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不知何时开始逼近了，柳条抽枝吐蕊，暖风拂过江南，小镇炊烟徐徐升起，是烟火人间。

石板路上马车“嘎吱嘎吱”地滚过，车夫穿着略薄的月白背心，手执一捆鞭，时不时拉一拉缰绳，心里嘀咕着这次的客人真不寻常。

可不嘛，那两位仙君一看就是修仙之人，长得是俊俏，但放着好好的御剑术不用偏偏要来做马车，可不是脑子有病？

马车内，尹千煦嫌外面阳光刺眼，把帘子都拉紧了，靠着窗阖眼，看着睡得恬静，其实根本睡不着。

古曼阁在银针上下的毒真不是人能承受的，邪得要命，虽说他最终是把毒逼出来了，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灵力损失一半不说，身体也乏力了。

他又不想在魔界待，怕再待下去又出什么事没法保荀肃安全，必须立刻回青云宗。可御剑又没力气，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坐马车。

速度是慢了点，但也别无他法。

车厢内很安静，荀肃自从上了马车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和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那人看。

于是尹千煦没靠多久，便觉一阵热烈的目光盯着自己，没有掩饰，没有躲藏，赤裸裸的。

这目光太过火热，竟让他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就像扒光了放在他眼前，所有他藏着掖着的小心思，都毫无秘密地暴露。

尹千煦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毕竟是自己装睡在先，何况他也没力气起身，只能极力让自己犯困，试着不去注意那道目光。

木质的窗台板又凉又硬又粗糙，实在算不上舒服，尹千煦轻轻动了动，想换个姿势，却突然听到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没了视觉，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他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身旁那人在向他靠近。

随后，一只手从他肩膀处穿过，搂住他双肩，一阵炽热将他包围，轻而易举地驱散严寒。

他靠在了一个火热的胸膛上。

尹千煦浑身发软，竟是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他心跳加快，双颊薄红。

幸好马车内温暖，也没让荀肃发现异常。

脑中一片空白，尹千煦可以说是煎熬地等着荀肃的动作，心中思虑不定。

他总不会趁着自己动不了做什么事吧？他总不敢趁虚而入吧？他总不会欺负自己睡着吧？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荀肃有其他动作，他好像真的只是想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尹千煦一颗心渐渐放下，然而还未等他将这颗心放到底，一阵灼热的呼吸猛然喷洒在他耳边，激得他一阵颤栗。

荀肃贴住了他发侧。

尹千煦忍着睁开眼睛的冲动按兵不动，却不料下一秒，一滴温热的泪水滑入他脖颈。

他心中一动，心脏立刻陷下去一块儿，微微蜷起了手指。

这是……哭了？

荀肃哭得很安静，没发出一点点声音，像是怕把他吵醒，反倒让尹千煦深觉不忍心，有心想安慰他。可还未等他睁眼，唇上却传来一阵炽热。

他呼吸一顿，像被烫到了似的微微往后一躲，身体立刻僵得如同一块铁。

唇瓣又贴了上来，却也没有其他过分的动作，尹千煦悄悄抓紧衣服，敏感地察觉到荀肃将自己搂得更紧了些。

吻渐渐下移，眼看荀肃越来越过分，尹千煦不自觉仰起了脖颈，他忍了又忍，终于在荀肃吻上自己喉结时闷哼出声。

喑哑黏腻，低沉隐忍。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尹千煦的脸立刻就红了。他羞愧难当，但他没力气起身，只得任由那逆徒拿捏欺负。

如果这时他睁眼，眼尾必定是淡红的，充斥着羞耻与恼怒。但他太累了，偏偏没力气睁眼，只得蹭蹭荀肃胸膛，试着把脸埋里面一些，不要叫那逆徒看了自己笑话。

荀肃轻笑，原先因师尊受伤而自责的心境稍微被治愈了些许，但好巧不巧，尹千煦听了这声笑顿时就不淡定了，他有心想教训这逆徒，奈何身体实在乏力，只得拿手狠狠在他腿上一敲。

可因着实在没力气，这温温柔柔的动作根本不像是教训他，反倒像撒娇一般，将荀肃的心挠得痒痒的。

于是下一秒，那只作乱的手就被荀肃轻而易举地握住，慢慢地，十指紧扣。

荀肃的声音很温柔，也很低沉。他搂尹千煦的手紧了紧，克制地在他发间落下一吻，轻声道：“我在。”

尹千煦呼吸一顿，不知为什么，他没挣脱那只手。

“师尊要是累就睡会儿，有我呢。”

耳边传来灼热的呼吸，荀肃的手很暖，热量传递到他手心，融入他血脉。

他靠在荀肃胸膛，清晰地听见心脏跳动的“砰砰”声，如擂鼓一般，那么有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只能被他护在身后的孩子竟也可以独挡一面，偶尔成为他的依靠了。

马车外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人间的喧嚣声最是让人心躁，却也最让人割舍不掉。

“楚州到喽！”马车夫嘹亮着嗓子，一扬缰绳，轮子滚动加快，尹千煦没准备，眼看头就要磕到，却被一只手护住。

马车摇摇晃晃，晃着世间烟火，载着人间百味，向青云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