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野仍能记起那个潮湿的仓库，还有墨水一样粘稠的暴雨。

……简直是令人刻骨铭心的“心动”体验…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那么深刻过。

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键盘，他快速抛开那些杂念，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开始整理思绪。

当时和张泽鑫的聊天里，有两个关键线索。

第一，张泽鑫曾隶属红雪会，后来被裴望远雇佣，替他干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第二，张泽鑫有妻女和兄弟，但是后来因为裴望远，他似乎遭遇了亲人离去的不幸。

——所以他当时成了被献祭的那个，就离谱。

而现在与这个人有关的消息，还是与东湖菜市场的爆炸案捆绑在一起。

报道显示，放炸弹的嫌疑人张某正在逃亡中，警方呼吁市民发现以后立刻拨打电话联系附近警察局，旁边还附上了一张逃犯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人，脸膛黑红，面相朴实，表情凶恶，正是顾长野记忆中的张泽鑫！

……不过，原本该在2015年发生的爆炸案，为什么提前了…六年？

是人为吗？如果是仅凭感觉的话……裴望远很有可能在背后推动了什么。

回忆想起爆炸当天裴望远对东霁雪说的那番话——这个人早就预见了这件事的发生，还变相地跟东霁雪摊了牌……他是希望东霁雪注意到他的，尽管当时的语气并不算客气。

那张泽鑫呢？他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原文里的张泽鑫存在感只比他强一丢丢，在书里充当裴望远的工具人，需要的时候才出现，不需要的时候就神隐了，仅凭几个片段，是无法知道这个人确切行动线的。

……线索现在千头万绪的，好乱！算了，先不追究这些次要信息，等有机会再继续查吧。

鼠标滚轮滑过页面，他暂时将这个疑问藏进心底，开始翻看与“关绝”有关的报道。

根据江湖传闻，爆炸案涉及到满星市当地一个叫“砂扇”组织的利益，而关绝，就是“砂扇”的对外话事人。

砂扇和红雪会的地盘之争由来已久，有人在论坛上猜测，这一次是两方争夺地盘导致的冲突，只是新仇旧恨使得情况白热化，最终失控，才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

不过这个问题贴下的后续讨论逐渐走向魔幻，加上有很多回帖被管理员直接删除，不复之前的干货，顾长野就没有继续追踪下去。

不过他并不着急，毕竟他可是掌握着丰富的现代查询经验的人！

盘查着各方的信息，他很快找到线头深入扒了下去。

除了“砂扇”话事人这层身份，关绝名下有两家影视公司，同时还挂了一个娱乐商场的荣誉董事，投资过满星市本地的青豪影城，然而好巧不巧的是，黑核也参投了这个项目——就在几天前。

……绝了。

把关绝二字重点圈出来，暂时找不到更多信息的顾长野下机退钱，出去拦了辆的士，前往黑核在满星市的分部。

黑黢黢的大楼孤寂地沉默着，这里不是后世以加班为荣的时代，整个街道都呈现出一种打烊后的静谧，前台和保安已经离开，紧锁的大门旁，只留出了需要员工卡才能进出的小门。

更高的楼层有一片还亮着，大抵是为了加班费走在时代前沿的社畜弄潮儿。

“不是，黑核这调研公司搞得也太悠闲了吧…还做空中概股，就这……？”

不应该是大家一起加班然后内卷得飞起吗？！！！他当时在会计师事务所的时候审计部已经卷成龙卷风了啊！黑核这也太悠闲了吧？？？就算这是09年，也不该啊！

顾长野内心疯狂柠檬，望着有光的那一层拨了个电话，然而忙音过后，仍旧是无人接听。

非法闯入的念头只在脑子里回荡了一下就被否决，顾长野的视线定格在口袋里掏出来的纸片上。

“……看来，只能去找他了。”

……

天生水产，一个名字有点庸俗，装潢却异常考究的日料店。

可以算是这条街上治安最好的一家店。

即使是在这样的时间段，这里仍旧如白天般正常运转着，其员工的勤奋程度，堪比二十四小时营业便利店。

……看看，这就是男主和反派搞公司的差距，男主的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反派的人每天八小时——员工不卷，老板不赚，管理失效，员工不卷……形成友善的恶性循环，公司迟早倒闭。

但那是老板要考虑的问题，作为想要咸鱼的养老员工……黑核这种工作制度，他爱了。

进去就颐养天年。

顾长野满脑子想着有的没的东西，刚跨进店铺，高如小塔的西装保镖就客气地拦住了他，询问道：

“不好意思先生，您有预约吗？”

顾长野：“我找东霁雪。”

保镖脸色微变：

“您有什么事吗？”

顾长野：“有点事，这里不好说。”

保镖于是没有继续再问，而是伸手摁住耳边佩戴的耳麦，不住地打量着他，低声吩咐了什么。

片刻后，这个保镖客气地把他请到了旁边：

“……不好意思，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

没等多久，又来了一个保镖，对方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说：

“您可以进去，不过我得先检查一下您的衣服，麻烦配合一下。”

顾长野二话不说把手臂展开，保镖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他，确认没有异常以后，让他把鞋子脱掉，领着他拐过长长的走廊，掀帘而入，精致安静的前台出现在眼前。

……至于吗？我又不是犯罪分子，这里也不是国会大厦……搞得好像我会携带恐怖武器进来大杀特杀一样。

与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们擦肩而过，她们严谨有序，低垂着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留意着这里的构造，顾长野默默地记下路线，最后，他被带入了一个四面皆绘有樱花的房间里。

服务员恭谨地给他端来了茶水和点心，保镖尽职尽责地问：

“您叫什么？平时从事什么工作？找东霁雪有什么事？”

顾长野：“你不需要知道我叫什么，我找东霁雪是因为黑核的老总裴望远……他有个重大消息要我转达，我和东霁雪见过面，你把他叫来就知道了。”

时刻准备反击对方可能到来的逼问，但出人意料的是，保镖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他一眼，捂着耳间的麦推门出去，只留下顾长野一人坐在原地。

……啥意思？

没过多久，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匆忙地走了进来。

他颧骨很高，看上去给人一种严厉的感觉，顾长野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是不等他细看，男人就十分殷切地说：

“原来是顾先生大驾啊！吃过饭了没有？需不需要我给您安排一下？”

顾长野：……？这么热情的吗？

顾长野：“您是……？”

男人：“在下牛台办，是这家店的负责人，大哥他今晚不在这里，不过我刚刚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会派人来接你，您就先在这里喝喝茶，品品画，他们的车应该很快就到。”

顾长野见他态度如此殷勤，不由心中一惊：

“接我？没必要，我只是…要问他几个问题而已。”

牛台办：“大哥说过了，你想问的问题他都知道，只是现在情况特殊，裴望远的下落还处在保密阶段，而且……你现在所处的环境也不安全。”

顾长野只觉心尖咯噔一响，猛地仰头看着这人，半站起来问：

“什么叫保密阶段？裴望远出事了？！！！”

牛台办露出为难的表情：

“顾先生，你还是等见到大哥直接问他吧……那个，您身份特殊，到时候随便问也没关系，他总不会跟您计较，但是这些话……由我说出来可就太不合适了，搞不好是得蜕一层皮的！还是算了吧。”

顾长野：“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说清楚……”

牛台办立刻重重拍了两下手，用大嗓门打断了顾长野说话的声音：

“来来来，进来进来！”

顾长野一愣，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几个打扮得像舞姬的女人抱着乐器从门外鱼贯而入，一见他们，便行出个温柔似水的礼。

举动柔软得犹如三月杨柳枝，只是立在那里，就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顾长野：“别给我搞这些没用的！你先告诉我裴望远他——”

牛台办：“啊啊顾先生不要着急嘛！让她们先陪您解解闷，要是您不喜欢，我随时给您换！就这么说定了哈，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哈哈哈！”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牛台办脚底抹油似地火速蹿出了房间，顾长野拔腿就追，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两个威武的保镖，见他出门，十分严肃地道：

“麻烦顾先生在里面等，东先生的车很快就到。”

顾长野：“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们让开！”

保镖：“顾先生，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您为难我们，我们也无能为力，还有，东先生吩咐了，您如果还想见裴先生的话，还是不要在这里就跟起冲突比较好。”

顾长野：“……你们这是在要挟我？”

保镖：“没有这个意思，东先生只是想让我们向您转达‘善意的提醒’。”

这个所谓“善意的提醒”让他立刻回想起被绑架的那天，东霁雪……笑容温和地往他腹部捣了一拳的混蛋样子！

怒火不打一处来，但理智却告诉顾长野，这他妈真的是东霁雪能说出来的话！

……他这次算是失策，分析了一通以后搞了个自投罗网，也是牛批，现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家伙动机不纯…不过东霁雪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现在人已经栽这里了，先不要跟他们硬碰硬，静观其变吧。

“嘭”地把门关上，怒气冲冲的顾长野回头就被留在房间里的软玉温香扑了一脸。

顾长野迅速尴尬起来。

他现在根本没有欣赏歌舞的心情，况且他本来就有夜店的工作经历，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就是换了个皮的软色情。

……不过，这些被派来的舞姬好像不仅仅是想搞软色情，还想搞硬色情……？有三个舞姬从左中右三个方向突然包抄了过来，还带着乐器——一副今晚一定要把他拿下的势在必得！简直恐怖！

富有实战经验的顾长野立刻灵敏闪避，然而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见他改变方向，居然伸出乐器试图阻拦！

顾长野夺走乐器和舞姬大眼瞪小眼，然后就看到另外两个已经扑了上来！

草！老子可是坐台一次五千的会所台柱子！你们都不给钱就要过来吗？！……他妈的，这到底是谁在占谁的便宜啊？！！！

作者有话要说：顾长野：贴我是要付费的，毕竟我更贵——新客户两折，老客户五折，同行——腿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