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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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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山公路蜿蜒起伏在群山中,一路往上的山路都是炭黑沥青路,每过几个弯就会有别致的廊亭供游客休息赏景。

“在外面看山……真好看……”

林芳尘扒着车窗往外看,山风卷着她散落的发丝乱飞,鼻头脸颊被吹得通红,江清客越过她把车窗关上。

“很快就到了,等会儿下车了再看。”

林芳尘扭头去抱江清客,把冰凉的小脸贴在江清客的颈窝。

江清客另一边的手中拿着手机,屏幕里反射出‘轻度智力障碍可以通过药物、饮食、训练等办法进行治疗。’等等的字样,她按灭手机,微微仰头好让林芳尘更舒服些。

刘平把车停好后,江清客嘱咐他把礼物搬到白家的车上,才带着林芳尘走向山庄大门。

山庄典雅,一路青竹沙沙作响,鹅卵石小路两边流水潺潺,穿过游廊就拐进了正厅中。

“清客!”白玉微早就翘首以盼,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快步迎上去,“就差你了,我们正说要去后面烧烤。”

“抱歉,来迟了。”江清客微微笑道,“礼物我让平叔放到你家车上了。”

“又是一箱子复习资料吧。”方知之一身粉,骚包得不行,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罗子言。

“两箱。”江清客补充道,“尘尘的那一份,我也算上了。”

“还把小白兔带出来了。”方知之早就看见了一边的林芳尘,小白兔果然是小白兔,又白又小,看着稚嫩得很,那双眼睛像世间最清透的珠子。

“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边走边说吧。”白玉微作为东道主,招呼几人往后门走去,“清客送的复习资料都很有用,我真进步了不少。”

“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三?”方知之嗤笑道,“那还真是进步了好多啊!”

“你不说话会死啊。”白玉微靠近方知之咬牙低声威胁道,“要不要我提前帮你出柜啊?”

“大可不必,要不然就是两败俱伤。”方知之哈哈笑道,“来个玉石俱焚。”

玩笑归玩笑,谁都不确定江清客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两人的调侃点到为止,又继续聊起了等会儿的聚会活动。

江清客跟着一行人后面,轻声和林芳尘说道,“一会儿想吃什么,就自己去拿。”

“嗯。”林芳尘点点头,拉着江清客的手微微发汗,她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多人聚会。

有人走到江清客身边打着招呼,“江同学,听说你要报考首都的大学?选好了吗?”

说话人是同年级的学霸陈文星,常年和江清客争全年级第一。

江清客回道,“还没有想好。”

陈文星扶了下眼镜,“我希望能和你在一所大学中,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通知我。”

“呦呦呦。”旁边的同学勾住陈文星的肩膀,“学霸这是什么意思啊?”

接连的起哄声响起,陈文星耳尖发热,却依旧耿直道,“我和江同学亦敌亦友,高中没能分出高下,当然要在大学里,再....再比比。”

“是嘛是嘛,还是学霸的借口正直,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你要是想得到,还能和方知之争倒数?哈哈哈哈...”

哄笑声在草坪上炸开,走在最前面的方知之耳朵尖,回头就骂,“说我坏话的,一会儿灌死你们!”

笑声更大了。

林芳尘拉了拉江清客的手,悄声问道,“江江,大学要离开这里吗?”

“还没想好。”

晚明市也有一所名牌大学,只是自己本来的目标就是去首都上学,在她的人生计划中,这是她的必经之路。

江灵鹤也是一直这样期盼着的。

“不能不去吗?”

林芳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就像是平日里撒娇一样,想要将江清客留下来。

周遭的笑声往远去了,远处,罗子言已经在铺设帐篷了,旁边的方知之手忙脚乱地帮着倒忙,天幕下的炭火烟雾袅袅升空,往天边去。

江清客拉着林芳尘往人群里走,“我也想留下。”

林芳尘眼睛弯弯,听不出里面的意思,只当江清客也和往常一样,应了她的撒娇。

白玉微早就搬了几个有靠背椅子放在烟雾飘不过去的地方,招呼江清客和林芳尘过去坐。

林芳尘刚坐下来,手中就被白玉微塞进了一杯热乎的奶茶,“这里风吹得凉,喝点暖和的。”

“谢谢。”林芳尘仰头,眉目纯净天真,一排白牙整整齐齐,显得尤其可爱。

白玉微在江清客侧面坐下来,感叹道,“我也经常想着,能有一个妹妹就好,就像尘尘一样可爱。”

江清客清楚白玉微喜欢女生,平淡地提醒道,“尘尘才十五。”

本来只是找个话题,见江清客误会,白玉微赶紧解释道,“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她可爱,没打她的主意....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的....”

“最好是。”江清客敛下眼中的警惕,喝了口热茶。

白玉微拾起铁夹,拨弄了下中间的火堆,“清客,你的高中就要结束了,还是不愿意试试和我在一起吗?”

奶茶奶香香醇浓厚,满口的香甜留在唇齿之间,林芳尘瞧着噼里啪啦的火堆出神。

江清客下意识地看了眼林芳尘,却发现林芳尘对白玉微的话一点也不在意。即使是意料之内,也难免让人有些心酸。

开口还是一如往常得平静,“我不喜欢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意料之内的回答,白玉微苦笑一下,“算了,我再等等。”

“我们只会是朋友。”江清客不想白玉微耗在她的身上,拒绝得彻底,“我不会喜欢你的。”

“是喜欢男生吗?”白玉微其实是害怕的,再过三个月,江清客就离开高中了,去了大学,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她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江清客没说话。

白玉微自顾自地说着,“你要是喜欢男生,我就算了。我也不想耽误你,可是你明明没有喜欢过男生,你怎么确定自己就是喜欢男生?”

“高一追到高二,你拒绝我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又总是对我的邀请来者不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清客眉头微拧,不知道自己给她造成了这么大误解,只能诚实道,“白家和金家交情一直不错,你以后也会继承白家的事业,我只是想把我们的关系维持在最简单的合作友谊上。”

江清客说得那么理智,平静。

白玉微甚至从来没想到过是这样的原因,自己才十几岁,满眼只有自己的感情,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家业的发展。

“这样啊。”白玉微眼眶有些红,她低下头有些难过,“我喜欢你,爱你。在你眼里都是负担吗?还要你勉强维持两家以后的体面....”

爱你?

林芳尘抬起头望向白玉微,神情懵懂。

江清客一直关注林芳尘,发现了林芳尘的动静,就顺势拉着林芳尘起身。

“很抱歉你给造成的误解,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有些为难人,但还是希望金家和白家的合作可以长青。”

走出两步,又补充道,“世上还有很多人。”

“江江,她爱你。”林芳尘快步跟着江清客,气息有些喘。

江清客停下来,转身道,“所以呢?”

“你爱她吗?”这才是林芳尘想确定的事。

江清客摇头,“我不爱她。”

“她说你喜欢男生?”

江清客突然意识到,林芳尘并不是单纯的出神,或者说,是在心底默默解析着她们话中的含义。

江清客有些紧张地问道,“你理解我们在说什么?”

“一点点。”林芳尘说道,“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

“尘尘。”江清客微微俯身,直视林芳尘的眼睛,“我希望你能一直在脑子中,去尝试理解别人说话的意思。”

“要让你的大脑一直处于学习的状态中。”

林芳尘问,“为什么?”

“因为...”江清客摸上林芳尘的发顶,“因为这样,你才能学会更多的东西。”

江清客的眼睛闪动细碎的光,在山风中摇晃。

林芳尘点点头,“我知道了。”

……

白玉微的生日聚会,大家都玩得很尽兴。桌上的空酒瓶被推乱堆在一角,有些跌落在草地上。烧烤架上只剩下几串没有人吃的肉串,被风吹得透凉。

帐篷一圈挂满了小彩灯,一群人围着一个大篝火取着暖。

林芳尘挨着江清客的肩头,昏昏欲睡。

“今天,大家来我的生日,我真的很开心!”白玉微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大家都知道,我本来是要干什么的,但是我是个好面的人。提前打探了军情。”

白玉微手中提着酒瓶,自嘲道,“这事就揭了,做了就是为难人家。”

仰头一口酒下肚,又变成了无所谓模样,“但这也不是一两次了,我,白玉微,怎么着也不会放弃!”

这话说的是什么昭然若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处地方。

江清客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捧着热水暖手。

方知之喝得不多,跟着站起来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喝醉了就是大胆啊,今儿是姐们开心的时候,该喝喝,该玩玩,管这么多干什么!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人生在世,不就是失恋七八九十回,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话一出,更尴尬了。

白玉微指着说话的人,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紧跟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目光恍惚,声音倒是响亮。

“你....”

看这个架势,那人一时搞不清楚,白玉微是来揍他的,还是跪他的。

“你....说得好有道理!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喝一个!”

白玉微喝得不分东西南北,把手中的酒瓶往前一递,塞进了说话人旁边人的怀里。

周围人静默一瞬,突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帐篷的数量有限,能住的人不多。江清客见夜里气温寒凉,最后还是选择了带着林芳尘,住回到了山庄的房间里。

房间内早就开好了空调,一进屋子,林芳尘就迫不及待地脱掉了衣服,半眯着眼还不忘跑进浴室洗澡,等江清客烧好水,林芳尘正好脱了拖鞋往被窝里钻了。

时间已经走到午夜,江清客装了杯开水放在林芳尘旁边的床头柜上。

等她洗漱好躺到床上,林芳尘就迷迷糊糊地往自己怀里钻,直到搂上脖子才安静下来。

静谧夜色荡开,房间里只有轻缓的呼吸声,江清客仰躺着,直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安静地等待着睡意的降临。

睡在一起的每个晚上,总是不太好入眠。

……

第二天,雨水敲打窗沿,沙沙啦啦地冲散石缝中的泥沙,门口细微的聊天声传入屋子内。

林芳尘慢吞吞地睁开眼,江清客的下巴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她悄咪咪伸出指头点了一下,见江清客没有醒,又用指甲轻轻地刮了下。

江清客微微皱眉。

林芳尘赶紧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感觉没有动静了,又再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这一次撞上了江清客刚睡醒时的懒洋洋的眼神。

“江江!”林芳尘伸手环上江清客的脖子,亲昵地蹭着,“下雨了。”

“嗯。”刚睡醒,江清客的声音有些轻。她从林芳尘头顶越过,伸手去拿保温杯。

林芳尘眼疾手快,转身比江清客更快拿到保温杯,递给江清客。

“你先喝。”

江清客收回手,顺势打开了保温杯的盖子。林芳尘捧着喝了一小口,看江清客不满意的神情,又喝了一大口。

“以后要乖乖喝水。”江清客接过杯子,昨晚装的开水,现在还热着,喝着刚刚好。

“知道啦知道啦。”林芳尘把头缩进被窝里,蠕动着身子往床尾爬去。

江清客无奈把被子拉了拉,好让林芳尘找到出口。

“江江!”林芳尘顶着鸡窝头从床尾探出脑袋,“锵锵!”

林芳尘头发细软,空调开了一晚上,屋子里干燥得很,这么一折腾,头发乱蓬蓬地往上飞。看着像一只静电的长毛小猫。

江清客忍俊不禁道,“哪里学来的?”

“刘一鸣每次这样,‘锵锵’,刘一佳就会笑。”林芳尘坐在床尾,往上一扑,歪倒在江清客的身上,“江江笑起来好看。”

“你也好看。”江清客捏着林芳尘的脸,笑道,“起来,带你吃早饭去。”

“我想吃刘阿姨的小笼包。”林芳尘被江清客拉起来,索性抱着江清客的腰撒娇。

江清客拿过毛衣套在林芳尘的头上,“刘阿姨的小笼包吃不着,带你尝尝别人家的小笼包。”

“比刘阿姨做得好吃吗?”

林芳尘从高领毛衣里探出头,江清客把束在里面的头发捞出来,回道,“吃过才知道。”

等两个人磨磨蹭蹭收拾好,打开门,就看见屋檐下坐着的一排三人。

“起得够迟啊。”方知之捧着一碗红油豆腐脑,辣得嘴唇泛红,“强烈推荐这个豆腐脑,特好吃!你们吃不了辣,就别放辣椒。”

白玉微没转头,在一边猛烈地咳嗽,似乎被突然呛到了,再看她手里的碗,里面的红油比方知之还多。

“江江,我想吃。”

红油葱花铺在纯白豆腐脑上,上面堆了些小菜花生米,看着确实让人馋涎欲滴 。

“你没吃过辣,吃不了的。”江清客不打算让林芳尘一大早就吃重油重辣的早饭。

“这有什么的,少放点,试试就好了,人生在世,怎么能不吃辣!”方知之歪头示意,“看看,罗子言都吃了!”

罗子言转头,一张嘴红了一圈,双目赤红,泪光闪烁,一本正经地推荐道,“确实不错,只是有点辣。”

江清客:。。。。。。

“江江!我想吃!”

林芳尘从没有吃过辣,不管在山里,还是江清客家,桌上的菜都是甜系的,清淡的。

这么一碗红彤彤的,散发着辛辣香味的豆腐脑,对林芳尘来说,既新奇又诱人。

最后在林芳尘执拗的要求下,江清客给她点了两份,一份咸口的,一份红油辣椒的。

刚坐下来,林芳尘捞起一口浸满红油的豆腐脑就往嘴里塞,江清客根本来不及阻止。

“怎么样?”方知之倾下身子瞧着林芳尘的小脸。

林芳尘本来白皙的小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变红,嘴唇也像是被辣椒染了色,一开口就是‘斯哈斯哈’。

江清客赶紧拿起牛奶灌进林芳尘口中,“怎么样了?”

林芳尘眸子上蒙了一层水雾,舔了舔唇,香辣刺激着她的舌尖,又热又烫。她眉眼弯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的存在,惊喜道,“好吃。”

“我就说!我就说好吃!”方知之猛然拉住林芳尘的手,“小白兔,以后我有好吃的都给你吃!他们都不会吃辣!我终于等来了一个会吃辣的同志!”

江清客不动声色地扯开方知之的手,把牛奶塞进林芳尘的手中,“喜欢就好。”

这里的家家户户吃得都是甜系的菜,少有人吃辣。就身边玩得好的,也就只有被自己逼的没办法,才会陪自己吃上两口。

看到他们吃了两口就吃不下的模样,方知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方知之宛如找到了至亲,满眼欣慰,“小白兔,我家还有各种辣味的零食,到时候给你拿去!”

“我叫林芳尘。”林芳尘咽下嘴里的豆腐脑,认真纠正道,“芳草的芳,俗尘的尘。”

“好的,小白兔。”方知之满意地看着林芳尘往嘴里送了一口又一口的红油豆腐脑,感慨道,“真会吃辣啊,这就是天赋异禀啊。”

江清客也没有想到林芳尘居然会喜欢吃辣。长得软乎乎的,喜欢的都是些‘辣’的东西。

几人起得都不早,吃完早饭都已经是十点多了,差不多也可以下山了。

平叔一早就在正厅等着了,江清客接过伞和几人道别,“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作业记得发给我。”方知之摇手嘱咐道,“别忘了。”

江清客招招手,表示自己听见了,遂就揽着林芳尘走进了雨里。

“这小白兔长得不错,话还少,还真讨喜的。难怪江家愿意收留。”方知之看着两人的背影感叹。

白玉微叹了口气,“可惜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她不过是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什么叫脑子有问题?”

方知之只知道林芳尘是人贩子的女儿,是帮助江清客逃出来的恩人,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你别说你感觉不出来,再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也不会是像她这样的。”

白玉微滑动着手机,漫无目的的浏览着晚明本地公众号,突然目光一定,翻转手机展示给方知之看。

“你看,报道出来了,她是个傻子。”

方知之拧眉看去。

【人贩子林某被抓后供出五十起拐卖案,及谋杀父案,猥亵未成年案,□□生母案续:一审法院由基层法院变为中院,判死。】

【三月十五日晚,晚明新闻向晚明市南捷区法院承办法官打去电话,对方告知林某某拐卖儿童一案已经由该院移送至晚明市检察院提起公诉。】

【三月五日,晚明市公安局南捷分局的民警在已逃脱受害人帮助下,将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的林某某,以及从犯徐某某抓获。】

【林某某曾在二十五年间,协助其父林某拐卖十四名儿童,三十六名妇女,其中包括从犯徐某某。在此次的案件中,徐某某供述,包括方凌(化名),江清(化名)被拐案在内,她曾作案十八起、拐卖八名儿童。在此期间,林某某猥亵家中轻微智障未成年妹妹,□□生母徐某某,谋杀生父林某并将其分尸。】

【民警王关文介绍,林某某从晚明市,以及周边省区拐骗妇女儿童后,将他们全部带至山头沟大山深处,卖给当地村民,从中获利。在和林某分利不均后,将其杀害。对于□□猥亵等事实供认不讳。】

【据相关知情人士提供,罪犯林某某家中的轻微智力障碍少女,长期被林某家暴,常年住在阴暗潮湿的鸡圈之中.......据悉,本市教育局局长江灵鹤将资助智力障碍少女……】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方知之揉了揉眼睛,“这个报道的意思是,小白兔是智力障碍者,被亲爸家暴,还被亲哥猥亵?”

“这真是亲爸亲哥?”

罗子言眉头紧皱,“宝贝,这是畜生。”

......

江清客坐上车后就打开了手机,新闻通知跳到屏幕上,她眼皮狂跳,点了好几下才把新闻界面打开。

浏览完整篇新闻,她闭上眼,紧紧攥着手机的指腹泛出深红。

下面的一条新闻报道就是教育局局长如何高风亮节,捐助特殊学校百万的字样。

她深呼吸几次,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铃声响了好久才被江灵鹤接起来。

“爸,新闻是你看过才发出来的吗?”江清客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山雨的冷意。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下,才传出江灵鹤低沉的声音,“我只是让他们如实报道。”

“您知道这样对她不好,她还这么小!”江清客抑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看到林芳尘看向自己,她强迫自己冷静,声音缓和下来,“爸,您应该提前告诉我的。”

“你想让她留在家里,只能这样。”江灵鹤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会有一部分人对她有偏见,但是大部分的人只会同情她。”

“所以,这就是拿来坐高您局长位置的原因吗?”

“清客,纸包不住火。”江灵鹤说道,“这件事总会被有心人挑出来的,那还不如我们自己大大方方拿出来给他们看,这是最好的办法。”

“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承受未知的后果,就是最好的办法吗?”江清客真的有些难过了,“爸爸,您不能把她当作一块您的道德立碑。”

“清客,不是我们对不起她。”江灵鹤声音也有些不高兴,声音也严厉了几分,“何况,以后她有我们护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还年轻,不明白。她确实没有错,但是,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理想化的。她得到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这是公平的。”

江清客挂断了电话,她明白他们不过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摆出来了而已,并没有什么错。

是自己太害怕了。

害怕林芳尘会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的眼光,害怕她难过。

林芳尘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平叔,先去医院吧。”江清客的声音疲惫,带着浓浓的鼻音。

林芳尘能感觉出来江清客的心情不是很好,但似乎不仅仅是生气,但她分辨不出里面复杂的感情。

直到从医院了出来,江清客才回到原来的温柔模样。

“医生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那个老头医生说话很慢,很容易就明白意思了。林芳尘点点头,“不能吃冰的,一天吃一包药。”

林芳尘的初潮痛经是常年受寒导致的,从小就住在那个潮湿的屋子里,寒湿入体。才会疼痛难忍,要想治好,就得慢慢养起来。

江清客颔首,“会有些苦,但是要坚持吃。”

林芳尘这时还没想到能有多苦,等到晚饭后,闻到那股子中药的味道,她下意识皱紧眉毛往后退去。

“乖,一口喝下去,这里有奶片。”江清客手心里躺着一颗纯白的奶片。

林芳尘看看奶片,又看看江清客,拧着眉毛,屏住气,仰头一口喝完了中药。嘴里又酸又苦,恶心得林芳尘差点吐出来。

江清客见状,赶紧把奶片塞进林芳尘的嘴里。

奶香味渐渐盖住了苦味,林芳尘的眉头舒展开来,倾身抱住江清客撒娇,“江江,好苦,要喝多久啊?”

“等你下次不痛了,我们就不喝了。”江清客熟练地抚着林芳尘的脊背。

“江江,今天为什么不高兴?”林芳尘仰头望向江清客。

江清客垂目,落进林芳尘关切的目光中。

“没什么。”江清客本想敷衍过去,但是又转念一想,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告知林芳尘的。

于是她又说道,“你生病的事可能会有很多人知道,你害怕吗?”

“肚子痛吗?”

林芳尘一开始还不理解江清客说的‘病’,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对。

还没等她去理解意思,江清客就继续说道,“尘尘,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林建树了,他会消失在世界上,但是他做的错事,永远也不会消失。”

短短一句话,江清客说得极为艰涩,她想保护林芳尘,可是她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林芳尘也不再是那个被关在那个老院子里的孩子了,她已经开始走出家门,进入学校,以后还会迎接更多的目光,有善意的,恶意的,同情的,厌恶的.....

这个瓷娃娃易碎,但是江清客想守在她身边,破了就黏合,碎了就拼凑。

林建树会消失,林芳尘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建树做的错事,不会消失,她也能够理解。

可是为什么江江看起来这么难过,林芳尘不想江清客难过,捧上江清客的脸,连连摇着头,“没关系的,我已经不疼了。”

“现在一点也不疼了,江江,你别难过了。”

脸上的手有些凉,江清客抬手覆上那片冰凉,微微蹭了蹭,很轻很轻,像仅仅歪了下头。

清眸拢进月色下的少女,带着柔软的光晕。

江清客轻轻地说,“是我的错。”

最不该,最贪心的那个人,只有我一个。

“尘尘,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江清客眸光柔和,比打在床上的月光还要柔上几分,像是要溺死人。

林芳尘看不明白里面的感情,手从脸侧滑到后颈,像往常一样软软的环上江清客的脖颈。

“开心。”

“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江清客拥住林芳尘,缓缓闭上眼,背上弓起一条脆弱的弧度,却死死绷着,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断了。

.......

进入特殊学校的已经是第二个星期了,林芳尘适应得很快,课堂上讲的内容也稍微能听懂一些了。

认字的速度也渐渐快了些。

午间。

林芳尘坐在教学楼底下的花坛上,吃着江清客给她备好的水果,身边坐着刘一佳和刘一鸣。

“一佳,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学会爱?”

林芳尘一直没有忘了这个事,她实在是没有人问,只能问刘一佳了。刘一佳虽然眼盲,但是比她和刘一鸣都聪明许多。

刘一佳侧了点头,似乎有些疑惑,“每个人都有爱的能力,不用学啊。”

“那什么是爱?”林芳尘不太理解‘爱’的含义,应该说是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嗯....”刘一佳并没有因为林芳尘的特殊就敷衍她,而是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爱有很多种啊,比如你爱爸爸妈妈,爱小狗,爱天空,爱小草....”

“你看到什么开心,那就是爱啰。”刘一佳说道。

林芳尘看到爸爸妈妈不会开心,所以不爱爸爸妈妈。

但是看到江清客会开心,就是爱江清客的意思吗...

林芳尘眼睛一亮,“那我看到江江开心,就是爱她吗?”

林芳尘口中的江江,刘一佳是知道的,听起来像是家里的姐姐,于是她很快得出结论,“这种是属于亲情的爱,就像我和哥哥一样。”

刘一鸣在旁边挠着头笑得腼腆,梨涡浅浅地晕开。

林芳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还有其他的爱?”

“对啊。”刘一佳笑道,“你和我就是朋友的爱,和苗老师,就是老师和学生的爱,以后长大了,你要是喜欢了什么男生,就是男女的爱,就是谈恋爱。”

原来爱这么多种啊。

林芳尘受益匪浅,挨近刘一佳说道,“最厉害的是哪一种?”

“最厉害的肯定是...谈恋爱的爱。”刘一佳毫不犹豫道,“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从陌生人到信任的过程,是....咳咳...”

“你还小,以后再告诉你吧。”刘一佳的小圆脸有些红,有些不自在地敷衍道,“这个你现在也用不到,等用到了,我再和你说。”

“什么时候能用到?”林芳尘有些迷糊了。

“十八岁。”刘一佳抬手,拍在林芳尘的腿上,“我不能带坏你早恋啊。”

后面不管林芳尘怎么追问,刘一佳就是不愿意再详细说‘谈恋爱的爱’了。林芳尘也没了办法,只能悻悻作罢。

林芳尘下学时间比江清客早一个多钟头,可是林芳尘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坐上车了,还催着平叔快点开,千万不能迟到了。

两个学校的只有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再怎么慢,也不会接不上江清客的。

平叔就笑呵呵地应,却半点没有提速。

江清客交代过,安全第一。除此之外,林芳尘想要吃什么,都可以买来给林芳尘吃。

所以林芳尘今天选择坐在一个炭烤鱿鱼的摊位前时,平叔心领神会地买了一串鱿鱼。

林芳尘甜甜地喊了声‘平叔’,就喜滋滋地接了过来,吹了两口就开始啃鱿鱼肉。滑嫩的鱿鱼盖着甜辣酱香,很合林芳尘的口味。

“哟,这不是江家收留的小傻子吗?”

平叔站在林芳尘旁边,抬头就看见墙头上坐着的少年。

少年黑发微乱,校服系在腰间,露出手臂上一片的赤红锦鲤纹身,看起来不好惹得模样。

这是程绍,家里搞艺术的,现在这个时代,搞艺术能搞出大钱的,那就算艺术家了。

不过这些搞艺术通常都不太走寻常路,家里没有个叛逆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

“程小公子。”平叔微微侧身挡住了林芳尘。

程绍跳下围墙,三两步绕过刘平,蹲在林芳尘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傻子,在等江清客?”

林芳尘不愿意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男性。只愣愣点头,嘴里的鱿鱼肉还没咽下,她低下头继续缓慢咀嚼着。

“你是傻子,又不是哑巴,怎么不说话啊?”程绍站起来从摊位上拿起一串烤好的鱿鱼嘴,在林芳尘面前晃了晃,逗弄道,“你叫声哥哥,我给你吃这个。”

“程小公子。”刘平见状想上前阻止,却被程绍轻飘飘的一瞥,定住了步子。

程家和江家的关系始终维持着表面友好的关系,毕竟程家在艺术圈子里很能说得上话,要是自己惹恼了这个小公子,江家或许会怪在自己头上。

也就这么点思索的时间,刘平没看见林芳尘听见程绍的话后,不可遏制地浑身一抖。

一双如琉璃一般清透的眼睛里,瞬间被恐惧代替。

“不要....不要....”

她下意识地挥动着手,涂满酱料的鱿鱼串猝不及防地打在了程小公子的白净的脸蛋上。

【啪——】

连同鱿鱼扇在脸上的一瞬间,程绍手中的鱿鱼嘴也掉在了地上。

他呆愣在原地,脸色越来越黑,想抬手擦脸,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微微颤抖,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你.....你...你找死啊。”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中蹦出来。

林芳尘甚至不敢去看程绍,生怕看到的是无数个夜晚里那颗恶心的观音痣,她埋着头,仓皇往后退去,从凳子上摔在了地上,一直退到了墙边。

林芳尘紧紧靠着墙,迎春花从墙上落下来,几乎把她小小的身躯都藏了进去。

“程小公子。”刘平赶紧拿出纸巾递给程绍,呐呐地解释道,“这..这孩子的情况您也知道,刚来怕生,您别生气,衣服我给您拿回去洗吧。”

程绍胡乱地擦了下自己的脸,把纸团扔回到刘平手里,迈着大步走到林芳尘面前。

迎春花下还有没有清理掉得枯枝败叶,林芳尘把自己缩着一团坐在那堆落叶上,看着可怜得很。

但是程绍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伸手就要去拽林芳尘,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手。

他蹲在林芳尘的面前,端详着林芳尘的模样,娇嫩白皙,确实有几分姿色。他嗤笑一声,“人贩子养出来的不是杀人□□犯,就是个傻子,这是天道有轮回啊。”

“喂,你知道你哥要死了吗?”

林建树要死了?江清客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林芳尘抬眼,怯生生地看向程绍,点点头。

“你没感觉?”程绍像是很好奇的样子,问道,“也是,他对你做那样的事,你不恨他就算好了的。”

见林芳尘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程绍不由问道,“你不会连那种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那种事是什么事?

林芳尘退无可退,只能畏怯地看着程绍,眼里充满迷茫。

“真假的啊。”程绍笑了起来,紧了紧腰间的校服,“不过你这个样子,倒真有点意思。”

程绍挑眉道,“我最近有个比赛,你来做我的主角吧。”

林芳尘听不懂程绍的话,下意识地摇头,“不要。”

“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没有必要隐瞒了。”程绍也不着急,说道,“你这样的傻子,这样惨的经历,要是做成纪录片....”

越想越觉得可行,似乎那奖章就唾手可及了。

程绍往里面挪了挪,靠近林芳尘,多了些耐心,“我不是坏人,我就是给你录个像...录像知道吗?就是把你的样子放进电视里。”

林芳尘理解了一些,问道,“为什么?”

“因为,人们就喜欢这种破碎的东西。”程绍又向林芳尘靠近了点,“你想要摆脱污点,就要先呈现出肮脏的自己,再升华.....”

“升华什么?”

裹着寒意的嗓音在程绍身后响起,他不悦地转过头,在看到是江清客的时候,短促地笑了下,“我还以为谁呢,江学霸啊。”

“你找她干什么?”江清客越过程绍把林芳尘拉出来,拍了拍她裤子上沾上的枯叶。

“江江。”

林芳尘的声音很轻,带着畏怯。江清客拧着眉,看向程绍道,“你欺负她了?”

“我可没有,我就是给她买了点吃的,她就扇了我个巴掌。”程绍也跟着站起来,笑得有些无赖,“不信你问你家司机啊。”

江清客敛了怒气,出口却还是不客气,“既然没事,我们就走了。”

说着就拉着林芳尘朝自家车上走。

“等等。”程绍叫住江清客说道,“我想借这个小傻子两天。”

“她不是物品,我没有权利决定。”

再次听见‘傻子’两个字,江清客还是觉得刺耳,握着林芳尘的手紧了紧。

“那就是她同意就行了?”程绍钻了空子走到两人面前,对江清客说道,“你也知道,我最近在筹备比赛,一直找不到灵感,今天这个灵感突然就来了。我准备让这个小傻子做我的主角。”

“这样破碎的人生,肮脏的家庭,残败的身躯,简直就是为我的影片量身打造的。”

程绍说的忘乎所以,江清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压着怒气冷声打断道,“不行,她不会拍的。”

“你不是说她不是物品吗?怎么又要你决定了?”程绍被打断,也很不高兴,嗤笑道,“你们家不也是利用她做高声望吗?我再添把柴,你们家该谢谢我啊,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这是事实,江清客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她死死咬着牙,不甘蔓延攀爬在心口,让她觉得难以呼吸。

在程绍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她觉得自己甚至和他们没什么两样,赤裸裸的利用,满足自己那点可笑的虚荣心。

可明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是自己错了吗?

“江江。”林芳尘拉了拉江清客的冰凉的手。

江清客侧头看向林芳尘,那双眼睛是她见过最干净的,如今她也是最依恋信任自己的。

她半垂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让你拍她的。”

程绍要是能被一句话打退,就不是程绍了,他轻哼一声,“行吧,那我只能抽个时间,拜访一下江局长了。”

江清客拉着林芳尘和程绍擦肩而过,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随便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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