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反派弟弟坐在一个车后座的时候该如何对话？
顾长野思考着这件深沉的事情，望着窗外风景的视线一动不动。
柔软的褐色真皮在掠过的霓虹灯下显出细致的哑光色，侧坐在他旁边的少年摘下眼镜，叠好，插在胸前的假领上，率先开口：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掩在暗处的指甲轻轻划过皮质座椅，顾长野回过头来，薄薄的影笼在俊朗的面庞上，不同颜色的灯光自他轮廓的边缘变幻，如某种心照不宣的情绪暗示。
“……没有。”
裴望远注意到藏在这人亚麻色发间的银丝，它们看上去比之前更多了，像某种不详的预兆。
他伸出手，想要通过触碰确认面前这个人的真实性，却被对方不客气的一巴掌拍了回来——虽然被拍的地方隐隐作痛，但是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却因此沉静下来。
这是真的，仍旧真实活在这个世界里的，顾长野。
顾长野：“不要给我动手动脚，坐远点！”
少年笑了一声，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
“好凶啊……明明刚才在店里的时候还那么依赖地看着我，尤其是……让我跟东霁雪谈判那里，你肯定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好看……结果现在转眼就翻脸了，该说不愧是你？”
顾长野给他突如其来的夸奖撩得一懵，下意识用粗暴的回答掩盖内心古怪的不适应：
“……要不是因为你，东霁雪也不会绑架我，你搞清楚因果关系行不行？”
裴望远：“是吗？那到底谁是因谁是果……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对那些事情都没印象了。”
顾长野冷笑一声，再度别开视线看向窗外：
“对啊，谁信誓旦旦要把记忆给我看，这都失踪快半个月了吧，还得被别人绑架一次才能见到面，裴总真的是大忙人，怪不得要人家威逼利诱才能到场，毕竟本人难请得很！”
少年听罢，像没骨头一样朝他的方向倾斜过去，歪头瞧他形状漂亮的下颌。
“……那你是是怪我来晚了，还是怪我没出现。”
……都怪！
顾长野别过脑袋没说话，暗自盯着车窗上映出来的自己，专注地看着那双被灯光映射出各种颜色琥珀眼瞳。
……我的眼睛还真挺好看的，倒是没有夸错。
他暗暗地想。
那人在他背后低笑，温热的呼气浅浅地撩着他垂在脖颈间的发尾。
“这段时间公司有很多事要处理，哥，不要怪我嘛…我要保护你啊，这还是得花点心思的，而且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或者躲你，只是……”
那呼气忽地又更贴近了，顾长野悚然回头——却几乎与靠过来的人鼻尖相贴，他愣愣地与对方对视，见那双绿瞳亦与他对视，随后慢慢垂下，鸦羽似的眼睫轻轻颤动。
“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主动跟你谈的话，你大概又会说‘这种事跟我说干嘛’，说不定会觉得太危险然后就跑了…哥，我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顾长野上一秒还在认真听这人说话，下一秒头顶上就冒出了无数问号。
顾长野：“……你再说一遍…？”
裴望远：“让我亲一下，就一下。”
这种小孩子讨糖吃的语气吓得顾长野直接往后贴到车窗上，甚至有考虑要不要立刻打开安全锁跳车这种选项。
可是裴望远并没有逼近的意思，而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望着他，微微放下的唇角噙了些许委屈的情绪，好像被他的举动伤害到了。
顾长野才不会因此心软——这家伙就是靠着一张能拿演技大赏的好脸骗来骗去，他已经被骗得够够的了，才不要再上一次当！
顾长野：“你能不能正常点，谈完正事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裴望远：“我知道了……你不用离我这么远。”
顾长野小心翼翼地坐好，见少年也比较讲道理地退回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他稍稍放下心来，伸手拢在唇畔，清咳两声，说：
“那些事我就不追究了，公司不公司的，你自己处理吧，我…我有一件事想说。”
裴望远：“你说。”
顾长野：“我想学一些防身的技巧，你有什么推荐吗？”
裴望远：“唔，不想被人绑架了？”
顾长野：“……谁会想让人绑架啊？！”
裴望远笑了：
“我觉得像今天这样让我英雄救美还挺好玩的。”
顾长野：“玩你个大头鬼，老子命差点给你玩没了！别废话，我到底学什么比较好？！”
裴望远仔细想了想，说：
“论实用性的话，自由搏击比较适合你，不过自由搏击现在还算是新项目，我回头找人问一下有没有比较好的外教…不过练起来会很辛苦，确定要学？”
“当然！”
回答的语气铿锵有力，简直都不像顾长野能发出的声音。
“那就安排吧。”
少年掏出手机摁了几下，似乎在发短信，不知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你喜欢男教练还是女教练？”
顾长野：“……都可以。”
裴望远：“嗯，那还是女教练吧，免得中介找个老白男，上来就把你练废了。”
……上来就把我练废了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这点您大可不必担心。
不过内心想归想，顾长野还是相信他在这个方面的专业性的，于是也就撇了撇嘴，并没有说话。
等到裴望远发完消息又想凑过来一点坐的时候，不想他继续靠近的顾长野立刻清咳一声，想了想，直接抛出了自己还算关心的话题：
“对了，你的公司是什么时候开的？这段时间也没看到你去上班……”
说到这里，他惊讶看向旁边的人：
“等一下，你平时根本不在家里对不对？！”
少年神色坦然：
“对，公司是两年前就有的，既然时间线没有变动，我就把业务接过来了，嗯…平时在你上班之后的十分钟我就会出门，在你回来之前的半个小时，我会先到家里换个衣服，布置下现场，不让你看出问题。”
顾长野当场懵逼：
“所以你搞得满桌都是的那些零食瓜子还有乱丢的衣服，都是伪装，你压根就没吃过？？？”
裴望远：“嗯嗯。”
顾长野：“嗯尼玛个头哦！老子天天下班给你收拾这收拾那，感情是你装出来的？？？草你能不能早说啊，我拖地擦桌子容易吗？老子腰都要做断了，你是不是成心整我？！搞这么麻烦你是为了啥？就是为了耍我你也搞太真实了吧？！”
裴望远：“能瞒多久瞒多久，我喜欢把事情藏起来的爱好…你不是很清楚吗。”
顾长野：“……我觉得第二世的我被你作死还挺合理的，你真的是瞒得神不知鬼不觉，我都要服球了。”
裴望远：“……”
两人在出租屋的楼道前下了车，顾长野目送裴望远的司机开着豪华的迈巴赫艰难地扭动着离开狭窄的小巷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老板，我可能会一边开车一边骂你脑子有病。”
少年笑了一声，迈步跨进老旧的楼道：
“你又不是第一次骂了，这也不稀奇。”
回到家里洗澡换衣服，顾长野搭着浴巾擦头发的时候，注意到了腹部大块的青印，就算敷了冰袋也只是暂时止痛而已，根本没消掉……东霁雪那家伙，走的时候压根也没提这茬，根本就不是真的在关心他，只是不想合作进行不下去而已！
——这家伙就是个良心被狗吞了的畜生！
别开视线不去看，他正准备默默忍下这口气，胃部忽然发出低沉的震动，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又有点饿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穿好睡衣，进厨房开火煮面，一边哼着歌一边下面条，门口忽然传来个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冷嗓音：
“我也想吃。”
顾长野：“你不是吃过日料了吗？”
裴望远：“东霁雪一直在谈事，我什么都没吃到。”
顾长野：“……”
无语地多下了些挂面，顾长野还没说话，立在门口的人就继续道：
“对了，东霁雪不耐烦庄红雪了，想干掉他。”
“？！”
一个手抖放多了酱油，顾长野连忙稳住自己的手，回头有点想生气，但对上这人沉沉的视线，不由顿了一下，最后转过身去小声抱怨：
“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个……还在煮面呢……”
裴望远斜倚在木制门框旁，撩开垂在眼前湿漉漉的额发，绿瞳通透而深邃，犹如两颗水头充足的宝石。
“是吗……？我以为你会想知道东霁雪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顾长野沉默地自蒸腾的水雾中搅着煮面的锅，防止这些面纠缠在一起，或者挂在锅缘上。
时间仿佛也沉寂在了这一刻。
朦胧的温馨与无言的隐秘融化在汤水里，氤氲了白炽灯过于锋利的光线。
“……动手，他实力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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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野：你正常点，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