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什么取悦了似地，裴望远歪头望着被摁压在地的顾长野，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了狂笑！
或许是这笑声过于怪异且不合时宜，庄红雪冷漠地仰头看着这个少年半晌，觉得脖子有点发酸，于是吐出一个字：
“砍。”
周围马仔立刻要像拖死狗一样把裴望远拖回墙上，却被这个少年发疯般撞开！
少年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人能捕捉到他运动的前兆，等再发现时，这人已经一个滑铲溜到墙边，抽走了庄红雪旁边一个马仔腰间佩戴的狗/腿刀！
原本收回的枪口立刻调转对准玩刀的少年——
在心惊肉跳的沉默之中，裴望远没事人般从刀鞘里拔出了那把锃亮的反曲刀，漫不经心地说：
“不就是要手吗，给你们啊。”
他抬眸看向离自己只有一臂距离的庄红雪，绿色眼瞳中满是无机质的淡漠之意，形状锋利的唇角却扬起一抹友善的微笑：
“不过，庄老板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庄红雪仍旧吐出一口烟来，隔着朦胧云雾，慢悠悠地说：
“我说话算话，你呢。”
不等庄红雪再有表示，裴望远便将左手五指分开，摁在墙壁上，随后刀尖对准小拇指，猛地刺了下去！
零碎的鲜血溅在少年的脸上，他透彻的绿瞳不染纤尘，明亮得像通透的宝石。
似有些抽痛地缩了下小拇指被截断的地方，他面色苍白地转身看向庄红雪，脸上的表情并无痛苦之色，而是极度的冷静。
“这是第一根，庄老板是不是也给点诚意为好？做生意嘛，一码归一码。”
他环视四周马仔，用商量的口吻说：
“让这些兄弟们先出去吧，免得血溅到自己人身上，赔了衣服也不好。”
庄红雪哼笑一声，冷酷道：
“衣服值几个钱？你从桌球室里走出去的流水，杀了你都抵不了！还想要诚意？做梦！”
裴望远苍白地笑了一下，转身又是对着左手无名指来了一刀！这次他发出些压抑的闷哼，再转身，额间已是冷汗密布，但他仍旧维持着风轻云淡的表情，问：
“现在呢？能退了吗？”
他原本漠然的嗓音中已多了几分因疼痛而发出的颤抖，这是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他似乎也不想刻意去控制，绿色的眼睛直直盯住庄红雪。
庄红雪弹了一下指尖的烟灰，有些探究地眯起了绿豆般的小眼睛。
他没说能或不能，只是朝外看了一眼，通晓他心意的马仔就立刻放开了对顾长野的压制。
原本被压得感觉快窒息的顾长野终于顺过了呼吸，爬到一边咳嗽起来，用余光扫了眼裴望远的境况，终于控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胃里能倒出来的东西只剩无法被消化的酒精，臭气熏天的黄色液体自他口鼻淌出的时候，顾长野完全没了形象，只任凭胃液逆流的冲击持续张口，完全跪在了地上，无法理会其它。
呜呜呜呜……为什么重生就遇到这种事情，说好的金手指呢？说好的智商提高呢？说好的重新经营人生走上巅峰呢……呕……
庄红雪瞥了趴在地上的这个男人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脚步，其余马仔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唯独倚靠墙壁而站的裴望远，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戏剧般又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他就好像偏要和所有人不同似地，在奇怪的时刻做出奇怪的反应——庄红雪此刻却不似先前般轻视这个少年了，反而以审视的态度地看着对方。
“我要你的一个手掌。”
庄红雪轻描淡写地说着，不动声色观察少年的反应：
“两根手指可不够。”
裴望远：“行啊，谁让我欠你呢。”
于惨烈的夹杂疼痛的嘶吼之中，少年修长的中指也落了地。
这次他撑在墙上喘气许久，正要举刀向食指刺去的时候，一个有力的手掌猛地拉住了他攥刀的手腕！
“够了。”
优雅的语调吐出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裴望远回头望了一眼，是庄红雪的小弟。
庄红雪将烟蒂丢在脚底，用皮鞋碾灭，直到这时，他矮小的身形才变得高大了一些。
“要你半个手掌也没什么用，送医院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马仔抽走了裴望远手里的反曲刀，见怪不怪地捡起了裴望远卸在地上的三根手指揣进口袋。
路过吐得差不多的顾长野时，庄红雪也偏头瞧了一眼，啧啧道：
“这个也带走吧，脑子还算好使。”
于是一行人先前还打得不分你我，现在就已经互相搀扶着去了不远处的私立医院——头发五颜六色的葬爱贵族们也抬着红毛青年一起跟过去了。
两个小时后，已经处理好自己仪容的顾长野，见到了从刚遇到就没有好好看过一眼的继弟，裴望远。
少年的左手上缠着夹板，一副无事发生地样子从手术室里走出，神情轻松自然，黑色卫衣上也看不到之前飞溅上去的血点，干净得像个普通学生。
要不是亲眼目睹了那段极其残忍的断指画面，顾长野简直都要以为裴望远只是来医院里打了个点滴。
上一世也是这样，裴望远受伤以后几乎没有向他正面露过自己的左手，而他因为工作忙碌，也没有在意过这些细节，直到在药店里看到裴望远在柜台附近拆线换药，他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只是那时候已经迟了，裴望远对他的态度变得极其淡漠……虽然之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后来等裴望远上了大学，兄弟俩不咸不淡地吃了个散伙饭。
裴望远表示老房子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顾长野没有居住权，把他赶了出去，并且将这些年他支付的学费和生活费算了利息一次性打到了他的账户上，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直到他因为裴望远搞了大佬的女人被连累，然后重生了回来……
顾长野甩开脑子里琐碎的念头，急急忙忙地上去查看裴望远做过手术的地方，刚想碰，又突然把手缩了回去，又想碰，又缩了回去。
好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啊，就……该怎么碰呢……
正在顾长野纠结的时候，裴望远把动过手术的手往后一避，似乎也没有让他关心的愿望，态度淡漠。
“……不用看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