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寸女的音量太大，吸引了病房里其他人打探八卦的目光，加茂佑不想被围观，面无表情地偏一偏头道：“出去说。”

板寸女有些犹豫，因为担心妹妹而不敢离开，禅院甚尔直言道：“我们要是想杀她，一百个你拦在这里也没用。别瞎折腾了。”

板寸女心知对方说的是事实，但还是又转身低声嘱咐了妹妹两句，这才跟着他们往外走。

她的名字是黑川美香，妹妹叫做黑川美佳，二人相差七岁。在黑川美佳五岁的时候，父母就意外去世了，姐妹二人双双进了福利院。又过了三年，美佳忽然晕厥，确诊罕见病后又引起一堆并发症。病名很复杂加茂佑看不懂，但知道是个极其烧钱的病，黑川美香因此做了诅咒师，白天照顾妹妹，晚上出去赚钱。

这是小春查到的东西，时间有些仓促不够深入，但也够基本了解对方情况了。

加茂佑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停下，问黑川美香的术式是什么。

在前一次的交手中，黑川美香完全没有使用术式，小春也没有查到。加茂佑推测大概率是个非战斗型的术式，隐蔽性很高的那种。

黑川美香畏惧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了要是你不满意，能不杀我吗？”

加茂佑无奈扶额，叹气道：“放松点，我没有杀.人的癖好。”

黑川美香又看了两眼病房的方向，而后才捏着手指低声开口。

“我可以看见别人可能的寿命。”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我看到了。”

加茂佑对此不置可否，迅速在脑子里又更新了一遍这对姐妹的资料。

所谓能看见别人还能活多久，是指她运用术式的时候，可以在对方头上看到三个时间，其中有一项是对方真正的死亡时间，但究竟是哪一项，得碰运气，不一定猜得对。

黑川美香由于术式孱弱，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咒术师相关的学习或训练，是完全野蛮生长的野生咒术师，接触到诅咒师的黑市也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只接低级的任务练手。若非妹妹被下了病危通知书，要做金额巨大的手术，黑川美香也不会盯上那个关于加茂佑的委托。

不过她能从缜密的诅咒师团伙中打探到消息，搞到手木仓来捡漏，也算是胆大心细，实力点在了非战斗的方面。

加茂佑出钱给黑川美佳治病为交换，换黑川美香给自己卖命。

这个交易在黑川美香看来非常划算，泪眼汪汪地抓着加茂佑的手就同意了，差点又给她磕一个。

“...她还得谢谢咱呢。”禅院甚尔用奇怪的眼神目送黑川美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去缴费，“你图她什么？”

加茂佑叹了口气道：“来都来了...不过我觉得她的术式还有发挥的余地，只是她不知道。”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晃晃身子，反正出钱的人乐意就行，与他无关。

加茂佑给黑川姐妹留下一个电话，便先行离开了医院。

“啊呀，忘了点东西。”加茂佑侧过脑袋看着禅院甚尔，语气为难，“你跟司机回去帮我取一下，然后让他送你到地标大厦，好吗？”

虽然语气是询问，但她的表情显然不容置喙。禅院甚尔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支开自己不知要去做什么的少女。

二人对视片刻，加茂佑一直保持着微笑，没有挪开视线，最终还是禅院甚尔耸了耸肩。

“好吧。如你所愿。”

他转过身，招呼上不明所以的司机，一同离开。

目送车尾气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加茂佑反穿大衣，行色匆匆地走向相反的方向。

她让禅院甚尔回加茂家拿的东西是自己房间保险柜中的银行卡。带在身上的那张给了黑川姐妹，为了一会儿的拍卖会顺利进行，她需要多拿几张卡以防万一。

是的，拍卖会。

小春在黑.市搜集资料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说今夜在地标大厦的顶楼，有一场非常值得期待的拍卖会，据主办方透露，拍卖会上会出现一件特级咒具，以及加茂佑感兴趣的某个物件。

参会者也无需事先报名审核，无需实名认证，只要到场即可开价。这样的拍卖会注定鱼龙混杂，但有时也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加茂佑更有理由去看一看了。

虽然她也想过看上了直接抢，但敢在地标大厦顶楼这么明目张胆地聚集野生咒术师与诅咒师，主办方要么是纯疯，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必定有武力保障，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挑战。

等她与禅院甚尔碰面的时候，距离开场已经不到半个小时。

“口罩摘了，换上这个。”加茂佑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个硬质的金属面具，外表纯黑，覆盖全脸，只露出两颗眼珠子。

她自己已经扣上了另一个面具，除了颜色是银色之外，其余的设计都一样，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起来的。

禅院甚尔翻了两下手里的金属制品，表情明显在说“故意支开我，就为了这个？”，他带着狐疑上下打量着加茂佑，但加茂佑的表情已经被隐藏在面具之下，身上也没有多出别的东西，他也只好暂时配合。

加茂佑转身领路，她不知道，在她背对禅院甚尔的时间里，禅院甚尔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愈发探究。对于加茂佑的秘密，他已经被引起了好奇心。

地标大厦的顶楼被改得金碧辉煌，加茂佑一踏进去便觉得被闪了眼，吐槽道：“好俗气的审美。”

禅院甚尔的笑在面具里闷闷地滚了一下，跟在银面少女身后懒洋洋地迈腿，进了她随便挑的一个空着的隔间，立刻有侍者来登记他们二人的姓名。

“我是大白，他叫小黑。”

面对加茂佑显然随口胡扯的名字，侍者训练有素地没有表现出任何疑问，并且表示随后会为他们送上两杯特调。

“那么，大白小姐。”禅院甚尔抱着手臂，“今天来是有目标，还是随便逛逛？”

加茂佑适应良好地伸了个懒腰道：“一时兴起，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你如果有看上的，两亿以内都给你报销，超过两亿从工资里扣。”

禅院甚尔才不信加茂佑嘴里“一时兴起”这种鬼话，但对方关于报销的承诺还是让他闭上了嘴——他理解这是加茂佑给出的封口费。

移门被礼貌地叩响，加茂佑与禅院甚尔默契地终止话题。侍者端入一个托盘，轻手轻脚地放下两杯冒着蓝烟的酒精饮料。

“明明是野蛮人汇聚的地方，还效仿文明人，弄这些仪式。”禅院甚尔挖苦道。

加茂佑浅笑道：“说不定是想你喝上头了一掷千金呢。”

侍者眼神规矩，闻言也没有任何表示，就这样弯着腰慢慢地退了出去，为他们关上了门。

加茂佑嗅了一下面前的酒液，将两个杯子都推到了禅院甚尔面前。

“你不是会拘泥于饮酒年龄限制的人吧？”禅院甚尔有些意外，“要是看这点的话，我也还没到年龄。”

加茂佑晃晃手指道：“不是啦...只是不想血液里进酒精，万一等等打起来的话会比较吃力的。反正你也喝过吧。”

禅院甚尔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但没接。

“我不喜欢喝酒。”

“诶？为什么？”加茂佑好奇地转过身盯着他。

“因为喝不醉啊。”禅院甚尔道，“可能是消化能力也被强化了，酒精对我而言没有用。”

“啊——很羡慕诶，这样就可以不节制地喝酒了。”加茂佑笑眯眯道，“你尝一口嘛，告诉我什么味道。”

禅院甚尔小幅度地掀起面具，端起其中一杯饮去一半。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酒精味很冲，但一如既往地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烧酒味儿，有点葡萄的甜味。一般吧。”他点评道。

重新扣好面具的时候，他注意到加茂佑一直在看自己。

禅院甚尔：？

加茂佑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勾着小腿把视线投向了展台。带着小丑面具的主持人已经在热场了。

她毫不留情地开展了攻击：“主办方怎么回事啊，连脸都不敢露吗？”

“......请你不要把我们两个也一起骂进去。”禅院甚尔叹气道。

加茂佑眼睛乱转，撑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小丑介绍被推出来的第一件商品。

一支细长的、流光溢彩的玻璃灯罩。

防御型咒具，等级大概是准一级。它能拦下普通一级咒术师全力以赴的一击，至于为什么是准一级，主要是体积较大不方便携带，并且是一次性消耗品降低了它的评级。

习惯于厮杀的诅咒师不太青睐这种用具，但家中有小孩的有钱人就很喜欢。

起拍价是七千万。

这里的隔音效果极好，听不到其他客人的反应，但过了大概两秒，西北角就有人出价了。那边都是比普通隔间大上好多的包厢，看起来是为一些权贵人士准备的。

机械音播报着他出的价格，八千万。

随后又有人出了几次价，加价幅度不大，争得比较温和，最终一亿整成交。

加茂佑与禅院甚尔对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只是前者调侃道：“都有你二十个月工资了呢，看到这么多有钱人，什么想法？”

禅院甚尔兴致欠缺道：“如果他们把钱给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在这一点上加茂佑倒是与他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