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前冒着汩汩白气，锅里的猪骨高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厨房里的菇有五种，羊肚菌、杏鲍菇、牛肝菌、香菇、猴头菇。

菌汤如果加上两颗红枣能让汤更鲜甜，但厨房里没红枣，临时专门再去买也麻烦，用猪骨汤煲菌汤锅底倒也足够了。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江暮问。

沈筱揭开猪骨汤的锅盖，把浮在汤上面的一层油脂用汤勺捞出来，扔在水槽里，扭头看向江暮。

江暮靠在墙前双臂抱胸站着，悠闲看着他，像个大爷似的。

沈筱把洗干净焯完水的菌菇丢进猪骨汤里，笑了笑说：“您继续休息，不用管我，锅底一会儿就好。”

他用精神力缩短了煲菌汤的时间，再揭开锅盖的时候，猪骨炖杂菌的高汤已呈奶白色。

江暮走到沈筱旁边，看了眼锅里的高汤，“闻起来很香。”

沈筱心说当然。转身去拿个碗出来，想把汤盛一些出来给江暮，虽然这是火锅锅底，但其实完全是猪骨杂菌汤，用来当锅底堪称奢侈，他指着锅里的汤问：“先尝尝？帮王盛一碗吧。”

江暮摇了下头，“最后一起吃。”

他目光在料理台上摆放的各式调料上扫过，随手拿起干辣椒问，“接下来做什么？”

丧尸王主动帮厨，沈筱受宠若惊。

沈筱把碗放回橱柜里，要接过江暮手里的干辣椒，准备去砧板前：“王还是先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江暮挡开他，挑着砧板上的生姜和大葱，“洗过了？”

“……”好吧。

沈筱把刀双手呈给江暮，“都洗过了，王既然帮忙切葱姜蒜，那我就去热油锅。”

江暮嗯一声，拿过刀就帮起厨来。

沈筱去把锅内加一大块猪油，“滋啦滋啦”哔剥作响，猪油在锅里很快烧热。

江暮把摆放着切好了葱姜蒜的砧板递来，沈筱十分有默契地接过，正要把葱姜蒜一股子倒入锅里，动作和目光猛地一顿。

葱姜蒜的形状有点像狗啃。不太好看。

“怎么？”江暮见沈筱拿着砧板没有把葱姜蒜往锅里倒，问道。

沈筱把葱姜蒜全倒锅里，砧板放水槽里。

反正葱姜蒜也不吃，只是用来调味。见江暮仍有要帮忙的意思，便没戳破，说道：“挺好，王能帮我把干辣椒递来吗？”

江暮把红干辣椒递给他，沈筱把红干辣椒加入被葱姜蒜爆香的油锅里，霎时间，空气里弥漫辛辣的气味。

沈筱伸出手：“花椒。”

江暮便将一把花椒给他。

沈筱又说：“豆瓣酱。”

冰箱里取出豆瓣酱，江暮递过去。

沈筱：“辣椒面。”

江暮去橱架上取出辣椒面给他。

炖猪骨高汤的时候，沈筱留了一半出来做麻辣锅底。他将猪骨高汤倒入炒制好的麻辣锅底，锅里顿时冒着滚滚麻辣味的鲜红色泽，诱引味蕾和津液的蠢蠢欲动。

“盐。”

沈筱接过江暮交给他的盐瓶，给麻辣汤底做最后的调味。

“勺子。”

关火前，沈筱拿过江暮给他的一个小调羹试味道，他吹了下勺子里的红汤，嗦嘴里。

“怎样？”江暮站在旁边，却见不太妙。

沈筱眉间微微蹙着，汤的红油在沈筱唇瓣上挂着，裹上了一层剔透的质感，显得他皮肤更白了。

沈筱咂了咂嘴，怔怔望着江暮。

江暮：“看什么。”

然后沈筱十分镇定地把勺子递给江暮。“王也尝尝。”

江暮不明所以打量他，接过勺子在锅里捞出一点，尝了口。

“你竟然也有手艺发挥失常的时候。”江暮放下汤勺，不敢置信地凝视沈筱。

这麻辣汤底的味道甜得也太不正常了。

沈筱立刻想一把推开江暮的心都有，手搡到半空，江暮垂眸看向他犯上要呼来的手，他又悻悻缩了回去，捏着料理台边缘。被质疑厨艺如同被侮辱般，咬牙说：“我从来不会发挥失常。”

“是吗？”江暮眉目微垂，说话语气淡淡的，虽然没任何脾气，但就让人听了不爽。“那为什么麻辣汤底是甜辣味的。”

沈筱摊开手掌：“盐给我。”

江暮把盐瓶给他。

沈筱垂眸看去——

果然。

他举着盐瓶对着江暮：“这是盐？”

江暮顿了下。他目光在玻璃瓶身上扫过。

又扫回去，多停留了三秒，再三确认里面是白色的，是一颗一颗的细小颗粒。

“不然呢？”他问道。

沈筱把瓶子里的白色粉粒倒在掌心，举到江暮嘴边，“您自己尝尝。”

江暮心说自己有病啊对着盐吃？把脸撇开：“咸！”

灶台的锅里传来烧开的咕咕声，沈筱转身把锅底的火赶紧先关上。扭过头来，不管江暮躲与不躲，沈筱直接将掌心怼江暮嘴里——

“艹！”

大胆！江暮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江暮紧抿自己薄唇，一把攥住沈筱瘦削的手腕，要把他手扯开——

一丝甜甜的味道从唇缝里渗进。

江暮动作一顿。

他皱了皱眉，不对劲。江暮眨了眨眼，他在沈筱掌心舔了下，竟然是甜味的。

“这明明是白糖。”沈筱的手抖了一抖，江暮这人从头到尾都是冰冷的，舌尖却是热的。掌心很痒，麻到肩头。但沉冤昭雪，他内心舒服多了。

于是开始悉心教导江暮分辨盐和白糖。手腕还被江暮握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把真正的盐瓶拿来，举在江暮脸前。

“王您看，这个是盐，质地更细，只有白糖才闪闪发光。懂了？”

江暮：“……”

江暮把沈筱的手腕甩开，转身往厨房外面走。“知道了，吃火锅去。”

沈筱“哎”一声，“麻辣锅底是甜的，味道太怪了你要不要换……”

本想说如果味道怪，他就重做一份。

就听到后厨的门帘外面江暮渐行渐远的声音：“我吃。”

江暮身高腿长走路总这么快，沈筱撩开厨房门帘，他追出去。古堡昏暗的走廊里，月光穿透陈旧的窗外，洒在落在颀长身影背后的白色长发。

“——王你别走，我们在哪儿吃啊？”

·

古堡的后面有一座花园，夜幕下的花园漆黑一片。

沈筱端着盛满高汤的锅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洒了出来，更怕烫着自己，跟在江暮身后，去到花园中央的圆石桌前，总算把锅放下来。

江暮双手一边拎着各类蔬菜，另一边拎着肉和海鲜，他把东西也都放在圆石桌前。

“在古堡住了这么久，头回才得知这里还有个后花园。这地方也太隐秘了吧。”沈筱甩了甩手，锅太重。

他准备起火锅来，把类似电磁炉的电器开关打开，把麻辣锅底和菌汤锅底分别置入鸳鸯火锅里。

“嗯。丧尸们都不知道古堡有后花园。”江暮把蔬菜和肉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一摆放在石桌上，涮火锅的东西特多，摆满了整整一个桌，围成了圈。

“你的秘密基地？”沈筱帮江暮调制蘸料，打趣道。

“也不算，这是我第一次来。”江暮将筷子放他们碗边，聊道。

电磁炉无声加热火锅，等待锅底煮开期间，沈筱起身去到花林前，花丛长得有半人高，枝叶密集长在一起，他微微弯下身凑上去好奇观察：“这些是什么花？玫瑰？好像不是。但长得好像玫瑰……”

江暮走到花林前，因着也是第一次来后花园，他随手摘下一株黑花在指间观察，断定道：“就是玫瑰，黑玫瑰。”

“你确定？”这花虽然像玫瑰，但是每一片花瓣的尖端都长着一根像刺的尖尖，沈筱轻碰了下尖尖，发现是软的，不是刺，而是花瓣的一部分。

沈筱说：“可是这和我以往见过的玫瑰长得不一样。这会不会是你们荒芜星的什么特有品种？”

他想趁这时把话题往他来到荒芜星以前的上面去引，方便接下来的试探。

江暮捏着黑玫瑰花瓣，看了眼沈筱，顺着问：“你见过的玫瑰长什么样？”

沈筱对着花丛里的黑玫瑰花瓣比划道：“我以前见过的玫瑰，花瓣上没有这些尖头，就算有黑色玫瑰也大多数都是染的，玫瑰普遍都是红的粉的黄的几种颜色。”

江暮应了声，很随意地把手里的黑玫瑰插到沈筱耳朵上，沈筱叫一声要把发间的大花取下来，“王你做什么！”

月光皎洁，黑玫瑰把沈筱白皙透明的肌肤衬托得更如在白瓷上滑过的冰珠般悠美。

“和你挺配，送你了。”

夜幕低垂，草木皆眠，鸳鸯火锅发出滚滚的烧开声响。

江暮做回石桌前，烧滚的鸳鸯火锅溅出星星点点的汤油在桌面上，他把火力调低档，用长长的公筷把猪肉片牛肉片羊肉片虾滑鱼滑全放火锅里。

“哎哎哎，放太多啦。”沈筱摘下刮住头发的黑玫瑰当指挥棒用，阻止江暮还在往火锅里放肉的筷子。

火锅里东西放太满，汤都不烧开了，表面漂着一层肉沫子，肉片半熟不熟的浮在麻辣油汤和菌汤里。

江暮还好心帮他的菌汤里也加了不少肉。

沈筱伸手把电磁炉的火力调最大档，说：“我的王，一次性放太多，肉会不好吃的。”

“我饿了。”江暮看着他，说。

沈筱：“……”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恭敬又和蔼说：“我帮您夹。”

江暮把公筷给他。

沈筱给江暮调的蘸料里加了很多小米椒和辣椒粉，因为江暮特别喜欢吃辣，蘸料如果加入蒜蓉的话会更香，但是江暮不吃有臭味的东西，沈筱只觉得有些可惜。

他把涮好的牛肉片沾沾蘸料，伺候着放到江暮的碗里，随口聊着：“以前冬天冷的时候，我和室友们每周五晚上都会做火锅吃，开个投屏看电影，可爽了。”

江暮打开两坛梅子酒，放一坛在沈筱桌前，一坛自己喝，他问：“看什么电影？”

沈筱的心扑通跳起来。

江暮是不是也在试探他？

系统不允许他主动和旁人提出穿越、系统等任何信息，所以他对江暮说的话都是通过谨慎思考、确定不会被系统发现实则是在透露信息的内容。

江暮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沈筱收回视线，心里默默地想，江暮一定是在试探他。

喝梅子酒，口齿清甜，壮壮自己紧张的心情，其实他害怕都是自己多想了，或许江暮和他不一样，不是21世纪的人。人总是离真相越近的时候，越不敢知道真相。

他装出不以为意的模样说：“《加勒比海盗》一系列五部都看了好几遍，奥斯卡每年提名和获奖的电影也都看。”

暗示足够明显了。

沈筱说完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甚至不敢看江暮的脸。

不知道江暮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晚风在吹，夜幕间的云层缓慢在月亮前飘过，古堡屹立在荒芜星的大地上，后花园的花丛飒飒作响，像是黑玫瑰的花瓣在摇曳中摩擦出细微的声音。

沈筱一口一口喝梅子酒，喉咙艰难滚动，填充这仿佛被无限拉长的半秒。

感觉到江暮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脸侧。

心跳快得不行，耳膜只觉聒噪。

江暮也喝了几口酒，他弄着筷子的尾端，发出瓷碗轻微碰撞的清脆声。

“还有漫威的《银河护卫队》，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吼吼吼————