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保证过，自己会回韦恩庄园的。”
电话那端男孩稚嫩的嗓音平静且缓慢，却令阿斯蒂感到毛骨悚然。
“布鲁西……”他有些烦躁地用力扯着自己的金发，在轮椅上不安地动了动，“还有一些麻烦需要我去解决，我实在脱不开身。”
“哦。”布鲁斯恍然大悟般拖长语调，“‘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轮不到我这个小孩做主’，这句话是谁说的？大晚上不睡觉还要跑去解决麻烦，您可真是个大忙人呀！”
他话音一转。
“艾西，如果你无法做到自己说出口的保证，那么下次就不要再向我承诺了。”
听筒里传出的话语在僻静的停车场内无比清晰，原本拉开车门正等着阿斯蒂上车的希尔助理见此“砰”地关闭车门，说道。
“小孩子对言而无信可是很在意的，阿斯蒂先生，您显然不能让自己的朋友伤心。而且您的确该回去睡觉，而不是在危险的夜晚出去寻找秘密，除非那是一本能让您长高的秘籍。”
阿斯蒂瞪他一眼。
听听这话多么体贴？
别以为他不知道希尔是为了拖延时间不向他揭开父母的隐秘事业。
布鲁斯同时提醒他：“我给你的止疼药还剩多少？”
明知对方看不见，但阿斯蒂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体，他想到那瓶被自己当成糖果时不时磕两颗的止疼药，心虚得更不敢回去面对布鲁斯了。
然而对方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补充道。
“如果你今晚回来，我可以不检查。”
希尔从后排拿出早已备好的大包小包的礼物，挂在他轮椅的扶手上：“放弃抵抗吧阿斯蒂先生，没有人会笑话您赖在别人家不走的，韦恩庄园的确是个远离骚扰安心静养的好地方。”
随着礼物被塞进阿斯蒂手中的还有一封信件。
入手感受到熟悉的材质，金发男孩的神情冷凝了一分。
“……我会和托马斯叔叔一起回来的。”
他说完后挂断电话，抽出信纸扫视上面的留言。
这次的字迹不如先前漂亮，甚至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笔锋凌厉又生硬，以几乎要划破纸张的力道恶狠狠地写下话语：
【乖孩子怎么能夜不归宿呢？记住，下次的门禁时间是九点:)】
又是一封恐吓信。
“女佣今天早晨在卡舍尔家的信箱里发现的。”希尔说道。
那个连环杀手一直在观察着他。
甚至找到了他的家里，在黑暗中窥视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搜寻他的身影。
阿斯蒂攥紧了信纸将它揉成一团，看也不看就用力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仿佛这样就能够摆脱对方带来的束缚和恐惧。
“保镖没有发现异常吗？”他用还算冷静的语气问道。
“没有。”
和独占一座岛的韦恩庄园不同，那里能发现任何外来入侵者，而卡舍尔别墅坐落在新城区繁华的大街上，虽然不及东区混乱，可也夹杂着形形色色的行人。
这令观察四周增添了难度，但阿斯蒂却没有体谅他们。
“一群废物！”
高薪聘请保镖不就是为了盯着一切接近自己身边的人吗？
可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察觉到希尔失踪前的异样，甚至放任奥斯瓦尔德闯进他家门，如果对方不是他的舅舅而是一名暴徒，那么昨日他已经遇害了！现在连环杀手就蹲守在别墅附近，这群保镖也没有任何线索！
“解雇他们吧。”阿斯蒂冷下嗓音，“人数多显然不如质量高，帮我找个更合适的。”
“好的，阿斯蒂先生。”
希尔推着他的轮椅走在后方，停车场的灯光落在头顶，将两人在地面拉出一道庞大的暗影。
……
布鲁斯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深夜十一点，柔软的枕头垫在胸口，面前摆着阿斯蒂送的益智谜题，浴室里响着细微的水声，隔音玻璃阻挡了窗外的狂风暴雨，壁炉将整个屋子都烘得温暖舒适，简直可以评价成最催眠的组合。
“你可以先去睡的。”
阿斯蒂轻轻擦拭滴水的发丝，走到床边注视着男孩疲惫的脸，“要是因为熬夜妨碍你长高了，我可良心难安。”
“我相信自己的基因会让我长得和父亲一般高大。”布鲁斯睡眼朦胧地说道。
他挣扎着打起精神，爬起来把阿斯蒂按坐在床上，伸长胳膊去拿床头的医药箱。
“我今天向阿福学习了怎么包扎伤口，快来让我试试手！”
阿斯蒂沉默地看着男孩小心谨慎却又不乏熟练的动作，连绷带都打得完美漂亮，不知道对方练了多少次才得到这样的成果。
如果他没有回到韦恩庄园，这番心意一定会被错过。
“爸爸已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布鲁斯低垂着眼帘，轻颤的睫毛下是一汪蓝色海洋，“你分明可以多信赖我一些的，是因为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帮你，所以你选择独自承受那样的言论吗？”
不……
阿斯蒂微抿着唇。
是因为他隐瞒了其中的真相。
他无法在面对纯真的朋友时满口谎言欺骗对方相信自己的无害，他宁愿选择沉默回避。
“你知道我不会那样认为的。”阿斯蒂抬起手，僵硬但主动的去试探着抚摸对方的脑袋，“你可是韦恩之子，你能做到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他扯了扯唇角。
“我只是……不想在朋友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原谅我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吧。”
布鲁斯小声笑出来：“好吧好吧，我会照顾卡舍尔少爷对外矜持的形象。”
他满口承诺着，却用脑袋顶了顶阿斯蒂的掌心，顺着手臂趴到对方肩上蹭着金发男孩的颈窝和他贴贴，发泄似的将衣服和头发都统统蹭乱。
阿斯蒂挡住他的额头试图拉开距离，挣扎道。
“但你的话好像和你现在的行为不太一致……离我远点儿，布鲁西宝贝！”
阿斯蒂能听见心脏在极其缓慢地跳动着，或许是壁炉的温度太过舒适，他感觉浑身都被轻薄的暖意安抚。
淋浴时他良久的任由水流冲刷手指，仿佛上面还残存殷红的血迹，似有若无的反胃感一直堵塞在喉间，也幸好他吃了早餐之后就没有再进食，否则他之前被人群包围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但现在……稍好一些了。
虽然超出了社交距离，但至少布鲁斯那张可爱的脸还挺赏心悦目。
换好绷带吹干头发，阿斯蒂仿佛被摆弄的人偶一般顺从的被塞进被子里，虽然他的神情如此生无可恋，但他知道布鲁斯的好意，于是也没有拒绝仪式一般落在额头的晚安吻。
“晚安，阿斯蒂！”
“晚安，布鲁斯……”
阿斯蒂以为活跃的思维会令自己久久无法入眠，但似乎被疲惫压垮的精力和无害的□□对象，令他闭上眼睛后很快沉入梦境。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因为显然不可能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坐在韦恩大厦的滴水兽上。
身下冰冷坚硬的石雕坐起来感觉并不太好，阿斯蒂低头看着晃悠在半空的腿，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一跃而下结束这场梦境。
但他很快注意到了这座熟悉但似乎又有些陌生的城市此时上演的剧情。
浓雾弥漫的天空被一只巨大的蝙蝠笼罩，狂响的警车追逐着一道肆意逃窜的身影。
可即使飙到最高速度也无法制止对方，眼睁睁看着它沿路摧毁繁华的街道只为捕捉自己的猎物。虽然距离有些遥远，但阿斯蒂足以看清那道漆黑的身影一拳将人锤进地面、随即又凶狠地挥舞拳头砸得对方头破血流的举动。
他甚至能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有人奋起朝它开枪，可它似乎无坚不摧，轻松躲开袭击后愤怒的反杀对方，落下的攻击一次比一次残忍，鲜血四溅，惨叫遍野，它嚣张地任由恐惧散布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阿斯蒂惊觉。
这里虽然是哥谭，但这是一座被蝙蝠怪物统治的哥谭！
看着那道身影飞速逼近，甚至用爪钩枪射在韦恩塔上一跃而上，在被蝙蝠怪物的阴影笼罩之前，阿斯蒂即使知道这是一场梦，也控制不住浑身的细胞疯狂叫嚣。
你别过来啊！！！
“罗宾。”
低沉得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声音在耳边掠过，阿斯蒂浑身冷汗地瞪着蝙蝠怪物和自己擦身而过，朝着韦恩塔顶端极速飞去。
“嘿小孩。”
背后突然响起轻快的话语，阿斯蒂被一把抓进怀里，“别哭，我会带你下去的！”
阿斯蒂没有哭，他被比自己高了一些的男孩固定在怀中，不等做出任何反应，就听见对方轻声道。
“闭上眼睛，抓住我。”
阿斯蒂没有闭眼，但在对方冷不丁从韦恩大厦上一跃而下的时候还是不受控制抱紧了对方的肩膀。
他在下坠，同时眼睁睁看着韦恩塔顶端在“嘭”的一声巨响后炸开无数碎片。
滚滚浓烟火光中，随之展开的是一双巨大的铺天盖地的蝙蝠翅膀。
嚣张、轻狂、放肆！仿佛在向整座城市宣告自己的存在！
阿斯蒂恐惧又震惊。
布鲁斯……
有个该死的蝙蝠怪物炸了你的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对阿蝙的误解开始第一步√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