的黑眼圈,梳着软趴趴的头发,看起来阴沉却羸弱无害,只是嘴角弧度过分夸张反而显露出他的紧张。
保镖一左一右反擒住他的双臂,背后跟着处变不惊的家族律师,但希尔助理却不见踪影。
“奥斯瓦尔德舅舅。”阿斯蒂皱起眉,松开了手中的电击器,“母亲已经去世了。”
他对这个舅舅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外祖父的私生子,名叫奥斯瓦尔德·科波特,流落在外多年,如今刚被认领回家不久,而父母谈论时评价他——性情古怪阴沉自卑,不必放在眼中。
“噢!我当然知道,我可怜的姐姐和小艾西……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他抖了抖肩上的手,仰头对保镖微笑道,“松手吧,我可是遗嘱的公证人!”
阿斯蒂不是很想用“乖巧”来形容一个成年男人的笑容,却又奇异的贴合对方此时的表现。
他不动声色扫视奥斯瓦尔德的全身。
见对方手中只握了一柄纤细的黑色长伞,穿着笔挺却不入流的西服,口袋平整,没有能隐藏武器的地方,才冲保镖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防备。”奥斯瓦尔德笑着说,“但做得对,很多人都在盯着你呢,我可不希望失去父母的小艾西再受到伤害。”
“你比上次见面高了一些,但瘦了不少。”
男人语气怜爱,杵着伞走来时阿斯蒂才发现对方有点儿跛足,以前在和科波特家族聚餐时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顺从地张开手臂和奥斯瓦尔德拥抱,对方得寸进尺的将他搂在怀里哄孩子似的晃悠,还亲了一口他的脑袋。
“来让我们开始吧!”
这个并不熟悉的舅舅拉着他排排坐在沙发上,律师拿出文件放在桌面,开始宣读需要告知他的事项。
阿斯蒂看了眼敞开的书房门,只有两个保镖守在外面,而他给希尔助理悄悄发送的信号一直无人回应。
那两人将他安排得妥妥当当,自顾自进行着流程,似乎全然不在乎他的意见,阿斯蒂开始觉得不安,微抿着苍白的唇问道。
“希尔助理去了哪里?这些文件我看不懂,还是先等他回来吧。”
“艾西,没关系的。”奥斯瓦尔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你的父母生前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从降生下来那刻所有的东西便都属于你了,现在只是名正言顺的将它们一一签收而已。”
“但我不知道你和父亲母亲的关系这么好。”
年幼的孩子紧盯着他质问道,“希尔说公证人需要一个最为信赖的人,可舅舅你平时连电话都不给我们打一个。”
“当然!”奥斯瓦尔德满脸真诚地说道,“我们可是亲人!”
“那为什么不选择诺德曼叔叔呢,他也是父亲的弟弟。”阿斯蒂转过头,伸手去翻看堆积在桌面上的一大摞文件,似乎好奇上面都写着什么。
一只苍白纤瘦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阿斯蒂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奥斯瓦尔德不容拒绝的将他的手拨开,挂着和蔼亲切的笑容,拖长了语调仿佛咏叹一般哄着孩子:“诺德曼的野心可不小,他和你父亲关系水火不容,肯定会想方设法和你抢夺财产的。而我不一样,我拿性命担保,我绝不会抢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我爱你,艾西。”
阿斯蒂沉默了。
家族律师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依旧不动如山,可阿斯蒂却已经从这种不详的平静中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他无比感慨这个舅舅明明外表一副拘谨畏缩的模样,睁眼说瞎话时语气却那么真挚诚恳。
如果不是他确认母亲口中对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鄙薄厌恶,往日也从未有过私下交际,他当真会被这一番言辞哄骗过去。
“我需要看看。”阿斯蒂稳定下心神,不容退让地说道,“我想要看看父亲母亲在遗嘱上都写了什么,这是他们对我说的最后的话了。”
奥斯瓦尔德平静微笑着抽出一份文件:“你能认得完单词吗?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我可以尝试一下。”阿斯蒂道。
他松了口气,趴到桌上仔细阅读,余光不动声色扫过其它需要签订的合约。信托基金、房地产、公司股份和各式各样的财产继承令人眼花缭乱,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已经多到铺平桌面,卡舍尔和科波特家族联姻其中的收益外人难以想象。
阿斯蒂一时没找到问题,但他并不信任面前的男人,包括那位家族律师。
金发男孩起身的动作引得先前扔在一旁的毛毯从沙发上随重力滑落,奥斯瓦尔德原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但目光过去却再移不开了。
“哦……这可真是……”
他的声音令阿斯蒂扭过头来。
在看见男人此时手中正拿着的照片时,阿斯蒂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形象是剧版哥谭小企鹅,但打乱了时间线,韦恩夫妇这时候还没死,但企鹅妈死了(。
凑够一万字,去申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