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把门打开，这次，胡圆正靠在玄关处的酒柜上试鞋子，见他气势凛然地走过来，诧异地问：

“怎么啦？”

顾长野：“有点事。”

胡圆还没反应过来，顾长野已经走到大门前，伸手就要去把门打开——在他要压下把手之前，胡圆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扬声道：

“你个臭男人！你穿成就要这样出去吗？成何体统！扣子都没扣好！让其它女人看了怎么想你！你给我把衣服穿好再出去！”

顾长野：“……”

甩开胡圆的手，他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边穿衣服边窜过楼梯口的狼狈身影，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胡圆在他身后高叫道：

“顾长野！你别追啊！顾长野——！！！”

楼道外大雨如注，电闪雷鸣，雪白的光照亮面前的一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照亮。

他灵活地借用上层阶梯的栏杆，借用玩单杠的技巧一撑一落地，人就已经到了下面那层，与那个身影的距离快速拉近。

脑子里一片空白，顾长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但是有一种像守护尊严一样的迫切感驱使着他，让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那个人影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人影“哇”地一声倒在泥水里，顾长野浑身发抖，也不知道自己是冷的还是气的。

他正想上前看对方死活，谁料那人影忽然一跃而起，手里还抓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砖头，朝他头顶就是劈头一击！

咚。

顾长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地了。

这次换那个人影凑过来看他了，哆哆嗦嗦探他鼻息之际，还不忘念叨一句：

“草，长得还挺帅的……别死了啊……”

顾长野躺在水里都想翻白眼，这是看他脸的时候吗？麻烦赶紧打个电话叫救护车过来好吗？！

但是这个念头并没有维系很久，他感到有温热的东西从后脑和前额一起流出来，心里想着：哦豁，完蛋，前后都开瓢，牛批。

这个彩色的世界随之凋零。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顾长野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只是感觉自己意识模糊，手脚发软，手机像中邪了一样不断震动。

于是，他强撑着去摸索裤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解锁，看那个把他震了好几下的消息。

然后就不受控制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知名调研公司“黑核”创始人裴望远撞桥自杀事件已有新进展！

——震惊！黑核创始人裴望远驾车身亡！竟与她有关……！

——黑核创始人裴望远之死，将为纳斯达克敲响警钟！

裴望远……

前老板的提醒突兀地在脑海中闪现——

“就算你没得罪过人，那你亲戚呢？你能保证他们干干净净什么事都没干吗？！”

拇指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顾长野呆木地仰脸看着不断冒出来的推送信息，指尖和着屏幕上的血水，随手点开了一则新闻：

裴望远，黑核研究公司创始人，黑核公司自08年创立以来共做空超过16家中概股，其中9家已经退市，是业内赫赫有名的调查公司。

今日下午五点整，裴望远独自开车前往参加商业宴会，途中不慎撞桥，坠入海中，经警方披露，裴望远体内检测出毒品阳性，疑毒驾产生幻象，导致本起事故的发生。

同时，警方在其住宅处发现了“白沙滩抛尸案”受害者，芥子阳女士的私人物品，即，失联前的最后一部手机，根据此种线索，裴望远与该案高度相关！

顾长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搞垮了九家公司，这家伙还是人吗？！”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飘飘然起来，再回神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

雨水灌入口鼻的感觉很窒息，但更窒息地是看着胡圆蹲在“顾长野”的尸体前哭，然后边哭边和那个小奶狗情人商量该怎么把他给抛尸野外……

哇，他好歹是个人啊，小区里这么多监控，他们怎么把他抛尸野外？？？就不怕前脚把他埋了后脚就被警察抓吗？？？

……不过裴望远已经死了，他又被老板离职半年多，以前的同事也没怎么来往，他们要真把他抛尸野外，连个报失踪的人都没有，倒是真有可能逍遥法外啊。

这么一想，好像这两人商量的事也不那么降智了。

看到裴望远的下场，顾长野其实大概知道针对自己的人是谁了。

白沙滩抛尸案的受害者芥子阳，是商业大佬东霁雪的女人。

“黑核”曾经做空的中概股里，有两支都是东霁雪放在国内的主要业务。

最知名的那次交锋，“黑核”通过曝光东霁雪商业帝国的黑料，导致其股价暴跌百分之三十，数十亿美金瞬间蒸发，两家公司最终被迫退市。

虽然东霁雪也多次派人举报“黑核”非法收集线索，官司打得战火连天，但“黑核”始终不动如山，没有被人抓到任何把柄。

……基于这两人的前仇恩怨，当时警方也派专案组调查过裴望远，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没想到时隔一年，真相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浮出水面。

东霁雪作为当事人之一，一定比新闻推送更早知道这件事，他这段时间的被针对，现在全都有了解释。

雨很大，水洼越积越多，那对狗男女似乎还没有讨论完，但顾长野已经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了。

顾长野望着这水没过他靠地的左脸，然后蔓延至右脸，后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头是否整个被水洼淹没……因为他没能清醒到那时候。

从黑暗中醒来，鼻腔中还残留着液体渗入的难受感知。

……死了吗？还是没死？

他四肢大敞地瘫倒在一个坚硬的平面上，眨眼间瞥到了一缕闪烁的微光。

随后，他听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机械音。

“请宿主打开剧本。”

微光化作一本哗啦啦翻开的书页，落在顾长野的面前。

顾长野：……什么主？

书封上印着烫金的书名：《罂粟终将坠落》

封皮上是一个穿着纯白婚纱做祈祷状的少女，和两个西装革履的霸总男主。

左边戴眼镜的男人，牵着少女腕间手铐的锁链，轻吻她的发梢。

下颔处有一道细长的红色疤痕的男人，则极具掌控意味地握着纤细的丝线，如操控娃娃的傀儡师般，丝线的末端开叉，连着少女的半边躯体，看上去和谐却诡异。

顾长野的视线停留在那个戴眼镜的封皮男主身上。

他看到了对方西装上别着“黑核”的精致胸针，以及那人标志性的绿色眼瞳。

……诶我草这不是裴望远成年以后的标准造型吗？

顾长野忽然有了一种恐慌的预感。

……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这本从封皮开始就看上去不太正经的言情小说，该不会与他之前……所呆着的那个世界，有什么击溃三观的联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11.26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